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被親的地方像是着了火般，滾燙的溫度好似要把那一小塊皮膚給灼燒成灰。

單岑怔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背完書就親一下，是他們剛在一起不久時，他為了讓林陸好好背書玩的小遊戲。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初林陸為了親他，認真背書的樣子。

十六七歲的男生，正是愛玩的時候，可林陸為了多親幾下，可以放下最愛玩的遊戲，一背就是兩三個小時，所以，與其說這是情侶間的小情趣，不若說那是他們曾經相愛的證明。

所以即便他們現在已經走到離婚的地步，他也不希望他所珍視的過去被林陸用這樣的方式拿來調侃。

心底的怒意噌的一下竄起來，單岑猛地推開林陸，冰藍色的眼眸冷得沒有半點溫度。

他一字一頓，道：“林陸，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林陸僵在原地，他低頭看了一眼空了的手，不知道單岑為什麼會突然生氣，但看到這樣的單岑，再被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這樣看着，他只覺得心裏慌得很，好像只要一個不注意，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他急忙解釋：“寶貝，我沒開玩笑，我是真的把書都給背完了，你別生氣，不然我現在背給你看？”

單岑看着‘真情實感’的林陸，只覺得心底一片荒涼，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演？

他冷笑道：“你背。”他倒要看看他能演到什麼時候。

“好。”林陸應下。

半響，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突然驚恐的發現，原本背得滾瓜爛熟的內容已經被他忘得一乾二淨，腦袋裏面空茫茫的一片，半個字也想不起來。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而單岑早就猜到這樣的結果，他冷冰冰的看着對方的表演，問道：“怎麼不背了？”

“不是。”林陸被單岑的眼神看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着急道：“寶貝，我錯了，我不是故意騙你說已經背好的，我發誓，”林陸舉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我是真的背完了，只是……突然忘了。”

突然忘了？單岑失望的垂下眼眸。

“夠了。”他道。

他不知道林陸為什麼要在今天來這麼一出，他甚至想問，車禍是不是真的？

但他累了，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實在是不想要那麼狼狽的分開。

成年人的世界，好聚好散。

他冷聲道：“既然你現在沒事，我們就……”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單岑止住話頭，“進來。”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推門進來，後面跟着寧棲和護士。

“病人醒了？”醫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坐在床上的林陸，滿意的點點頭，“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病人坐好來，”醫生道，“我問幾個問題。”

林陸卻好像沒聽到般，一動不動，只定定看着單岑，好像只要單岑不點頭，他就不動一樣。

其餘人見狀，紛紛將視線投注在單岑身上。

單岑：“……”

他掃了一眼林陸，道：“坐好。”

“好的，寶貝。”林陸聞言趕緊麻利的坐好，還把被子拉好蓋在身上，最後還用一副乖寶寶求誇讚的表情看着單岑。

妥妥的三歲半。

單岑轉開視線，沒搭理他。

倒是那位醫生看了他們一眼，打趣道：“小兩口感情還挺好。”

“那是。”林陸聽到誇獎，立即抬起下巴，語氣嘚瑟道，“我跟我家寶貝的感情那絕對是杠杠的。”

單岑看着他那表情，他毫不懷疑，如果有尾巴，此刻已經被他搖成了電風扇。只是沒想到林陸還有這樣的演技，不進娛樂圈還真是屈才了。

醫生笑了下，問道：“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林陸摸了摸腦袋，道：“這裏有點疼，頭還有點暈，其他沒了。”

醫生：“手呢，不疼嗎？”

林陸活動了一下包着紗布的右手，搖搖頭，“還好。”說著他看了單岑一眼，問道：“醫生，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醫生一邊做記錄一邊道：“沒什麼大問題，一會就能出，回去注意休息。”

“太好了。”林陸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心上，高興道，“我還擔心錯過明天的情人節呢！”

醫生聞言笑了下，“年輕人啊……等等，你剛說明天是什麼節？”

