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煉丹房
木樨給三姨娘盛了一碗雞湯,她勉強喝了幾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讓知巧扶着去休息了。
馨兒只吃了半碗雞蛋羹,幾塊豆腐,一點蝦肉,雞肉是一點都不沾,更不要說喝雞湯了。
想到盆里燉的是三哥的替身,她就想吐,別說吃看一眼都想哭。
看着三姨娘喝雞湯,她汗毛都豎起來了。
心裏一陣陣哆嗦,如果三姨娘知道了雞湯的出處會有什麼反應?
她緊咬着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一張嘴把大公雞燉湯的事說出來。
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依賴木樨,不管木姐姐做什麼她都認為有道理。
木樨從清早就在藥鋪里忙,中午就沒有吃飯早就餓了,撈了一碗雞肉大快朵頤的吃起來。
她是最喜歡啃雞爪子的,吃得津津有味。
邊吃邊把一個雞腿放到馨兒碗裏,“你嘗嘗,煨了三個時辰的老母雞,可入味兒了。”
“啊……”馨兒再也受不了刺激,慘叫一聲,丟下筷子一溜煙的跑了。
從小到大隻見過三哥兩三回,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了,但他好歹是自己的哥哥呀,同根相殘的事她可干不出來。
木樨無奈的搖搖頭,沒人和她一起分享美食,她就一個人享用吧,把雞塊都撈到碗裏吃了個痛快。
吃了雞肉,又喝了一碗雞湯,才放下碗。
吃飽喝足,讓巧珊給三姨娘送些點心,夜裏餓了吃。
給馨兒送些活血的藥膏去,她跪了蒺藜墊膝蓋疼用得着,隨後去了後花園的煉丹房。
到煉丹房裏配製丹藥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也是她快樂的源泉。
煉丹房原來是一個破舊的花房,木樨拆了花房,重新蓋起三間正房,東西廂房。
葯香味瀰漫在空氣里,大門上掛着鎖。
木樨打開鎖推門進去,看到胖丫頭黑巧在院子的石桌上吃飯,看門的駝背阿鐵在劈柴。
黑巧人如其名,黑黑胖胖的臉上總是一副迷茫的樣子。她是木樨買回來的,名字也是木樨改的。
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不討喜,但心思縝密,做事任勞任怨,從不多嘴多舌。
木樨就是看中了她這點,才讓她在煉丹房磨葯燒火的。
阿鐵看到木樨進來,放下斧子,默默的看着她。
阿鐵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恰巧木樨去找虛無仙山的入口,把他從戰場上撿了回來。
為他醫好傷后給銀子讓他回家,他堅決不肯,說自己沒有家,殘疾了不能再當兵打仗了,求木樨收留。
木樨看他沒有地方去,就安排他夜間守大門。
阿鐵平日裏閑不住,就到煉丹房裏幫忙劈柴裝葯。
匡家新宅里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除了三姨娘。
木樨對阿鐵點點頭,又豎起大拇指誇他乾的好。
阿鐵鬍子拉碴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
黑巧端着碗跑過來,“木姑娘,今晚的雞肉可好吃了,我吃了三大碗飯,兩碗肉。”
木樨看着她嘴上的油忍不住笑了,“好吃就多吃些,肉管夠。”
“嗯,”黑巧高興的點點頭,撅着嘴道:“我原來的主家天天罵我吃得多,從來不給我吃肉的。”
木樨道:“你磨藥費力氣,該賞肉。”
黑巧買回來的時候瘦得皮包骨頭,三四年的光景,長高了兩頭,體重增加了兩倍。
木樨走進丹房,仔細檢查了一下一大兩小三座煉丹爐,隨後開始檢驗煉好的丹藥,查看主顧下的訂單。
把一些特殊的,想跟她面談的挑出來。
每天想面診的人數不勝數,她只是挑一些特殊的面診,其他的都推給藥鋪掌柜的接診。
丹爐是她改造設計,阿鐵用隕鐵一錘一錘打造出來,不僅獨一無二還非常實用。
西汶州和邊關相隔幾百里,藥鋪里的刀傷葯賣得極好。
為了方便管理,她發給每間藥鋪的丹藥都有不同的標記,從標記上就能知道主顧從哪裏買的葯。
黑巧和阿鐵也進了煉丹房,黑巧給爐子加柴、煽扇子。
