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浩瀚天地煉崑崙

第一章 浩瀚天地煉崑崙

崑崙,號曰昆崚,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萬里。又有弱水周迴繞匝。山東南接積石圃,西北接北戶之室。東北臨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淵之谷。

上有三角,方廣萬里,形似偃盆,下狹上廣,故名曰昆崙山三角。其一角正北,干辰之輝,名曰閬風巔;其一角正西,名曰玄圃堂;其一角正東,名曰崑崙宮;其一角有積金,為天墉城,面方千里。

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樓十二所。其北戶山、承淵山,又有墉城。金台、玉樓,相鮮如流,精之闕光,碧玉之堂,瓊華之室,紫翠丹房,錦雲燭日,朱霞九光,西王母之所治也,真官仙靈之所宗。上通璇璣,元氣流布,五常玉衡。理九天而調陰陽,品物群生,稀奇特出,皆在於此。

山中無歲月,起初時尚能以冬夏交替而辨年歲,待到一途艱辛,越往地圖深處,風雪便越大,再無四季之分,崑崙勝境之存,遙遙無期。

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到達花菱仙子遺留地圖盡頭時,只見眼前是混混蒙蒙的天地,路途苦難多不勝數,柳飛星焉能放棄,憑他意志堅定,哪怕前方是熔岩萬丈,也要踏出那一步,緊隨其後還有生死相隨的白穎穎。

混沌天地流光異彩,渾然一變,眼前幻像頻現,皆盡柳飛星生平遭遇,悲歡離合紛繁浮遊,再見時心中雖悲憫,也唯有慨嘆。

幻像消失殆盡時,兩人面面相覷,白穎穎所見,又與柳飛星不盡相同。

就在這時,腳下變幻,化作溪河,二人正立於橋上,只見遠處風吹草低,鶴舞石台,又聞仙音飄渺,寧靜祥和之韻。

橋那端,不知何時,玉立妙齡少女,靜而素雅,身上墜飾三兩,恰到適處。

“花菱仙子!”

不知為何,柳飛星在初見時,便能一眼認定眼前人。

花菱仙子望柳飛星的眼神里,停留了許久,只見她輕輕地嘆息一聲,柔指一揚,只見那山河社稷圖碎片從柳飛星懷裏騰起,飄於空裏,氤氳之氣流於天地,此時柳飛星見到,那玉石台階往上,直通雲霄,鎦光大殿在雲間浮沉,通天石柱上浮圖“崑崙”二字。

便在此時,只見天間迅速閃現,其餘山河社稷圖碎片憑空而至,與這第七片嵌在一處,圖成剎那,只是瞬息的失明,便見光華皆盡褪去,山河社稷圖從此隱入崑崙。

再看花菱仙子,神色泰若,輕輕走到柳飛星身前,今時今日的柳飛星,看來比她的年歲還要長,清新的風襲來,那如春蔥的悄然點在柳飛星的額頭上。

霎時,在花菱仙子腦海的過往記憶便深深印入他的腦海,柳飛星終於在那裏面見到父親柳寅和母親冷香凌的模樣,也有零碎生活場景的記憶,更有花菱仙子猶豫不決的內里,他與他父親樣貌十分相像,也是仙子的心結。

記憶畫面如塵煙消散,柳飛星已經潸然淚下,一切付出,都不枉此生。

花菱仙子道:“塵緣本是苦,在你們來時的地處,我特地讓你們進入到浮生光明鏡里一遭,飛星你可有何悟得?”

柳飛星道:“過往之恍然如夢,唯有珍惜眼前事物,莫再有遺憾,誠如當年我二度見得龍女,到今日才知她所說‘求不得’之苦,只願往後得莫再失,便心了無怨!”

“嗯!”

花菱仙子點頭,又對白穎穎道:“白姑娘,那你呢?”

