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這人說話有些難聽,司明月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臂膀后這才抬眼去看對方。

青年一身青衣,手持書筆,風度翩翩,帶着幾分文人之氣,可惜被那三白眼和面上的倨傲破壞的一乾二淨。

“你是誰?”他開口問道。

司明月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念及自己有錯在先便坦誠了身份,並且誠懇認錯。

本以為對方會就此放過自己,卻沒有想到這樣的姿態在青年夫子眼中更像是火上澆油,於是當下就是劈頭蓋臉的怒罵。

殿內,眾人神色各異,伴讀之中有圍觀看熱鬧的,也有如公瑾蘭這般擔憂的,此外朝陽公主和韶華郡主面色不虞,顯然是不喜他如此說話。而李懷敏,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看熱鬧。

作為這個夫子的推薦者,李家,或者說李懷敏自然知道對方的脾性----自視甚高,脾氣火爆且及其注重時辰。如此一來才有了今日的佈局。

昨日司明月就敢公然在聽學期間睡着,現在又來遲,若是一會她再與這夫子起了爭執...

李懷敏想着這件事情,整個人都舒心不少。

她討厭司明月這個人,從內到外都討厭。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初次見面的不歡而散,更因為是這人周身都有一種能夠吸引人目光的氣場。想到這裏,李懷敏瞥了一眼身邊的朝陽公主。後者雖然面色不虞,但是一雙眼睛卻始終落在司明月的身上。

果然,這種氣場對於皇族的人來說是致命的。

若是非要明說,那種氣場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自由。

這是從小到大都被困在皇城的人最渴望的。

人只知道皇城是俞朝的心臟,天下尊貴之處,但是從小作為公主玩伴的李懷敏卻看見了其中的黑暗以及那無形的囚牢。

以皇城為牢,將天下人以為最尊貴的氏族困在其中,藉此來保證其他氏族榮華富貴,這就是身為齊氏皇族現在的作用。

這是她從小就被教導,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樣的認知在司明月出現之後卻被打亂,當第一眼看見這個從外州回來的人時,李懷敏就有種強烈的危機感,為此她費盡心思想要將人從臨安城驅逐。

只是千算萬算也算不過天,她沒有想到三年之後,對方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堂而皇之地進了皇城,成為了朝陽的伴讀。

“司江心,你且開口,當你開口之際,就是離開皇城之時。”望着面前挨訓的司明月,李懷敏心中無不惡毒地想着。

可惜的是,她的算盤這次註定是要落空的,因為司明月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只是站在那裏,低着頭,一言不發地聽着夫子的漫罵聲。夫子罵得越是起勁,她的面色反而越是平淡。

注意到這一幕的李懷敏輕輕推了推一邊的朝陽公主說道:“莫要耽誤時辰了,今日我們不是還要去找貴妃娘娘請安的么?”

聽見她這麼說,朝陽公主也點了點頭,開口打斷了夫子的責罵。

夫子進門之時隱晦地朝着李懷敏看了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更多的卻沒有再說。

剛才之事不僅僅為了司明月,更是給殿中眾人立了下馬威。

因此在接下來授課之時,其他人都明顯拘謹了不少。

特意關注他們之間一舉一動的司明月暗自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李懷敏口中的教訓不僅僅是將她丟在偏遠院落,藉機羞辱她。

早在如秋沒有按時出現的那一刻,她便猜到了這件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而先前面前夫子毫不顧忌的漫罵更加證明了她的觀點。這些漫罵之語可以算得上是難聽至極,偶爾幾句也是難登大雅之堂,純粹是市井之言。若是今日之事換成了殿內的任何一個人,定會受不住,與其爭吵起來。

短短兩日便得罪了兩位夫子,這要是傳出去,她囂張跋扈的名聲就算是坐實了。在那之後,朝中眾臣也會在李相的授意之下開始針對自己的父親,而楊氏,怕是會再次成為臨安城夫人之中的笑柄。

所幸,她也並非是她們當中的誰,因此她能忍下來。

一旁的公瑾蘭見她面色陰沉便小聲地問道:“江心,你還好么?”

司明月陡然抬頭,在看見是她說話后這才鬆了一口,搖了搖頭。轉眼去看李懷敏,後者面色如常,沒有一絲氣急敗壞的痕迹。

這與她認識的李懷敏相去甚遠,司明月不得不懷疑對方留有后招。

這樣的想法剛剛冒出來就得到了應驗:

原來就在司明月與公瑾蘭說話之時,這位青衣夫子已經開始檢查起了眾人書寫情況。只見他眉間緊蹙,三白眼快要全部翻白,每走到一人身邊便是搖頭嘆氣,拉着臉彷彿她們在寫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東西。

這幅表情在經過公主和郡主之時還算收斂,在她們之後,青衣夫子便是完全翻開了又開始了苛責:

“虎頭蛇尾!”

“軟弱無力!”

“與蚯蚓何異!”

每一個被他訓斥的伴讀面上都不怎麼好看,其中一個甚至在那之後還狠狠地颳了一眼司明月似乎是在責怪她先前惹惱了夫子。

感受到目光的司明月默默低頭,她似乎知道李懷敏的后招是什麼了。

夫子一個個的走過來,很快就到了公瑾蘭這邊,他隨意瞟了一眼,連上面寫了什麼都沒有看清就說道:“跟雞扒一般,這就是臨安城的官家小姐寫出來的字么?我若是你就不會出來丟人現眼了!”

