第八十五章 宿命

“依你之言，那李景貞小兒恐怕已知道你是誰，肯定視你為心中之刺吧。”王夫子冷冷的說道，李景貞便是瑞帝。

“可是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就算他是皇上，也有殺不掉的人，是不是。”游夢笑着說道。

“他現在不殺你，不是殺不掉你，而是因為周皇后，如果將來周皇后……，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是不妥的。”王夫子說道。

“將來的事誰能預料的，如您所講如此神勇的父親，肯定也不曾想過他會英年早逝，而他辛苦所創下的基業也只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說不定將來他殺不掉我只是因我是我，命運對我的父親母親如此苛刻，總得他們唯一的女兒做一些補償吧，是不是。”游夢輕聲說道。

“當年的周王也是你這般，不管遇到什麼困難，總是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撞了南牆也不回頭，非得踏出一條路來。”王夫子又進入了回憶之中。

“不是不回頭，是不能回頭，就像唐僧去西天取經一樣，註定要經歷九九八十一劫難的，無論你走哪條路都會遇到，費神費力的走了無數條路，回首望去其實都是同一條路，還不如一條路走到底。”游夢輕聲的說道，不知為何，她越來越相信宿命。

“唐僧去西天取經？”王夫子看着游夢問到。

“哦，那也是我小時候夢到的一個故事。”游夢說道，便將西遊記簡單的跟王夫子講了一下。

王夫子聽罷，說道：“你總是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做些稀奇古怪的夢。”

“或許我們現在也只是別人的夢，做夢的人也覺得我們這些人都稀奇古怪呢。”游夢聽了輕笑到。

當初她看到莊周夢蝶的典故，還在笑那位聖人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些，還真敢想，而如今游夢由於自己的經歷卻認為一切皆有可能，我們未知的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或許吧，或許一切都是虛幻，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活得瀟洒一些。”王夫子聽了游夢的話感慨到。

王夫子說完，發現游夢瞪大着眼靜看着他，像是剛剛認識他一樣。

“我以為夫子會說我言語無狀呢。”游夢笑了笑說道，在游夢的印象中，王夫子雖然博學多才，但也是古板執拗的。

“再古板的老頭兒，也曾經有年少意氣風發之時啊”王夫子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聲中多了些悵然。

“父親馬上就要出去南境了，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很是擔心。”游夢說道，昨日與南城公的一番談話總讓她不安，能與她商量的，目前也只有王夫子了。

“段元沖雖是猛將，但是與你父親和四皇子李嘯炎相比，也不足為道。只是滇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要想攻破也非易事。不過四皇子李嘯炎府中猛將甚多，再加上李永執的智謀，也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不過需要費一些力氣罷了。”王夫子說到。

“這樣便好。”游夢見王夫子這樣講，便也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了，所以便沒有再去想那件事。

“他們當初如此待你，你好像一點都不恨他們？”王夫子說道。

“我若是他們，不一定比他們做得更好，他們將我養大已是天大的恩情，如何提那個恨字。”游夢說道。

“你是周王的女兒，他們是周王的臣子，這是他們應該的。”王夫子說道。

“老師，從周家被滅的那一刻起，我便只是一個孤兒，而且是一個能帶來殺身之禍的孤兒，父親、母親能將我收留，將我養大已是不易，再者他們並不是真心待我不好，只不過是不知道如何待我。他們是我的家，如果沒了他們，我便沒了家。我便又要孤零零的存在於這世上，像無根的野草一樣，四處飄搖，卻不要落向何處。”

游夢越說越激動，沒人牽挂，又不被人牽挂的心情在她出遊的幾年中，她已經體驗夠了。後來才忽然發現原因父親是牽挂她的，原來她的哥哥也是對她很好的，原來她其實是有一個家的，她為這個發現開心了很久。現在一家人在一起，雖然有時會被相互連累，過得有些心驚，但是她還是覺得幸福。

“是我又執念了。”王夫子低頭說道。

“老師，您是太孤獨了，這是游夢疏忽了，游夢以後會常來看老師的。這歡樂商城的人都是游夢的心腹之里，老師也可以試着與他們往來，切不可老是一人呆在處回想過往。”游夢說道。

“呵呵，想當初除了與小怪物一樣的你說幾句話外，老夫真是許久沒有與他人講過話了。”王夫子說道。

“我—小怪物？”游夢指着自己一臉茫然。

“別的小姑娘都是嘰嘰渣渣活潑可愛，唯有你，才五歲不喜說話，問十句答一句，不像小怪物像什麼。”王夫子笑道。

“謝謝你，老師。”游夢聞言，心中一酸，說道。心想當初若不是他，自己可能真的會變成一個啞巴。

“好了，當初的小怪物已經會說會笑了，我這個老怪物也要得改變改變了。反正我在這燕京城閑來無事，你就在這歡樂商城指派一個事給老師做吧。”王夫子說道。

“老師，當年一定是一個風雲人物，您要是在這京城露臉，我怕您有危險！”游夢說道。就游夢自己只是長了一張像周王的臉，來京城不到一年，身份便被人揭穿。而王夫子是當年的風雲人物，認識他的肯定不在少數，而且當年他可是差點設計將瑞帝給殺了，若是知道了他的存在，恐怕誰也保不住他了。

“連你父親都沒將我認出，恐怕也不會有將我認出了。”王夫子淡然說道。

“是啊，當年為什麼父親沒有將你認出。”游夢一聽，恍然想起這事來。

“因為沒人會想到當年那個才二十多歲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少年會在十八年後變成如今的皓首白髮滿臉滄桑的老頭兒。”王夫子說道。

“您，您，您今年貴庚？”游夢看着眼前這位看着有七八十歲的老頭問道。

“四十有二，你沒想到吧？老夫又何償會想到，當年聞知周王全家被滅，一夜白髮。不到幾年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老頭。”王夫子說道，神情似哭似笑。

“太好了，您才四十二歲，還可以陪游夢很久很久。”游夢故做開心的說道。看着眼前四十二歲卻已是七十多歲的面貌的老師，其中的心酸，可想而知。

“老師，您想做什麼。歡樂商城裏的事隨你挑。”游夢接著說道。

“前半死已是荒廢，後半生便剩下感慨了。老夫就彈彈琴琴，寫寫詞吧。”王夫子說道。

“這樣也好，老師琴詞皆一流，不能太浪費，老師也得給這歡樂商城多多培養人才，順便給您找幾個聰明伶俐的小女孩，讓她們跟着老師學，好不好。”游夢笑着說到。

自此之後歡樂商城便多了一個滄桑的琴師，他所寫的詞曲總那樣闊大、蒼涼、真切、感人，他的琴聲也總能撥動人們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一身的才學，一生的遭遇全都化為縷縷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