白穎穎望着柳飛星道:“我已經義無反顧地執着過,在我心裏已經有過滄海桑田的感覺,愴然天地,眾生浮雲,紅塵里迷失的人太多,他們比我更加可憐,所以我別無所求。”

花菱仙子聽后,微笑點頭,道:“師尊洞察天地,命我考驗於你們,白姑娘與仙道有緣,待返回了卻塵世,三年之後便有人來渡你。”

白穎穎道:“多謝花菱仙子,我返回之後便會準備一切!”

花菱仙子又道:“而飛星生平殺戮過甚,受紅塵絲索千纏糾結,此生無緣仙道,師尊念你親手了結山河社稷圖的殺劫,使之重歸崑崙,便贈予你逍遙卷,參修后或能以武入道,待你消去最後一災苦,便能安享半身。”

柳飛星道:“塵俗太多,正要回往歷過,至於災苦,便由得順其自然吧!”

花菱仙子道:“你的心性可真有你父當年縮影!”

柳飛星由花菱仙子記憶里得知前因後果,便道:“飛星感激仙子那五年撫育恩情,仙子因此甘受三十載幽禁之苦,於我柳家有大德,當年父親過失,飛星代父向您致歉!”

花菱仙子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歷經情劫,又哪來什麼過錯可言,但能聽到你這番話,我亦釋然。幻境一刻,凡塵數年,待我最後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便是送上一程!”

柳飛星了卻執着,心情酣暢,便有了歸心似箭,與白穎穎並肩而立,遵從花菱仙子吩咐閉上眼睛,只覺腦海電念般轉過,恰似過了許多年。

待二人醒來時候,卻是躺在一葉扁舟上,眼前景物盡換,花菱仙子也消失不見,但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又有陳舊的錯覺。

與白穎穎對望,二人相視而笑,白穎穎的容顏何時已經褪去風霜,恰似當年明艷,只是在她的眼裏,柳飛星讀到了滄海桑田的深切。

“這是在哪裏?”白穎穎疑惑道。

柳飛星走出船艙,只見山水如畫,河面清澈,他俯身望着水裏倒影的自己,兩縷鬍鬚長及下顎,繩系的髮鬢已有漸白,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

“我想咱們已經回到中原了!”柳飛星萬般激動,回身道。

白穎穎拾起船板上的一冊逍遙卷,道:“去時匆匆數年,回時只在瞬間,這就是天地啊!要不是花菱仙子贈書,只當是一場多年的夢。”

望着她,柳飛星忽然慚愧起來,道:“白姐姐,數載相伴,若沒有你的幫助,我何能達成願望,只是你我都不再年少,為我如此混混之人,卻耗盡了你全部青春年華!”

白穎穎聽着,眼角濕潤,道:“這不正是我所願的嗎?你的執着在於宿命,而我的執着卻在於你!”

柳飛星拉起她的手道:“今生這般,就讓你我相伴如何?”

白穎穎順從他的動作,卻道:“飛星啊,若是當年你能夠說這樣的話來,我便死也願意,只是在經歷浮生光明鏡之後,就像你了卻對宿命的執着,雖然留戀,但卻領悟得更多,所以我會在三年之後聽從花菱仙子的安排。”

白穎穎去意已決,柳飛星的心便又有了些遺憾,但這一刻,兩人能夠依偎在扁舟里,靜靜地享受完這段歷盡艱辛后的緣分。

船靠岸時,已能見到三兩人行,打聽之下,這地處原來是廣西桂林,柳飛星喜極,當真是回到了中原大地,而白穎穎則是含笑伴着,目睹他的舉止,收留點滴回憶,直到相辭時,她再也不曾表露過一絲猶豫,柳飛星方才知道她真正徹底的放下來,就像自己了結宿命那般,再也沒有想起過山河社稷圖。

失去才知珍惜,番求時,卻又不得。柳飛星苦笑之,他所悟得的,正是紅塵中周而復始地循環,他一生多情,即便是當年幾乎害他喪命的鄭敏,後來也能時常掛記心頭,何況是朝夕相對,情深意重的白穎穎呢,悵然!