“你!”公瑾蘭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說她,當下就要發作,只是剛開口就被司明月給打斷了。

“夫子,不如看看我的吧?”

司明月說著就將自己手中的紙遞了上去,青年傲慢地接了過去,一句“差…”還沒有說完就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看了看人又看了看裏面的字,最後才不情不願地吐出一句“差強人意。”

話音剛落,司明月就感覺到敵視她的目光越發熱切。她默不作聲地拿回紙張,心中再次嘆了一口氣。

若非她是臨畫沙,剛才的話怕是還要再難聽幾分。

但不管怎麼說,對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在一眾伴讀的心中,便是她司明月惹惱了夫子在先,害的眾人陪她挨訓,而後自己倒是在最後瞥了一個乾淨。

李懷敏這是想着孤立她。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司明月也發現自己的處境開始艱難起來。

走在路上被人故意撞倒和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禮教課上那突然起來的一推一絆也已經是稀疏平常,不僅如此,如秋更是在的了李懷敏的指示后,開始餐餐送來殘羹剩飯。這一切雖然都被司明月面不改色地收下,但是圍觀的公瑾蘭卻是再也忍耐不住。

最終爆發的點便是眼前這一幕:

“這就是我臨安城世家貴族的教養么!”公瑾蘭看着那被她們用墨汁塗黑的書案,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力感。

這樣的事情她以前也做過,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還有幾分快意,可是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熟知的人身上后,她才警覺這並非是什麼好事情。

“爾等乃陛下親選伴讀,家世品行該是上等。可是如今,你們都在做些什麼?!”她這番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僅憑喜好隨意排擠他人,陰陽怪氣,手段下作,我公瑾家不屑於與你們並列於《光氏譜》之上!”

“公瑾婉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伴讀之一的梅家嫡女輕輕吹了吹自己指甲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后這才開口,“她司江心不過是外州之女,憑什麼跟我們混作一談?”

原本還有些羞愧的其他人聽聞也紛紛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能跟我們坐在一起還是她的榮幸哩!”

“得罪夫子的明明是她,憑什麼我們也要被連累啊!”

“若不是她,何家小姐怎麼會落選!”

“要我說,她就應該自己自行離去,否則這只是開始!”

“再說了,平日裏你不也跟我們一樣么,現在在這裏裝什麼裝啊!”

公瑾蘭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處說起。而這最後一句話更是戳中她的心窩子。就在這眾口討伐之下,她忽地想起來以前這樣被她排擠過的一個人,當時的場景也如同現在這般。

她不禁在想,那人此時的心情又是不是跟自己現在一般?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要承受着這些委屈。

“你們好熱鬧啊。”

就在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司明月的聲音適時地在身後響起來。

眾人齊齊愣住,循聲望去,只見她一身月白色長衫,面色平淡地走了進來。再看見桌上的墨漬后,挑眉笑道:“這邊是今日你們給我準備的驚喜么?”

這副模樣帶着三分輕慢七分不屑,彷彿她們的所作所為在她眼中不過是小孩子玩耍一般。

如此姿態立刻惹惱了眾人。

“不愧是外州之女,臉皮就是厚。”先前說話的梅家女梅若盈開口了,“若我是你,早就羞於見人,請辭離宮了。”

“哦~”司明月好笑地看過去,“那你為何還不走?”

梅若盈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梅大人這些年在政事在碌碌無為,也不過就是靠着祖輩蔭庇才能讓你坐在這裏。”司明月說話間,語氣也犀利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不自覺羞愧,請辭離去,也好給江心做個表率?”

“你!”梅若盈被她一句話說的氣惱,而此時司明月又將目光看向其他人開口:

“至於你們,世家貴族子弟,做事情全憑喜好,不動腦子,莫不是哪一天嫁與夫家,被妾室三言兩語就能哄騙了心智,連主母之位都可以拱手相讓?”

一句話將在場的人得罪了一遍。

公瑾蘭目瞪口呆地看着司明月這般說辭,先前李懷敏也曾罵過司明月巧舌如簧,當時她還沒有什麼感覺,如今倒是見識到了真章。

這拉仇恨的方式太厲害了。

在座之人皆是貴族小姐,未來就算嫁人也一定是正室。而主母最忌諱的不就是被妾室搶了自己的位置么?

她這話說出來實在是扎心。

“好你個司江心,咱們走着瞧!”

梅若盈深呼吸幾口氣平復了心情之後這才拉着其他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將公瑾蘭和司明月徹底隔開。

公瑾蘭看着她們涇渭分明的態度,有些擔心地說著:“江心,你這下可是把她們全部得罪了。”

司明月正在擦拭桌子,聽見她這麼說頭也不抬地說道:“不得罪她們就會對我好點了么?”

公瑾蘭語塞,剛才反駁又聽見司明月說道:“今日之事還是要多謝你為我出頭,只是以後你還是與我劃清界限的好,省的連累了你。”

“公瑾家也不是她們可以惹得起的。”公瑾蘭不服氣。

司明月停下笑道:“你切莫忘記了,她們身後還站着一個李姝月呢,公瑾家前些日子已經因為得罪李相被排擠了,你再這麼折騰一番,怕是明日就要離開臨安城了。”

“她敢!”

司明月瞥了一眼躲藏在門外的人不動聲色地說著:“畢竟是李相。”

說完就看見門外身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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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成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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