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浮浮沉沉度殘生

第七十二章 浮浮沉沉度殘生

“柳大哥!”

那從天而降的妙齡女漫步生蓮,清幽香氣一同隨來。

柳飛星被那葫蘆光照耀,感受到心脈被一股神秘力量護佑,神志恢復過來,只覺得此女似曾相識。

“柳大哥,我是慕容蘭芷呀,你不記得我了嗎?”

原來是藏劍山莊的二小姐,柳飛星怎麼會忘記,為了她的姐姐慕容晚秋,他第一次用飛星劍殺了那麼多人,偏偏越是緣淺的人,越影響他至深。

見到柳飛星點頭,慕容蘭芷才放心,柔手平撫受驚的心,眼睛已有些濕潤,道:“對不起啊柳大哥,當年我從師傅幻境裏就看到你有今日劫難,方知此葫蘆能救你性命,為此追隨師傅學道,但昨日推算你的大劫是在五天後,直等見到北方天刑之雷,才知道你已出了事,沒想還是晚來一步!”

“你,是為我才學道?”柳飛星驚訝道。

慕容蘭芷露出一絲羞澀情懷,直道:“不是呀,我早就待不慣那個冷漠的家,或許這才是我的宿命吧,師傅說你是我宿命里的因,而我現在才是來還這個果。”

正說著,只聽砰地一聲,回頭看去,但見吳越老祖對着一奇古道人,拳腳相向,一改常態,破口大罵,卻瞧那道人不動如泰山,眼前軀體也似幻化,稱道:“無量天尊,吾自修參非常道,自號非常道人,山河社稷圖凡塵緣由已了,貧道要將之設祭台供奉,待天心感召,方可無量無劫。”

吳越老祖還待罵來,只見非常道人背後閃現精光一劍,破開虛空,毫無徵兆地刺在吳越老祖心下三分處,驚得他大叫道:“好你個非常道人,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盜寶在先,偷襲在後,乘人之危,老祖跟你沒完!”

非常道人頷首道:“無量天尊,老祖,你根基損毀,快去尋徑潛修十載,或有所悟,是福是禍,便有分曉。”

吳越老祖見那精光劍又彈起,已知不敵,再留也是遭羞辱,連忙遁身而起,化作金雲而去。

慕容蘭芷回過神,只見柳飛星怔怔望着她出神,矜持地低下頭去,轉而還待說什麼,卻聽非常道人聲音又起,道:“多留一刻,就多沾一塵,多惹一緣,便多遭一劫!”

慕容蘭芷叩身道:“多謝師傅!”

待回過頭來,依舊將葫蘆托在手裏,朝柳飛星莞爾一笑,乘風而起,天間只聞得她香音縹緲,道:“柳大哥,師傅說你的傷會治好的,你不要擔心,柳大哥,你要保重呀!”

歲月滄桑,那一瞬彷彿過了萬年。失去葫蘆護佑的柳飛星昏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他醒來時,只感覺身下顛簸,渾身疼得厲害,當他想翻身爬起來,手腳卻完全使不上力,剎那間,他呆了,難道自己真的成為廢人?

“啊,醒了,醒了!”

馬車停下來,迎面而來的一張臉,是白穎穎,其實柳飛星只聽她的聲音也能夠知道,這麼多年,再熟悉不過。

“柳兄!”

“癲道士,你沒事!”

柳飛星聲嘶,言語有些干涉,白穎穎連忙取了水壺,打算喂他,柳飛星苦笑着搖頭。

“你,還是叫回我喻正雄吧!”

柳飛星躺着,只見他臉低得比自己目光還矮,這才注意到他何時換上了一身乾淨衣衫,頭髮還是束縛着,但已經沒有髒亂的痕迹,腰間酒壺也不見了。

“白大姐,我回來了!”

遠遠地馬蹄聲很快到了近處,只聽得躍下馬、掀起帘子的聲音,一道身影鑽了進來,馬車空間頓時顯得狹小。

“柳大哥,你終於醒啦!”

來人竟然是拾晴雨,喻正雄彷彿看出他的疑慮,便笑道:“柳兄,這一次多虧了晴雨和白姑娘,是她們倆及時趕到才將我們救走,可恨朝廷和司馬家的人都在找咱們,等我回到武當山,開宗立派,一定要討回——”

他話沒說完,就被拾晴雨一巴掌拍在背上,聽她道:“柳大哥,你只管靜心養傷,這裏有我們保護,追兵又被洪幫主和柳詠引到別處去了,所以你不必擔心會追來。”

聽着,柳飛星心中忍不住悲涼,沒想到自己也會落得勞師動眾,要人保護的地步,只見喻正雄和拾晴雨兩人,自然而然地將手挽在了一起,被他愣愣地盯着,拾晴雨頓時醒悟,害臊地把手甩開,退了出去。

傍晚,路過一處小河流時,便決定在此歇息,其他人忙着拾柴火搭營帳,而他則選擇呆在了河岸邊上,靜靜地看着夕陽落山,水中倒影着他原本冷峻的面孔,黑須見長,但被白穎穎整理得乾淨,只是有些滄桑的滋味。

不知何時,拾晴雨走了過來,道:“柳大哥,你在看什麼?”

