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橫斷山霖解恩情

第五十四章 橫斷山霖解恩情

陳飛揚道:“龍在天老幫主是教會了我絕世武功,同樣地也使我明白一個道理,人無種族界限之分,天下本無疆域隔閡,我之作為,只求問心無愧!不過你也說得很對,我受西夏人生養之恩,得將軍栽培之德,無以為報——”

陳飛揚緩緩舉起手掌,滿面悲愴,道:“我生當不做有愧於心之事,縱是一死也無愧於天下!”

說完,他生平絕學,那最後一掌,終究是打在了他自己額頭,大風嘯之,飛揚已逝。

楊文廣與他多年情誼,又知他身世,不料陳飛揚一心求死,生平唯一放不下的事物,但求一死,一切都歸於塵土。

在場中人全都怔住,多數人不曉得原尾,不明白陳飛揚為何自殺,柳飛星嘆道:“好一位英雄了得!”

李元慶回頭望着赫連鐵樹,只聽他冷哼一聲道:“死不足惜!”

迴轉身,李元慶目光如電般冰冷,用劍指着高台城樓,喝道:“還有誰來送死?”

趁眾人不留神,拾晴雨飛身下了高台,一揮鳳舞劍道:“讓開!”

守門將士如常打開城門,待楊文廣發覺時,已來不及阻止,拾浪見了大急,不顧一切,從高樓上跳了下去,只見他使的是武當輕功絕學梯雲縱,騰空起落,方才着地,與拾晴雨並排站定,卻道:“既來之,則安之,要沉住氣!”

拾浪自知不是李元慶對手,出城容易進城難,兩旁人馬虎視眈眈,他唯有想見機行事,帶拾晴雨遠走。

李元慶冷笑幾聲,持劍殺到,拾浪和拾晴雨雙雙迎戰,但不過幾十回合被殺得退後連連,拾浪再施乾坤決,猛攻李元慶,將他迫退幾步,迴轉身拉起拾晴雨奪路而逃,東面的輕騎兵立即圍攏,但只不過瞬間,被拾浪以筆打穴,點倒一片。

“哪裏走!”

李元慶大叫一聲,提劍也追來,拾家兄妹一看,都急了,決計不能再有損傷,拾三娘武功最高,一震金鈴,也跳下城牆,許游夫婦、黃河三兄弟、拾青石輕功不及,連忙往城下去。

楊文廣一拍大腿,急得直跺腳,傳令嚴防,他是主將,決計不能離位,否則軒轅台城必破之。

鄭敏思索良久,忽然道:“我知道楊文廣為何不開城門,只要他們回走,李元慶必追,今晚這陣勢分明就是想強攻城門!”

她這話只能說給其他人聽了,而柳飛星已不知去向。

李元慶走,拾三娘等人出,赫連鐵樹一聲令下,千軍齊動,零散分佈的弓箭手其實是對準城樓各個關卡,此時萬箭齊發,攻城上措手不及。

西夏軍隊展開大舉攻城,將拾府眾人團團圍攏,許游夫婦只帶一小隊軍出來,面對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各人只恨爹媽沒給生就三頭六臂。

白石道:“幫主,你還猶豫什麼,如此下去,城將破矣!”

洪七劍眉一橫道:“七位舵主聽令,你們立刻趕回城中各處據點,召集弟子在城門口會合,準備接應!”

七人得令,應聲退下,洪七又道:“四大長老隨我下城迎敵!”

