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的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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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二十分鐘后,喬以越腳邊多了一個小電鍋,她看着麻利地打開電源,然後開始往鍋里倒礦泉水的蔡書虞,聲音中透出深深的遲疑。

“來吧,二選一,你掉的是這個麻辣鍋呢還是這個番茄鍋?”蔡書虞置若罔聞地左右手各舉起一包鍋底問她,眼睛亮閃閃的,彷彿置身於一場精彩的遊戲中,正是興味盎然時。

“啊,我不吃辣……”喬以越老老實實說道。

“是么?那你一定錯過了好多美味哦。”蔡書虞看起來有些惋惜,但還是拆開了番茄那包,這讓喬以越悄悄鬆了一口氣,她的朋友中不乏嗜辣的,每次都想方設法騙她吃,讓她苦不堪言,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自己被蔡書虞牽着鼻子走了,於是再度開口,嗓門拔高了幾度,“不對!我是說,這樣不行的吧?這是練習室欸。”

食堂之外,不能攜帶熱食,喬以越記得清清楚楚。細說起來,其實選手們也並沒有在真正遵守這個規定,食堂工作餐的味道頂多只能是能入口的程度,選手都是些年輕的女孩子,最小的還不到二十歲,平時訓練量又大,難免嘴饞,經常有人偷偷點外賣,水餃、冒菜、小龍蝦之類,對於這些選管們表現得很通情達理,大多時候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不管怎麼說,在練習室——哪怕只是閑置的——里煮火鍋,想想都覺得未免太過分了點。

“欸?這有什麼關係嘛。”蔡書虞拖長的語調清楚地勾勒出她心中的不以為然,她振振有詞辯解道,“你不是餓了嘛,餓壞了可不好,明天還要練習呢,萬一體力不支暈倒了可怎麼辦?”說著一抖包裝,鮮紅的底料就滑進了鍋里,酸酸甜甜的香味瞬時散了出來。

“也沒那麼嚴重啊……”喬以越小聲反駁道,她沒去碰蔡書虞給她的一次性碗筷,而是往後退了點,肩膀緊繃著像在抗拒着不斷鑽進鼻子裏的香味,還不時扭頭往外看,生怕選管突然出現在屋外。她自小就是乖學生,從不遲到早退缺課翹課或者在課上偷吃零食,一想到眼下正在公然違反宿舍規定而且還是越界八百米那種,她就渾身不自在。

“正好我們今天剩下不少,庄楚唐那傢伙手抖多點了,放着也要壞掉。”蔡書虞不理她,只顧自己念念叨叨,將鍋底拌開后,她就把空了的鍋底包丟進環保袋,接着打開與電鍋一起搬來的保溫袋,拿出一盒還剩一半的蝦滑,只是沒立刻下進鍋,而是先問,“你有什麼忌口嗎?”等喬以越搖了搖頭,她才將蝦滑、丸子還有各種蔬菜都丟了進去。

看她下菜的架勢,喬以越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趁機找了個借口處理剩下的食材,畢竟現在已是四月,氣溫回暖,寢室沒有冰箱,哪怕有冰袋保溫,這些鮮食也存不到第二天。

“喂,反正煮都煮了,就算選管姐姐過來,你也跑不掉,不如當個飽死鬼。”見喬以越還沒動筷子的意思,蔡書虞故作兇狠沖她擠了一下眉,只是她生了張顯嫩的圓臉,看起來倒像是在裝可愛,她本人也意識到了這點,瞬時改了臉色,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隨後便強硬地將筷子塞進喬以越手裏,“快吃啦,吃完還要教我跳舞呢,還是說,你想要我喂你啊?”

“唔……不、不用了,謝謝……”喬以越被她甜膩的嗓音激得打了個哆嗦,連忙認命地朝熱騰騰的火鍋伸出筷子,事已至此,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了,在交涉技巧方面,她被蔡書虞壓得死死的,再拒絕,也不知道對方還會想出什麼讓她無言以對的花樣來。

更何況她確實餓壞了。

自打第一次公演排名發表以來,她便一直沒什麼胃口,每次吃飯,扒拉幾口就咽不下去了,吃什麼都味同嚼蠟,這時解了困擾她多日的心結,連帶着精神上的萎靡都一掃而空,狀態一恢復,連日來的攝入不足便直觀地在身體上反應出來,才稍微動了下,就覺得飢腸轆轆,就差前胸貼後背了。

當整個身體都叫囂着“好餓”的時候,的確很難對一口盛滿食物的鍋說出拒絕,她先撈起了一顆丸子,甩了甩,吹了吹熱氣,才慢吞吞塞入口中。下一秒,濃郁的番茄汁裹着肉丸原本的勁道甘爽,隨着咀嚼,在舌尖徐徐鋪開令人身心舒暢的滋味,瞬時瓦解了她心中殘存的那一點顧慮。