阿鐵把煉好的刀傷葯裝在一個特質的葯斗里,分裝到一個個紙袋裏。動作熟練利落,駝背一點都不影響幹活。
葯斗也是木樨設計的,不僅能分裝藥丸,藥粉分裝的也很精確。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葯斗,可以節約十幾個人力。
木樨用二十多種藥粉配了一種新葯,加上蜂蜜和少許米醋,做成一個個的小藥丸子。
配藥煉丹繁瑣辛苦,但木樨對此樂詞不提。
看着一粒粒的丹藥,成就感油然而生。
黑巧提醒她,藥鋪里有人付了定金,要求見木樨,見了面才會說出病症。
木樨笑着說知道了,黑巧就是她的小喇叭,要緊的事都會喊一嗓子以防她疏忽了。
三個人各忙個的,誰也不說話,只有黑巧時不時哼兩句跑調的山歌,引得一片笑聲。
亥時左右巧珊跑來了,說三姨娘發燒了,木樨趕緊去了淺黛閣。
三姨娘是悲傷過度,邪氣入侵才病倒的。
一個晚上木樨都守在床邊給三姨娘喂水喂葯,好生開導,直到東方發白才趴在床邊睡了一會兒。
還沒來得及做夢,砸門聲就把她吵醒了。
巧珊進來,低聲回稟說匡家新宅來人了。
匡家家主不在家,新宅來人不是大夫人派來的,就是老夫人派來的,想必和匡石有關。
木樨整理一下衣裙,到了大門口,看到匡家幾十個家奴衝進了院子。
他們也不打招呼,直接去了後院庫房,把十幾年前匡家老太爺過世時用的一些東西搬了出來。
在大門,前廳,廂房,還有跨院都掛上了白布和招魂幡。
樹枝上也捆了白布,鮮艷的花朵、花骨朵都給揪了下來,敷上一層白紙。
白布、白紙、白燈籠都斑駁泛黃了,就像小孩子的尿布般皺巴巴的,讓人反胃作嘔,讓莊重的喪事看起來非常滑稽。
前廳里設立靈堂,擺放了牌位、香案、供桌等。
經過一番折騰,匡家老宅變成了一個大靈堂。
木樨沒有悲傷,只是覺得很可笑。
匡家是西汶州首富,修個魚池都花上萬兩銀子。
匡石給匡家掙了功勛光宗耀祖不說,官家還給了許多撫恤金,卻落得如此待遇。
辦個喪事這般摳門,白布都沒有一尺新的,還不如一般的百姓家莊重。
幸虧那塊臭石頭沒有死,要是真的戰死了,看到這般光景也能氣得從棺材裏蹦出來。
木樨沒有制止,任由他們折騰,只是讓巧珊通知阿鐵把煉丹房清理乾淨。
馨兒被吵醒了,頭也沒有梳就跑到了院子裏,看着滿眼的白布、招魂幡又哭了起來。
老宅里只有她和木樨兩個主子,本來就荒涼孤寂,再添上招魂幡就更恐怖了。
她從小膽子就小,一院子的白布幾乎讓她崩潰,抱着木樨不肯放手。
三姨娘的大丫頭知巧也出來了,看到木樨站在院子裏,悄悄的退了回去。
瞧見巧娃在踢毽子,隨口問她的毽子是哪裏來的。
巧娃說毽子是用四姨娘送來的大公雞毛做的,知巧聽罷,三步並作兩步跑回了淺黛閣。
用早飯的時候,木樨發現三姨娘不見了,阿鐵說她和丫頭知巧回匡家新宅子去了。
三姨娘經常在老宅里留宿,但從來沒有不辭而別過,她還病着怎麼說走就走了?
木樨覺得有些蹊蹺,隱隱感到有事情要發生。
馨兒沒有睡好,又犯了喘疾,木樨給她服了葯才好些。
早飯也只喝了一碗參湯,吃了一個小菜包子。
木樨喝了紫米粥,吃了蝦仁雞蛋糕和苦心菜。
兩人還沒有放筷子,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登芳和幾個婆子就來了,請木樨和馨兒到新宅去。
不容兩人說什麼,強行給木樨換上孝服,給馨兒披上白布,拖着就往外走。
木樨沒有掙扎,她知道匡石戰死了,匡家再也容不下她了。
他們會想方設法把她趕出匡家,逼她為夫殉節,徹底從匡家消失。
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匡家的家產,從老夫人到大夫人再到各房的姨娘,大都不想分給她一文錢。
即使她在匡家老宅守寡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威脅,如果哪天她以匡石的名義過繼個兒子,按照約定俗成、家族家規也可以得到匡石該得的那份家產。
為了永訣後患,匡家人不會對她手下留情的。
心裏琢磨,你們不念親情,不要怪我不把你們當一家人。
躲不過就直接交鋒,木樨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巧珊,帶上準備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