她的聲音似又恢復了往昔的甜美,看到她,柳飛星卻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便隨意地點點頭。

只聽拾晴雨略顯得緬甸的語氣道:“柳大哥,其實,我是來謝謝你的,謝謝你將天機杖留給了我,也謝謝你幫他鑄造離恨劍,喻大哥他,總之我們回武當山後就會成親,你的這份大恩,晴雨永世不忘。”

柳飛星再次默默地點頭,回想起諸多往事,比起他欠拾家人的,這點又算得什麼,他只是突然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拾晴雨想了想,道:“應該是兩個月十一天吧,咱們現在是往南走,北方怕是已經在開始下雪了。”

“那婉兒——”

柳飛星突然想起妻子唐婉兒的遺體還被封在石穴里。

拾晴雨忙道:“柳大哥,三姐她,早在那幾日就已經被凌媚茹姐姐帶回劍俠山莊安葬,只不過,聽說凌媚茹姐姐回光明頂去了,她可能是生氣,等你傷好以後去勸勸,我想她那麼愛你,她會回來的。”

原來當日在司馬府發生的事情,其他人都不得而知,自然以為凌媚茹是氣惱,但不知為何又拋下重傷垂危的柳飛星,諸多猜測,柳飛星不願意再在人前提起,他心已死。

拾晴雨過去幫忙時,悄悄拉過白穎穎道:“大姐啊,我跟他說起三姐的身後事,怎麼一點也不見他傷心,我好害怕啊!”

白穎穎拉着她的手,寬慰道:“傻丫頭,逝者已矣,他那麼聰明,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等到了襄陽城,如果葉小夕能夠治好他的傷,到時候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她如此說著卻比任何人都憂心,陪着柳飛星坐了兩個時辰,相對無言。

但在第二日,柳飛星卻提出要先返回劍俠山莊,眾人執拗不過他,只得改道去泉州,經過兩三月的時間,朝廷方面已經停止追捕,但司馬家便與他結下仇深似海,派出大批人尋找,甚至不惜重金懸賞,要取柳飛星項上人頭。

眾人晝伏夜行,這日終於趕到山腳。入谷、溪澗、攀岩,直到過了太虛幻陣,竟然沒有看到一個人,寒風蕭瑟,枝葉枯敗褪落,雪花亂舞,昔日光景蕩然無存,唯獨寒梅依舊怒放。

“是誰!”

剛剛踏過陣門,眾人就聽得一聲爆喝,再看只見空蕩蕩的大殿跳出一個人來,一手提着刀,另外一隻手還端着大飯碗,裏面是熱氣騰騰的麵條。

白穎穎皺眉道:“劉二!”

劉二眼尖,一下就認出了被喻正雄背着的柳飛星,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半尺雪地里,乾嚎道:“莊主!莊主,您回來了,劉二就知道您沒死!”

他那樣子雖然是誇張了點,但幾顆老淚卻是真實的。

當日,劉二便下山備齊祭奠物品,幾人來到後山,原來這山莊僅僅剩下五六個人,閻雲杉搬來後山陪同金舫,前院大宅,就只有劉二領着其他三個。

老墳未舊,新墳又起,柳飛星匍匐在妻子唐婉兒的墳前,不曾說過隻言片語,只是靜靜地獃著,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等到衣裳結冰,凍得僵直,才被眾人強行帶走。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是如此重複着。初雪融化,大年來臨,山中顯得幽清,白穎穎寸步不離地守着柳飛星,剩下一切都交給他人操辦。

也是在這一天,柳飛星意外地沒往後山跑,叫上山莊所有的人,吃過年夜飯,他還親自給每人都發了紅包。

幾人見了也都暗地歡喜,席間,柳飛星突然問道:“喻兄啊,你們何時成親?”

喻正雄顯得扭捏,便道:“等回襄陽城吧,我和晴雨決定重新開創武當派!”

白穎穎趁着氣氛道:“那不是要發揚光大,將來做了大宗師,可別忘了我們的功勞!”

拾晴雨便道:“發揚光大可不是一朝一夕,我們其實打算先收些傳承弟子,畢竟人都有老的一天,只要能夠傳承武當門風,相信總有那麼一天武當派會威振武林!”

喻正雄道:“咦,說到收徒弟,柳兄,不如將令千金交由我門下,相信她有你的練武天賦,加上我的調教,將來肯定會是一代女俠。”

“你,得了吧!”白穎穎笑了。

又聽拾晴雨道:“柳大哥,如果你有什麼心愿未了,倒是暫且將小銀月寄養在我們那兒,一來交給旁人我也不放心;二來見到小女兒,也讓我時常挂念婉兒姐姐。”

說著,竟忍不住哭了起來。

喻正雄連忙道:“你瞧你,多好的日子,說這些幹什麼!”

出乎意外地,柳飛星點點頭,面色殘存着一絲笑意道:“好!”

旁人詫異地看着他時,只見他又對閻雲杉和金舫道:“二老,大陣不破,山莊仍是避世之所,去留僅憑二位!”

兩人連忙點頭,閻雲杉笑道:“且留,且留,天下之大,這裏才是家,就讓咱老哥倆做守山人吧!”

柳飛星又點頭,對劉二道:“劉二,當日我強留你在山上,現在你便自由了,山莊裏除了千機閣的藏書不能動之外,其他任何寶藏,你能帶走多少,就帶多少,去過想要的日子吧!”

“莊主!”

劉二退出坐席,當即跪下了,道:“莊主,劉二願意終身追隨莊主,我雖說是個無名鼠輩,從十幾歲就出來跌爬滾打,過着偷雞摸狗的日子,這麼多年來,劉二隻有在您的山莊,才找到家的感覺,我也不想再四處漂泊了,求您成全!”

柳飛星艱難地舉起了手,示意他起來,只道:“好!”

當夜,白穎穎輾轉難以入眠,正在想着柳飛星的奇怪言語時,突然聽得敲門聲,頓時一驚,問道:“是誰?”

“我,柳飛星!”

白穎穎側耳聽,似乎只有他一人,便急忙披上棉襖,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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