連鎖火鍋店真空包裝的底料不及店裏的新鮮,但是對於一個餓壞了的人來說,已足夠稱得上佳肴,第一口咽下后,喬以越不禁愜意地眯了眯眼,然後飛快地去撈第二筷了。

蔡書虞盯着她吃了幾口,見她不再有反悔的意思,就低頭玩起手機來。之後屋子就安靜下來,一個埋頭猛吃,一個在手機屏幕上敲敲點點,穿插着鍋底不時咕嘟冒泡的聲音,氣氛竟異樣得和睦。

等把肚子填了半分飽,喬以越才放慢速度,一邊在鍋里挑挑揀揀找自己喜歡的,一邊好奇地問:“你們每天都煮火鍋嗎?”

或許一起幹壞事的確能有助於拉近關係,原本她在蔡書虞面前一直略顯拘謹,如今吃了人家的火鍋,儼然成了一根稻草上的螞蚱,心裏的生分就散了,講話口氣也輕鬆了不少。

“怎麼可能,偶爾打打牙祭罷了,訓練那麼辛苦,犒勞一下自己是應該的。”蔡書虞頭也不抬在手機上戳戳點點,似乎正在和人聊天,只是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做到語氣千迴百轉,想來是本性使然,“所以說你運氣不錯哦,不然只能請你喝礦泉水了。”

——“不擔心長胖嗎?”喬以越正想繼續這麼問下去,但一抬頭就瞥見蔡書虞盯着屏幕皺了皺眉,她立馬識相地把那句話咽了回去,轉而往嘴裏塞了幾片娃娃菜,這時蔡書虞卻冷不丁開了口:“喬以越,問你個事,你要老實交代。”

“嗯?”她正因為剛剛那個一閃即逝的問題而稍顯心虛,聽到蔡書虞叫她,不由得身子一僵,一時忘了咀嚼,就這麼兩頰鼓鼓囊囊地看了過去,帶着迷茫的神情。

她臉小,鼻子挺,下巴尖,每一寸輪廓都精緻得如精心打磨過的一般,加上畫了濃眼線,整張臉看上去又冷又艷,平日裏總帶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可這時候鼓起的腮幫子撐圓了臉,睜大的眼睛同樣圓圓的,看着倒有幾分像正在嘴裏塞堅果的松鼠,無辜又可憐,一下顯出幾分煙火氣。

原本蔡書虞還有幾分質問的意思在,看到她這副模樣,醞釀好的話語不由自主在舌尖打了個轉,添了幾分委婉的修飾才說出口:“就是,報道那天,在後台等候出場的時候,你瞪了我一眼,我是不是不小心在哪裏冒犯了你啊?”

“啊?瞪了你?”喬以越匆匆咽下娃娃菜,眼神愈發迷茫起來,“沒有啊。”

“沒有嗎?那時候我從你面前走過,你的眼神好凶啊,嚇了我一跳。”蔡書虞比劃到,“我本來不想提的,但一直有點在意,想來想去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報道那天,在我面前走過嗎?”喬以越放下筷子認真回想起來,視線在天花板和蔡書虞臉上來來回回,忽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隨即急急忙忙解釋道,“我沒瞪你,真的,可能是因為那天我沒戴美瞳,看不清,再加上有點緊張,不好意思啊。”

綵排那天她眼睛有點不舒服,所以摘了美瞳,蔡書虞說自己從她面前走過,可她沒有絲毫印象,估計那時候只看到了模糊的人影,根本沒認出是誰,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着實不算友善,不止一次被朋友抱怨過,但她緊張時就是這樣,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聽了她的解釋,蔡書虞撫了撫胸口,眉宇間閃過一絲輕鬆,但很快她又懊悔地嘆了一口氣,“唉,我就該早點來問你的,也可以早點知道那些都是謠言。”

“啊,沒事。”喬以越笑了笑,心裏則暗暗吃驚,沒想到在她懷疑蔡書虞是不是討厭自己的同時,蔡書虞也抱着同樣的想法。

如果不是有傍晚那次意外作為契機,說不定她們就要像這樣彼此誤會到比賽結束了,想到這,她對蔡書虞又多了幾分感激。

那時候蔡書虞對她還有成見,卻還是站出來幫了她一把。

“還是想說謝謝你,之前願意幫我。”她不禁再一次道謝。

“小事一樁啦,只不過看不慣她們落井下石而已。”蔡書虞故作謙遜地擺了擺手,眼睛卻已經笑彎了,顯然很受用,“想趁着你風評不好的時候跟着踩一腳,好讓外頭那些營銷順帶捎上她們吧。”