“情人節啊！”林陸轉頭看向單岑，臉上帶着滿滿的笑意，道：“2月14號，我和寶貝在一起後過的第一個情人節。”

醫生筆尖一頓，“哪一年？”

林陸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他，“2019年啊！”

“……”

病房裏，除了當事人林陸外，全部人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2019年情人節，距今已經六年多。

單岑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驚詫的神色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陸，林陸也同樣在看着他，那雙寒星般的眼眸里全是坦然和真誠，他找不出半點對方在開玩笑的跡象。

如若不是林陸演技太好，那就是……

他張了張嘴，“你剛剛……說…什麼？”

林陸看看單岑，又看看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道：“明天情人節啊，我們約好了要去逛街看電影，然後晚上去吃燭光晚餐，怎麼了？”

單岑只覺得額角的青筋直跳，腦袋也嗡嗡在響，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醫生看不過眼，替他把話說了。

“今天是2025年5月25號。”

“啊？”林陸直接懵了，他想否認說不可能，但看着面前，五官更加成熟的單岑，他又說不出話來。

他現在才發現那些被他忽視了的細節，單岑的頭髮變長了一點，衣着沒怎麼變，但身上的氣質卻變了，這個人不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猶帶着少年稚氣的少年。

而是一位經過了歲月洗禮的青年。

“寶貝？”他忐忑的叫了單岑一聲，“什麼意思？”

單岑心底一揪，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卻又想起了什麼般猛地頓住腳步，他臉上迅速的染上慍怒，“鬧夠了沒有？”

林陸臉上露出委屈，他想說他沒鬧，但被單岑的眼睛一瞪，立刻識趣的噤了聲，乖乖坐在床上沒動。

單岑轉過頭，視線不經意的掃了寧棲一眼，後者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

單岑道：“抱歉醫生，我們剛剛吵完架，他在跟我開玩笑。”

“胡鬧！”醫生瞪向林陸，厲聲道，“這種事情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

“對不起，醫生，是我們的錯。”單岑語氣誠懇的道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林陸見狀，也跟着道起歉，“對不起。”

“行啦！”兩人道歉態度好，醫生的火氣下去了不少，他合上筆帽放回白大褂前胸的口袋裏，“辦完手續就可以走了。還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拿失憶來開玩笑，記住了嗎？”

單岑看向林陸，後者點點頭，“知道了。”

醫生和護士出去后，寧棲拿着手機向前走了兩步，“已經安排好，現在過去就能檢查。”

單岑看了林陸一眼，眼神微凝，“嗯。”

林陸坐在病床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感覺他要被賣了。

——

“失憶？”

饒是林陸已經做好心裏準備，可此刻得到院長證實，心裏也依舊翻江倒海。

他失憶了？他直接從十七歲變成了二十三歲？

確定不是在逗他？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單岑，眼裏全是不知所措，“寶貝？”

“先聽醫生怎麼說。”單岑面上看似冷靜，但心裏也是驚疑不定，他看向負責此次診斷的醫院院長，“確定是失憶嗎？”

“確定。”院長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林總的確是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也就是從2019年2月13號到今天的這一段記憶，是空白的。”

單岑捏了捏指尖，問道：“多久能恢復？”

院長沉吟了片刻，給了一個保守的回答：“這個說不好。”

單岑擰眉，“什麼意思？”

院長解釋：“林總的腦部在車禍時受到撞擊，導致裏面有淤血，淤血又壓迫到部分記憶神經，這就是造成病人暫時性失憶的原因。只要淤血被自行吸收掉，記憶大概就能恢復了。”

單岑迅速的抓住了重點：“大概？”

院長點頭，“對。”

見單岑眉頭緊鎖，院長又接着道：“腦部記憶神經對於人類來說，還是一個沒有完全攻克的課題，所以就算是把病人腦部里的淤血完全清除掉，我們也不敢保證病人就一定能恢復記憶。”

“當然，”院長話鋒一轉，又道：“這是最壞的結果，也有可能病人回去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場景，不用等淤血消失，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手術呢？”單岑問道，“手術恢復的概率是不是高一點？”

