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周六清晨。
單岑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時間還早，四周一輛車都沒有，他偏頭看向民政局門口。
果不其然，門口的台階上已經有人。
那是一對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女。
女生披着一件有些寬大的牛仔外套，小鳥依人似的靠在男生的肩膀上，男生則微微偏頭看着女生，神采飛揚的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女生展顏笑開，是一個寫滿了幸福的笑容。
清晨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彷彿是上天給這一對璧人渡上了一層名為幸福的、暖洋洋的光暈。
叩叩叩！
車窗突然被敲響。
單岑偏頭，就見一位滿臉笑容，頭髮花白的老奶奶站在窗外。
他按下車窗。
老奶奶托起手裏的籃子，笑眯眯的問道：“小夥子買花嗎？可以送給新太太，祝您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單岑視線下移，籃子裏放着一捧大紅色的玫瑰花。
大概是早上新採的，花瓣上還帶着露珠。
單岑想說他是來離婚的，但看到老奶奶的笑容，便改了口，“多少錢？我全要了。”
聽到全要，老奶奶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點，“十塊一朵，一共二十一朵，二百一十塊。”
“稍等。”單岑按開儲物櫃要拿錢，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這才想起來，上次用完之後忘了放進來。
“抱歉，我……”
單岑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個收款二維碼。
老奶奶笑：“可以掃碼。”
單岑啞然失笑，“好。”
付完錢拿花時，單岑突然道：“您賣花前都不問問別人是來離婚還是結婚的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老奶奶收起二維碼，得意洋洋的說，“誰離婚會來那麼早？”
單岑：“……”
感覺受到了冒犯。
老奶奶突然抬起敲了敲車窗玻璃，說：“二十一朵玫瑰，真誠的愛，小夥子，珍惜眼前人。”
單岑垂眸看手裏的花，真誠的愛？珍惜眼前人？
“可我……”他抬頭，發現窗外已經空無一人。
他環顧一圈，也沒發現老奶奶的身影。
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都賣完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爺爺接過老奶奶手裏的籃子，驚訝道：“離婚也買花？”
“這你就不懂了吧？”老奶奶道，“像這種早早的來的，都是還有感情的，一般都願意買。”
“原來是這樣。”老爺爺又好奇道，“那你是怎麼看出他是來離婚的？”
老奶奶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你結婚自己一個人來啊？”
老爺爺：“……”
果然結婚文化博大精深！
“不過，那小夥子是離不成婚了。”老奶奶突然道。
“怎麼說？”老爺爺虛心求教。
老奶奶笑了笑，說：“天機不可泄露！”
沒看到人，單岑收回視線，他把花放到後座，卻不小心瞥到了放在副駕上的文件袋。
裏面裝着的，除了結婚證之外，還有他們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
他和林陸在一起六年半，結婚快三年，可最後要分的，也不過是結婚時，他們一起買下的那套房子。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在婚姻這件事情上挺失敗的。
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他和林陸的婚姻只不過才過了三年，亦或者說，才過了兩年就已經變質。
而變質的緣由卻不得而知。
就好像有一天睡醒過來，突然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林陸回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晚，出差的次數越來越多。
到最後，家變成了賓館。
他們很久才能說一次話，每次說不到兩句就被工作喊停。
就好像有兩根線，拉扯着他們分開。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彼此背道而馳、漸行漸遠，直到把所有的耐心和感情都消耗殆盡。
不得不走到離婚這一步。
所以，哪來真誠的愛？和珍惜眼前人？
他低頭看了一眼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抿了抿唇，伸手摘了下來。
*
環城路上，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行駛在車流中。
林陸一邊抬手揉了揉眉心，一邊接電話。
負責安全的周飛沉聲彙報情況。
昨晚他們連夜審問，被抓的人卻像是鋸了嘴的葫蘆般，什麼都沒說，一口咬定是見財起意，想要蹲點搶劫單岑。
可單岑除了長的好看之外，為人一直都很低調，吃的、穿的、用的都不是名牌，住的地方離學校又近，上下班連車都不用開，所以所謂的‘見財起意’這個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說見色起意或許更有說服力一點。
“目前只查到這麼多。”
林陸眉頭緊蹙，顯然對這一結果不滿，“查一查他身邊的人，朋友、親戚、鄰居，一個都別放過。”
“是。”周飛應下。