丐幫眾人紛紛跳下城去相助拾家兄妹,大戰一觸即發,楊文廣下令防禦工事,滾木擂石、飛蝗箭矢如雨落下,喊殺聲與慘叫聲混成一片,誰也顧不了誰。

踏雪不留痕,柳飛星盯着李元慶的方向追趕,拾晴雨和拾浪都為劍俠山莊做過不少事,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讓兩人出事,然而才追出沒多遠,身後戰鼓震天,赫連鐵樹見李元慶誘敵失敗,已下令全力攻城,柳飛星陷入兩難境,他也知道西夏軍隊是守城宋軍的一倍,而且處於被動狀態的宋軍連日來都不曾休息過,情形令人堪憂。

只這一會兒,李元慶便沒了身影,附近都是西夏兵的營帳,足跡散亂,加上雪粒被風吹起覆蓋下,以致無法辨認,柳飛星全力追下,以他的速度,順大道跑出三四十里路竟然沒見了人的蹤影,立即斷定自己是追錯了方向。

挑頭迴轉,沿途往另一小道,待走出範圍,終於發覺淺淺足痕,卻不只三個,而是四人,難道有另外一個輕功高強的人去搭救?

柳飛星實在想不出拾家兄妹在邊陲荒涼之地還有朋友,何況去的人也未必是李元慶對手。

隨着蜿蜒羊腸道,方向逐漸轉向西北面,柳飛星因錯去方向耽誤太多時間,而西北方向下去就是中央橫斷山霖,越往越高處,柳飛星騰然在雪地發現鳳影劍躺在雪地,那上處風雪漸濃,無論有否的打鬥痕迹都被掩藏掉。

橫斷山霖,地處大理偏西北方向,往南行便是大理國,而直往西行,只見斷崖如柱,屹立天地,擋在眾人眼前,下面深及千萬丈,放眼遠處,雪域茫茫,刀斧神工的莽莽蒼山,那遙遠的地方就是十萬大山的所在地,柳飛星呆了,被上天之宏偉壯闊所震驚。

山澗深幽,風雪呼嘯,柳飛星遠遠地就見到幾個人在山崖另一端打鬥,一共是四個,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個女人隔在了李元慶和拾家兄妹之間,李元慶出手顧及很大,否則拾家兄妹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柳飛星實在不明白,李元慶為何要棄攻城大軍而追趕素無恩怨的拾家兄妹,難道陳飛揚的背叛令讓他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情形危及,柳飛星踩着雪往那方向趕,然而並非他想像中容易,這山面怪石嶙峋,只不過被雪覆蓋,他情急之下踩空,險些摔倒。

而那處李元慶似乎發現柳飛星追到,手中連施殺招,都被中間女子擋住,抵擋不了的便以身子相抵,李元慶並不想殺此女,一面喝道:“你趕緊讓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此刻已逼至懸崖頂峰,風卷雪騰,尋常人站在那裏只怕都要被吹走,拾浪將拾晴雨護在身後,身上血痕已結成冰晶,嘴裏不停叨念道:“晴雨別怕,七哥不會讓你死的,你還年輕,怎地就這樣結束了。”

拾晴雨失了鳳影劍,又受了內傷,不知是驚嚇還是寒凍,她只是牢牢地拽着拾浪的胳膊,

而擋在李元慶劍下那女子,只見神態焦急道:“李元慶,你不要一錯再錯,你若殺了他們兩個,才是真的結下了不解之仇。”

這時柳飛星正好趕到,怒喝道:“住手!”

李元慶冷哼,就在十幾丈的相距,他突然對眼前女子猛下殺手,那一劍橫刺,點中女子心口,卻終究沒能狠心刺入,冷不防翻手一掌,正好打在女子身上,女子被擊飛出去,撞向拾浪,而拾浪此時,怎能任由一路搭救自己的恩人墜入深淵,便鼓足了勁,使綿力推打在女子背上,將她推了回去。

一切盡在李元慶意料,在他打出一掌同時,腳步跟上,剛好抓住了被掌力推回來的女子,而他剛才以人代撞那掌力道奇大,拾浪驚呼一聲,承受不了撞擊力,推出女子之後,他和拾晴雨雙雙被震得離地,被罡風吹得飄了起來。