但也正是他的多情,在離別白穎穎之後,又能有所寄思,他想起了逝世的愛妻,想起了對林紫凝的承諾。

星月不停,柳飛星急赴大漠光明頂,途經西夏地境,不由得想起當年和凌媚茹盜馬取樂的恩愛情形,刻骨銘心正年少。

光明頂總壇里,多年的修養生息,使得明教高手如雲,那情形正直如日中天。

柳飛星趕在清晨上山,但此時才想起,原來與凌媚茹做了那麼些年夫妻,卻從來都沒有來拜會過。

正在懊悔時,一個妙齡少女從外面進來,側影出現在他眼裏,那背影與妻子的身影何其神似,柳飛星的心都被那活潑模樣的少女牽動,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難道媚茹沒有死?”

柳飛星心情跌宕,想到光明頂有當年與林藥師齊名的鬼手先生,心中多了一絲期望。

這是整座山上最豪華房屋,房門被少女輕輕地推開,隨即聽得道:“爹爹,您怎麼這一早就起來了,也不多休息片刻?”

“嗯,乖女兒,等爹爹將教主傳給子龍,便要好生休息一番嘍!”

那言語歡快,聲音顯得蒼老,但柳飛星一聽就辨別出那是凌霄鳴的聲音,他心裏一激動,再也忍不住,飛身下了屋頂,直奔進房裏,高聲喚道:“媚茹!”

“啊!”

那少女被柳飛星的突然出現嚇呆了,屋子裏,凌霄鳴正坐在桌案前,少女躲在了他身後,探出小腦袋瓜來,小心打量着柳飛星。

柳飛星這才看仔細少女顏面,與妻子凌媚茹有幾分神似,但面貌卻不同,他這才想到這不就是瑾姨遺下的女兒么,如今都長成娉婷少女了。

他的出現,也讓凌霄鳴大為震撼,兩人對視良久,直到凌霄鳴將他認了出來。

“爹爹,他是誰呀,是朋友嗎?怎麼會知道姐姐的名字?”

凌霄鳴站了起來,但見他高齡,顯然已有些行動不便,少女如平常不斷地問着,只見凌霄鳴嚴肅地道:“夢茹,你先出去!”

“哦!”

少女有些不情不願,走的時候還不斷地打量柳飛星。

待房門關上,屋裏陷入沉靜,凌霄鳴先開口道:“那是她的妹妹,叫夢茹!”

柳飛星點點頭,走上前來,顯見凌霄鳴有些戒備,便停下來道:“不知不覺瑾姨都故去那麼多年了,您的身體還好嗎?”

“老了!”

凌霄鳴點點頭,又道:“葉小夕跟你說過吧,媚茹已經——”

老人想說,但卻不忍說出那悲戚的話,改口道:“幸虧上天待我不薄,還留下夢茹來陪伴我,老夫今生做過最遺憾的事就是有關山河社稷圖,但列祖遺訓又不得不為,以致讓女兒孤苦離開人世,你要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現在便動手吧!”

凌霄鳴本不高的身材,此時顯出老態疲倦,砰地一聲,門被撞開,只聽道:“不要,不要傷我爹爹!”

原來凌夢茹躲在外邊偷聽,她衝進屋裏,便攔在了兩人之間,敵意地面對着柳飛星,那倔強的眼神,跟她姐姐當年如出一轍。

柳飛星頗有悲意道:“該錯的是我,該償還的也是我,一切跟您又有何關呢?多少年了,今天上山時我才想起,原來我還是頭一回來到她生長的地方。”

柳飛星言語淡然,是對曾經錯過的遺憾,那種再也無法彌補的悲涼。

凌夢茹被他黯然神色所折服,在少女心中,本就藏着一絲淡淡地憂傷,眼前人對已經逝世多年的姐姐依然如此專情,這是怎樣的刻骨銘心?姐姐臨終前的悲苦永遠印在她的腦海,旁人只告訴過她,自己的姐夫是個遺棄妻子的壞人,難道真是如此嗎?

“想來茹兒臨終前一定希望自己來這這裏吧!”想着,柳飛星心痛莫名。

“我只是想來看望茹兒!”

儘管當年他並不知情,愧責感絲毫沒有因此而減少,轉身出門時,他已悄然拭去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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