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課
“書堯?”
“房東?”
從車裏拿了東西回來,梁柒月驚訝地看着郝書堯和坐在她對面的岳央,她可真沒想到能在這個時間遇到老熟人,還一遇就是兩個。
“梁阿姨。”
岳央慌忙站起來打招呼,還差點把桌上的水碰灑,還是郝書堯眼疾手快伸手幫他扶住,回過神來也只有尷尬地笑了笑。
“那你們先吃着,阿姨在樓上吃。既然好不容易遇到了,今天這頓阿姨請了,有什麼招待不周的跟阿姨說啊!”
說完柒月就又急匆匆上樓去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鍋包肉,自家女兒那個乾飯速度,現在應該沒剩幾塊肉了。
留下郝書堯和岳央,對着這個匆匆的來又匆匆離開的背影愣神。
過了一會兒,站着的兩人似乎感受到周圍食客投來的詫異目光,才又不好意思地相視一笑,坐下來繼續進餐。
岳央見對面坐着的人一直不出聲,只是低頭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忽然覺得有點尷尬,便試着主動找話題:
“這家店是梁阿姨開的,我們兩家算是老熟人,我剛剛聽你叫她房東?”
“嗯,房東人很好,我還不知道這家店是她開的呢。”聯繫到那天毫無預告就把賬結了的梁柒月,郝書堯切實感受到了金錢的力量。
“哦,呵呵。”
又是尷尬的一聲笑,算了,還是專心吃飯吧。
樓上包間裏,柒月一坐下就跟女兒分享樓下的奇妙見聞:“我在樓下看到岳央了。”
“就那個小捲毛?”
“嗯,和書堯在一起吃飯,看着像是在約會哦。”
“約唄。”向喻秋絲毫不在意,又想去夾鍋包肉,手被一筷子打開,這會兒正嘶嘶地倒吸氣,顯然是有點疼,委屈地嘟嘟嘴,“又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約個會啊?”
“下輩子。”
又是一記重擊,向喻秋覺得還好自己已經過了塑形的階段,不然非得被她親媽拍成扁腦袋,於是一隻手捂着頭可憐兮兮地又去扒拉飯吃了。
兩個人終究是沒有遇到,等柒月她們從樓上下來,被認作“約會”的兩個人已經因為郝書堯過於不健談而早早散場,這會兒已經在結伴回學校的路上了。
當然最終還是沒好意思當著心儀女生的面兒吃白飯,岳央不顧經理的勸阻硬是結了帳,反而把氣氛上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尷尬程度,堪比社會性死亡。
於是一路上他便識趣地閉嘴不再找話,只是在最後分別的時候淡淡來了一句:“我們下次有時間再聚,拜拜。”
得到滿意的答覆后,心滿意足開着那輛亮到反光的保時捷駛離了學校。
下午五點,有的學生正在操場上盡情狂奔,有的學生被老師拴在辦公室補暑假作業。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一場足以掀起校園狂風巨浪的大事即將來臨,而推動者則是頭上戴兔耳朵的外賣小哥。
“喂,你好,郝書堯女士嗎?有你的外賣,來校門口取一下。”
外賣?為什麼會有外賣?
抱着這樣的疑問,郝書堯心想總不能是有人寄了個炸彈給自己,推開椅子下樓拿外賣去了。
可是剛走到教學樓門口,就看到外賣小哥抱着一大捆紅色的東西在警務室門口踱步,還不時抬頭看看校門口的電子鐘。
“您好,我是郝書堯。”
“誒好,麻煩您點個好評。”
只見小哥小心翼翼把手中的東西遞過去,把上面的保護層拿開,轉身又跨上小電驢走了,側身經過時還小聲嘀咕一句:“哪個臭小子運氣這麼好……”
於是抱着99朵玫瑰花的郝書堯當時就在風中凌亂了。
這是什麼情況?!
另一邊體育組裏向喻秋的手機震了一下,她趕緊把握力器扔到沙發上,點開微信。
“向小姐您好,您訂購的花已經送達,費用是520元。”
“什麼花這麼貴?”雖然這麼說著,但不差錢的小秋老師還是乖乖轉了賬,但從支付頁面退出來,她瞬間瞳孔地震。
“99朵玫瑰花。”
什麼???!!!
她趕緊打過去微信電話詢問,哦不,質問。電話那頭的花店小妹幾乎已經能看到她興奮到兩眼冒光的表情了。
“為什麼會是99朵玫瑰花?那東西不是送女朋友的嗎?你們在搞什麼?”
“不是您說要給女朋友道歉的嗎?我們老闆還說想不到向小姐是這麼前衛的人,特意加送了一張卡片,她親手寫了你倆的名字。”
“是女性朋友啊!不是女朋友!”電話那頭的聲音由不可思議逐漸變為低吼。
花店小妹這才反應過來,拿着手機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確實客人的要求是給女性朋友道歉。
但由於是花店,接待了什麼樣的客人都不奇怪,這幾年店裏也沒少接同性戀人的單子,這個向小姐又是老顧客,所以就沒多問什麼直接安排了玫瑰花。現在看來是鬧了個大烏龍。
“呃……”電話那頭先是沉默幾秒,像是在措辭,“要不您兩位湊合一下?”