只在一瞬,柳飛星僅僅慢了半步,他沒想到李元慶如此絕情,龍痕劍出,纏住李元慶的劍,他身子卻如陀螺,飛旋,藉助李元慶持劍之力繞到空中追逐拾浪。

那剎那,墮崖剎那,拾浪猛地提氣,大吼一聲震得積雪紛紛垮塌,他只來得及施展一式梯雲縱,將拾晴雨推了出去,而力竭,被風雪帶入深淵。

“七哥——”

聽得拾晴雨驚呼,柳飛星撲到,往空中一撈,抓住她的一足,猛地回拉,將拾晴雨拋回山上,而他也借力迴旋,身子總算落地。

救拾晴雨,他實在是干冒十二分風險,若李元慶事先預料,只需鬆脫手中劍,便可令柳飛星一同墜入深崖。

卻見拾晴雨他用力過大,摔在雪裏,滾了二十來尺,被雪掩了一半,卻哭喊着拾浪的名字,柳飛星終究沒救到拾浪。

就在此時,李元慶連同被纏繞的劍一道刺來,欲與柳飛星同歸於盡,他哪知軟劍的妙處,柳飛星頓時下了殺機,龍痕劍抖擻,若蛇攀附,伸長數尺順着他的長劍攀上右臂,猛地拉扯,但見鮮血噴射,只將他一隻胳膊卸下。

李元慶身體失去重衡,摔落下去,卻哼也沒哼過一聲。

下一刻,柳飛星龍痕劍內力灌注,筆直地指向他的咽喉,喝道:“為什麼?”

李元慶獰笑道:“柳飛星,你是不是很痛苦!”

龍痕劍立刻伸出半分,刺破咽喉。

“不要!”

突然間,剛才還在阻攔李元慶的那個女子,顧不得傷勢,飛撲過來抓住龍痕劍,硬生生地將之移開,抓住劍的手裏,鮮血直順着劍身流淌。

柳飛星還未好好地看過這位相助拾家兄妹的女子,此刻與她見面,驚訝道:“你是春十三娘!”

大漠孤煙,清月渾沙,風車搖曳,醉酒銀樽。當年邂逅這位特別地女子,令得柳飛星始終念念不忘,懷藏在心。

春十三娘單膝跪在雪地,就如剛才擋住拾浪一樣,隔在李元慶身前,道:“柳飛星,如果他無法原諒,就將我們一起殺了吧。”

李元慶失血過多,臉上已失去了血色,那笑聲更加恐怖,只聽他道:“你自己做過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玩弄謀術的真正目的,但你連日來害死我西夏上萬將士的性命,將我等玩弄於股掌之間,你這得志鼠輩屠戮瘋子,我拼得不要命,讓你也償償痛苦的滋味。”

柳飛星一愣,沒想到自己萬無一失地計劃,終究還是讓他給識破,或許就在陳飛揚寧願一死,也不肯和他交手,而毒殺赫連鐵樹大軍,此等伎倆當年便以此道令大宋朝軍毛骨悚然。

他卻並不驚訝,反而笑道:“不錯,這一切都是我所為,難道你就光明磊落,沒有侵犯大宋的準備?”

被一語道破,李元慶面色瞬變,柳飛星大笑道:“古往今來,成王敗寇,天下疆土本身就是白骨堆砌的壁壘,哪管誰用什麼手段!”

李元慶怒目而視,道:“想我畢生所學軍事謀略,自認為不遜於天下任何人,卻沒有你狠,你不為名利不為爭奪天下,卻是為何?”

柳飛星持劍而立崖之巔峰,胸懷空曠,眼裏與眼前世界同樣茫然,只道:“我為山河社稷圖,天下之人,擋我者死,非友即敵!”

看着春十三娘神態決絕,柳飛星突然覺得悲涼,便收回了劍,轉過臉去道:“你們走吧,帶他去一個與世無爭的地方,莫要再參與這世間紛爭,柳飛星劍下,從未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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