節目雖然號稱全封閉訓練,但除卻選手會和公司保持聯繫外,節目的工作人員也會適當在各個社交平台上放一些虛虛實實的幕後消息,如果當時盜竊相機的事鬧大些,說不定會被拿去當話題,到時候喬以越的評價更差,但是主持公道的戴子晴和受害者沈瑤倒是可以賺一波關注和同情。

“不過沒想到她們膽子那麼小,一聽我要報警就害怕了。”蔡書虞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喬以越看懂了她的暗示,適時拍了拍手。

來選秀的小明星大部分沒多大見識,所見所想無非是身邊那一畝地,哪裏能比得上十幾歲就在國外自己打工賺學費的蔡書虞,她隨便一唬,就叫戴子晴她們原形畢露了。

等蔡書虞繪聲繪色講完她的經驗之談,喬以越也吃飽喝足了,之後她先負責把地上收拾乾淨,然後就開始教蔡書虞該如何做那個動作。

其實是很基礎的側搖,喬以越隨便晃一下就能做得面面俱到,但是蔡書虞以前沒學過跳舞,報道前趕鴨子上架臨時學了一個月就來了,同樣的動作,由她來演繹就宛如撞鐘一般硬邦邦的,每個關節都透露出不協調的感覺。

喬以越先讓她演示了幾遍,看她擺得像只走路不穩的企鵝似的,頓時笑了,雖然出於禮貌,她很克制地撇過頭掩住了嘴,但還是被蔡書虞發現了,立馬被教訓了。

“好哇,你!”蔡書虞手一伸就把她一把圈住,雙手齊下捏住了她的臉,“敢嘲笑我,哼。”

喬以越打小就愛美,最看重自己的臉,被捏住后無異於被制住了命門,動也不敢動,只能求饒,蔡書虞讓她說“姐姐我錯了”,她想也不想就以十分誠懇的語氣複述了一遍,聲音低低的,軟軟的,乖巧得很。

蔡書虞這才鬆了手,接着便苦着臉抱怨起來:“你不是說很簡單嗎?”

“唔,我想想……”喬以越想了想當初自己學舞時老師講的動作分解要點,隨即轉了個圈走到蔡書虞身後,一隻手捏住她的手腕帶着她舉起胳膊,另一隻手自上到下輕輕拍過她的手肘、肩膀以及腰。

“就是這樣從上到下挨個往那個方向移動……但是到了后要馬上收回來,也是順次,還有腿也要配合……”她邊說邊輕輕按着蔡書虞的身子帶着她一起動。

蔡書虞基礎雖然差,但是身體柔韌度不錯,被帶着做了幾次后就漸漸地有模有樣了,但要說多好也算不上,哪怕是最簡單的動作都不是一天兩天能速成的。

練了一會兒,喬以越就鬆開手讓蔡書虞自己對着鏡子練習,自己則在邊上順了一下整支舞,隨後又教了蔡書虞幾個派的上用場的拉伸動作,之後兩人看時間不早了,就離開練習室分頭回了各自寢室。

第二天喬以越睡到日上三竿才去錄製大樓,一進練習室,就被蔡書虞拖了過去。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啊?”蔡書虞嬌聲嬌氣地抱怨,經過昨晚的相處,她儼然已經把喬以越當成了自己人,一看到她來了,就拉着她去找之前幾個玩的比較好的選手炫耀,“這些都是喬小越教我的,她可厲害啦。”

怎麼又叫上喬小越了?

喬以越有些無奈,看樣子蔡書虞已經將那些小訣竅都傳授給了她那幾個小姐妹,那幾個人和蔡書虞一樣,都沒什麼舞蹈底子,聽蔡書虞把喬以越誇得天花亂墜,起初還有些將信將疑,畢竟喬以越已經一連被方沐澄點名批評好幾天了,昨天甚至直接被請了出去。

但她們眼裏的懷疑很快被喬以越流暢的舞姿打散,和昨天相比,簡直判若兩人,雖然她還沒有學完整首,但是在已經學會的部分中,每個動作都精準地踩在節拍上,幾乎沒有半點冗餘。

於是那幾個人便跟着蔡書虞起鬨起來,喊她“小喬老師”,弄得她好不害臊,恨不得躲起來。

又一次過了一遍前兩節后,她注意到方沐澄正在看着她,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見她看過來,便用口型對她說道:“加油。”

她想,或許這樣就足夠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勇敢地去迎接即將到來的風暴。

兩天後,節目如期播出,作為國內第二檔限定女團選秀綜藝,在多方位精心宣傳的幫助下,一開播就取得了非凡的關注。

不出所料,喬以越因為此前的黑料,在登場后就招來了新一輪的謾罵,不過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所有選手裏被罵得最狠的不是她,而是蔡書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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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月之海[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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