院長搖搖頭：“以病人目前的情況，我們並不建議手術。”

單岑不解，“為什麼？”

“你很希望我恢復記憶嗎？”林陸突然插話。

單岑一愣，他轉頭看向林陸。

後者正睜着一雙清透的眼睛看着他，眼睛裏滿是信任，好像只要他說是，他就會不惜代價去恢復記憶。

單岑心頭一梗。

不是他一定要林陸恢復記憶，而是他知道明夏集團對於林陸來說有多重要，也知道這四年來他為了保住明夏的管理權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如果他沒了這六年的記憶，就相當於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這在虎狼環伺的明夏管理層里，沒有記憶的林陸就跟小白兔一樣，任人宰割。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林陸恢復了記憶，他能不能承受住這樣的變故。

所以他才會那麼迫切的想要林陸恢復記憶。

“抱歉，我……”

“沒關係。”林陸笑起來，“我知道你肯定是為我好。如果手術可以恢復，我做。”

“……”單岑瞳孔震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最後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有些茫然，在十七歲的時候，林陸這麼信任他嗎？

可那時，他們認識也不過才五個月，在一起一個多月。

這樣的關係根本不足以支撐對方在自己手術的問題上指手畫腳。

可林陸卻無條件信任他。

但他做了什麼？他只想到了不能影響林陸工作，卻完全沒有去管動手術的風險。

“不做手術。”

“手術能不能恢復？”

單岑：“……”

林陸：“……”

“你們先聽我說完，”院長站起身，拿筆指着牆上的X光片，解釋道：“你們看這一塊陰影，淤血並不大，以患者的新陳代謝速度，不出幾個月就能自行吸收掉，完全沒必要冒風險做手術。”

院長頓了下，才繼續道：“而且，跟失憶比起來，林總的身體狀況更讓人擔心。”

單岑明顯一怔。

“什麼意思？”他不解道，“我前幾天剛剛看過他的體檢報告，沒有任何問題。”

院長聞言也是一愣，“林總已經兩年沒有做過體檢。”

話音落下，四周的空氣瞬間凝滯。

林陸絕對不可能在這間醫院以外的地方做體檢，所以那份報告的真假不言而喻。

兩人同時轉頭去看林陸。

林陸無辜眨眨眼，“我不知道，我失憶了！”

單岑：“……”

他深呼吸了一下壓下因為擔心而狂跳的心臟，“有什麼問題？”

“長期睡眠不足，神經衰弱，肝臟的狀況也不是很好。”院長道，“林總是不是有失眠的狀況？”

單岑下意識想說沒有，但話臨出口時才想起來，他和林陸已經分居一年，幾個月也見不上一次，所以林陸失不失眠，他根本不知道。

“我……”

“我不失眠。”林陸道。

“我確定。”

他的眼神真誠，語氣誠懇。

但院長和單岑都沒當真。

單岑道：“他工作很忙，經常晚上兩三點才睡。”

“這就是了。”院長聽完后道，“長期睡眠不足，會對身體造成一定的損壞，別仗着年輕就不把身體當回事，等日積月累的變嚴重了，可沒有後悔葯吃。”

“最好每天保證至少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知道吧？”

想到林陸平時的工作狀態，單岑覺得不太可能，但他還點了點頭，“盡量。”

“行吧。”院長也不能強制病人做什麼，只能起到提示作用，他點開電腦，“我再給他開點安神的葯。”

“謝謝院長。”

沉默了一會，單岑才開口問道：“什麼時候能出院？”

他現在只希望在出院前，林陸能恢復記憶，不然以林陸現在黏他的程度，他對接下來的生活有點不樂觀。

院長沒發現單岑的祈禱，邊取下牆上的X光片邊道：“現在。”

單岑：“……”

“能不能住幾天？”

院長看着他，“你說呢？”

林陸眨眨眼，感覺有什麼不對的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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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岑：我說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林陸：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