“草,你們攤上大事兒了!”
說完就撂了電話,雖說威脅的話說出口,她也一定會去理論,但當下真正攤上大事兒的是她向喻秋。
幾乎是同一時間,小秋老師連手機都顧不上拿,飛一般地奪門而出。
正在旁邊鬥地主的錢正坤被一陣風吹的頭皮發麻,朝她的背影大喊:“你幹嘛去!尿褲子了啊?”
“救人——”走廊里傳來一個幾乎是在尖叫的女聲。
錢正坤又喊道:“那好,我打完這局幫你一起救!”
等向喻秋風風火火跑到校門口,抱着99朵玫瑰花的郝書堯正在那兒研究這個不同尋常禮物的來源,聽到老牛耕地一般的喘息聲響起,又疑惑地抬起了頭,正對上贈送者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還沒等她開口,對方就非常粗暴地搶走了那一捧花:“那個……你聽我說,這,這真是個誤會……”
“什麼?”
“就,就是……”就是什麼?我想跟你道歉結果腦子抽了給你買了99朵玫瑰花示愛?想着就很不對勁!“這花其實是給我的,我留錯電話號了!”
“但是收件人寫的是我啊。向喻秋贈郝書堯女士:我對你的愛,向拖拉機上山,轟轟烈烈。”郝書堯把那張所謂的“老闆親筆寫的祝福卡”上面的內容被一字不拉讀下來,還是那種頗有感情的朗讀,“向還是你的那個向。”
向喻秋現在要抓狂了,她寧願把那張祝福卡撕碎吃了,也不願意這麼土的東西被念出來,現在心裏恨得跟貓抓似的,幾乎是咬着牙解釋道:
“我說寄錯了就是寄錯了,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來處理。”
“你說錯就錯,凡事要講證據。”又是不急不躁的聲音,她郝書堯現在就像高貴的天鵝,對上吃不到肉只能吱呀亂叫的向禿鷲。
“證據是吧?我給你找,你等等啊。”向喻秋把花拿在一隻手裏,環起胳膊抱着,另一隻手去掏褲兜拿手機,但她今天還偏偏穿了條奇葩褲子,兜子開在膝蓋那裏,彎腰都不太夠得着。
於是郝書堯就震驚地看着這人舉着99朵玫瑰花,在自己面前單膝下跪……找手機。
“你別……”她阻止的話還沒出口,不知道是嫌花礙事還是怎麼著,某個快失了智的小秋老師把花舉過了頭頂,側着臉低着頭在兜里翻找着,就差把褲子拆了。
另一邊觀看了全過程的保安劉師傅這會兒嘴唇都抖了起來,年紀大了受不起這般衝擊,這還是在學校啊!
向喻秋左翻右找了半天,才想起來手機似乎被自己扔在桌子上了,這會兒才幽幽地抬起頭,仰視着對方:“回去給你看。”
這造型,這場面,這鮮紅熱烈的玫瑰花,這校門口的!
連路過的大爺大媽都在側目:什麼情況?
更別提後腳趕來的錢正坤了,他眯了眯自己一百多度近視的眼鏡,就看到向喻秋這臭傢伙……在求婚?
嗯?她對面站着的是……郝老師?
“誒呦我滴祖宗!”錢正坤猛拍一下大腿,腳下生風就奔着那倆人去了,趕緊把單膝跪地的向喻秋扯起來,讓她站站好,“你這是幹什麼?孩子啊,這是學校那!”
什麼什麼?怎麼了?
被猛地扯起來的向喻秋還腦子發白,一時理解不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回過神對上郝書堯那一臉“你攤上大事了”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一件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她那樣子,是不是很像在表白?
回體育組的路上,向喻秋不再收穫白眼,取而代之的是同學們求知的眼神:三分好奇,三分嫉妒,三分鼓勵,還有一分漫不經心。
好傢夥,他們眼睛珠子是扇形統計圖變的嗎?能表示出這麼多東西?
低着頭被拉回體育組,她才反應過來一半的人盯的是她手上的玫瑰花。
“向喻秋同志,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吧!”
此時體育組只有他們兩個人,並且方圓幾百米內都沒有人出沒,錢正坤把自己桌子上那盞老式枱燈擰亮,掰直了架子照着向喻秋的臉,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我說真沒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都是誤會。你要晃瞎我啊!”小秋老師把晃得她眼睛冒星星的燈又掰彎了,這才睜開眼睛回答。
“誤會?”
“昂,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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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向喻秋,人錢正坤給她掰直,她又掰彎了!(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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