掛斷電話，林陸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他轉頭看向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里，那雙淺色的瞳孔變得越來越沉。
想動他的人，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就在他思索着下一步的安排時，開車的司機突然道：“林總，後面有輛車一直跟着我們。”
林陸回頭看去，就見他們車后一共有三輛車。
兩輛轎車和一輛麵包車。
他的視線鎖定在中間那輛明顯在超速邊緣的黑色麵包車上。
“跟了多久？”他問道。
“四條路。”司機向左打方向盤換了個車道才繼續道：“十五分鐘前就一直在後面跟着，我以為是巧合，就故意換了路線。”沒想到消失了一段時間后又跟了上來。
林陸收回視線，打開地圖，“讓他跟近點，一公里后左拐進青石路。”
司機瞬間明白了林陸的意圖，忙應下，“是。”
林陸眸光沉沉的目視前方，放在身側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在座椅上。
今天要辦的事情，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所以也沒有安排人和車輛保護。
所以理論上來說，除了司機和他自己，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林陸的視線落在手裏的手機上，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車子到達青石路，司機猛地左拐，後面麵包車反應不及，直直開過了路口。
兩人齊齊鬆了口氣。
“林總，小心！！！”
司機突然驚呼出聲。
林陸扭頭看過去，就見一輛載滿了渣泥土的卡車突然轉頭直直朝他們撞了過來。
他甚至已經能看到卡車司機猙獰的表情。
距離太近，躲不開！
林陸眸光一沉。
快速的按動手機。
司機猛地踩下油門。
車子像是離弦的箭般衝出去。
咔嗒——！
手上把玩的戒指突然掉落。
單岑明顯一征。
他伸手按住胸口，剛剛好像突然心痛了一下。
他等了一會，見沒事後才彎下腰把戒指撿了起來，又拿了紙巾仔細擦拭乾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指針指向八點五十分時，單岑推開車門下車。
他沒有先進去，而是安靜的站在車旁，等待着今天另一位主角的到來。
可奇怪的是，一直到九點過五分，林陸都沒有出現。
他狐疑的看向民政局的大門口，難道是已經進去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林陸現在的工作時間恨不得計算到秒上，如果已經進去，對方肯定會聯繫自己，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上，何況他停車的位置就在進門的地方，如果人來了，不可能看不到他。
單岑深呼吸了一下，又安靜的等了二十分鐘，卻依舊不見人影。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有些急躁的攥緊手裏的文件夾。
半響，他拿出手機，遲疑了一會，還是找到林陸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the……”
單岑擰眉。
這兩年他和林陸的聯繫愈來愈少，但從未出現過關機的情況。
他看着暗掉的手機屏幕，心裏的擔憂越來越深，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他低頭一看，是林陸的助理，寧棲。
單岑接起，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加快的語速卻出賣了主人了心思。
“林陸呢？”他問道。
寧棲顯然沒想到單岑接的那麼快，頓了一下才道：“單少，林總出了車禍，人現在在醫院，您能不能……過來一趟？”
單岑握着手機的手指驀地收緊，“哪個醫院？”
寧棲報了醫院的名字，又簡單說了下林陸的情況。
聽到人沒事，單岑蒼白的臉色終於恢復一點血色，“我現在過去。”
“好的。”寧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單少，林總的安危涉及到公司的股價，所以，麻煩您先不要告知他人，包括林家和……林夫人。”
單岑拉車門的動作一頓，“林夫人也不能告訴？”
寧棲：“是。”
“我知道了。”單岑掛斷電話。
商場上的事情，他一向不怎麼在意，也從不過問，所以聽到寧棲的交代也沒多想，至於不告訴林母，他也勉強能理解，因為林父就是因為車禍變成的植物人，現在還躺在療養院裏。
如果他是林陸，大概率也會瞞着自己母親。
一路壓着最高限速趕到醫院。
上到12樓，寧棲已經等在電梯口，VIP住院區，空曠的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
“人醒了嗎？”單岑問道。
寧棲搖頭，“還沒有。”
單岑看着緊閉的病房門，心裏突然生出了一點不祥的預感，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他深呼吸了一下，一把推開病房門。
病床上的人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視線相交，人還是那個人，但單岑還是敏銳的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他蹙了下眉，幾步走過去，“你……”沒事吧？
他話還沒說完，那個平時總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人已經一把抱住了他，笑得像個傻子，“寶貝，我的書都背完了，過來給我親一口！”
“啵——！”
溫熱的觸感一觸即離，單岑猛地瞪大眼。
寶貝？？？
※※※※※※※※※※※※※※※※※※※※
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