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家宴

翌日,沈傾果然如他所說,跟八角樓的管事說定了,把那數百本書冊帶回了棠園。

這一下,不光是庄越覺得方便,就連秦嶺也挺高興,一連串的敗筆之後,終於有能彌補的機會。

四人在沈傾寬大的書房裏,一人佔一個角落,每人跟前捧着一本書,細細研讀。

倒不是沈傾不願意讓更多的下人來幫忙,棠園的這十來個人,唯有從小被往執事方向培養的秦嶺認字最多,女僕當中初曦是最細心仔細的一個。

初曦頭回被委以重任,更是如臨大敵,一字一句反覆的看,生怕錯漏一點點的內容,壞了主人的大事。

有了幫手,進展一下變得很快,再有個三四天,全部的書就可以都過一遍。

正乾的起勁,書房的門扉被敲響,秦嶺起身去看,過了一會兒回來,在沈傾耳邊低語。

庄越就坐在沈傾桌子的一頭,聽的很清,溫青青來了。沈傾眉心微微一蹙,站起身說:“請她去旁廳說話。”

秦嶺也隨着沈傾出了書房,庄越好奇的看了兩眼,想知道溫青青來幹什麼,可自己也只是個客人,不好這個時候湊上去。

抓心撓肝了一陣,庄越垂着眼視線在文字上掃,看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記住。

又過了片刻,沈傾回來了,他腳步很輕,近乎無聲,還是門扇轉動發出的響聲,暴露了他的行蹤。

庄越趕忙直了直脊背,做出一副認真的樣子,沈傾沒有回到他的位置上,庄越感覺他走到自己的身邊。

“怎麼了?”庄越佯裝被驚動了,故作迷茫的抬眼看他。

沈傾看了看他,庄越怕他看出自己在裝模做樣,心虛的眼神閃了閃。

幸運的是,沈傾沒發現,他說:“今天中午,曾祖讓我們過去吃頓便飯。”

庄越驚訝的說:“我也去嗎?”

沈傾點了點頭:“應是溫青青說了你的事,曾祖才說務必帶上你。抱歉,我昨日應當叮囑她一聲。”

庄越一下緊張起來,沈聞崇不僅是正羲宗的大佬之一,還是沈傾的曾祖,可以說,沒有當初沈聞崇把沈傾帶入宗門,也不會有現在的沈傾。

看他有些不安,沈傾以為他不想去,柔聲說:“你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只推說你有事在身。”

“不不不,我跟你一起去!”庄越趕忙擺擺手。

沈傾懷疑的看了看他,“你真的願意去?”

“願意去。”庄越緊緊抿着唇,那可是沈傾的曾祖父,大概是他在世上最敬重的人之一,庄越怎麼能不願意去拜見一下呢。

庄越的新衣已經做好了,五件常服,五件練功服。秦嶺的辦事效率很高,還很周全,配了成套的新鞋子,還有發簪、發箍。

庄越挑了一身喜歡的顏色,穿得齊齊整整,簇新簇新的跟着沈傾去了沈聞崇的住處。

沈聞崇身為實權派,又是長老,身邊的門人也多,住的地方跟個小城堡一樣,由數個兩三層的石樓組成。

沈聞崇這次辦的是家宴,就沒在主廳而是餐廳佈置的席面,出席的除了沈聞崇的家人外,就是他的幾個弟子。

說是好長時間沒有見沈傾,說話的時候沈聞崇眼睛卻一直往庄越的身上看,顯然也是對沈傾這個朋友感興趣。

沈聞崇年歲不知道活了有多久,卻仍舊保持着五六十歲的相貌,除了兩鬢有些白,也看不出什麼老相。

他修為出竅,境界的高深,又久處高位,讓他身上自然而然的帶着一股威嚴,小輩在他跟前都不由自主的感到拘束,唯獨對着沈傾,他才有幾分慈祥。

“庄越,你跟傾兒是怎麼交上朋友的?”沈聞崇問道。

傾兒?

庄越硬是咬住舌頭,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天啦,沈傾那麼高冷,總是生人勿進,竟然會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名兒!

“回前輩的話,我是在十多年前,就與沈傾有過一段往來,之後又在京城的論道會壇重逢。”庄越恭恭敬敬的說。

“哦。”沈聞崇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庄越原本還跟沈傾商量,要不要編個瞎話,畢竟一說起十年前倆人就認識,肯定會涉及到沈傾女裝,或者他自己女裝的問題。

可沈傾之前女裝入了明光宮內門的事,只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庄越不確定在這種場合說出來合適。

沈傾卻讓他放寬心,只需點到即止,沈聞崇就能意會,肯定不會深入追問。這會兒果然,沈聞崇一聽庄越這麼說,就沒在繼續問下去。

只不過,在場可不只是有沈聞崇,還有其他對庄越好奇到不行的人,溫青青就是一個。

“庄兄,不知你是出自哪個師門?能參與京城的會壇,想來你所屬的宗門也不小吧。”

庄越僵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求助的望向沈傾。

沈傾說:“庄越因為某些原因,外出歷練時,不能向外透露他的出身,所以暫時沒辦法告訴你。”

溫青青稀奇道:“竟然還有這種古怪的要求,莫非你的師門是某個隱世仙門?”

沈聞崇打斷了她,“都說了不便透露,青青你就不要追問了。”

溫青青縮了縮脖子,乖乖的說:“是。”

沈聞崇的夫人早逝,兒子也在很多年前,衝擊境界失敗過世,幾個女兒出嫁的出嫁,身邊只有女兒跟孫女陪伴。

跟明光宮不一樣,正羲宗嫁出去的女人並不能擅自將功法傳授給夫家,也不能擅自教給子女。

溫母還是託了沈傾的緣故,才被叫回了正羲宗,她夫家只是中等的宗門,溫青青留在正羲宗自然比回去好,就一呆十多年。

溫母這次來探望女兒,正好趕上這次家宴,見沈聞崇訓斥溫青青,就打起了圓場。

“這次去會壇上,想來見識了不少,青青少有外出,你有空呢,就多給她講講,讓她也漲漲見識。傾兒,你們從小一同長大,這份情誼難得,可別忘了你青青妹子。”

沈聞崇的幾個徒弟,面露古怪,這話聽起來,好似要撮合溫青青跟沈傾似的,讓人覺得挺奇怪的。

讓溫青青頓時尷尬不已,“母親,你亂說什麼呢?”

溫母不以為意,拍着她的手說:“這怎麼是亂說,傾兒從小就養在你祖父身邊,跟你關係深厚,你將來不仰仗他,還能仰仗誰?正該多多親近才是。”

別人被蒙在鼓裏,溫母可是知道點內情的,她的女兒被帶回正羲宗,正是跟沈傾有關聯。

她是外嫁女,雖然能背靠沈聞崇這大樹,可溫青青畢竟隔着一層,她父親的仙門又每況愈下,呈現式微的跡象。

沈傾已是正羲宗掌門弟子,權勢可期,她自然要為唯一的女兒好好打算,鞏固二人從幼時培養起的關係。

甚至她覺得,如果能親上加親,那就更好了。

她已不止一次向沈聞崇提過,每次都被沈聞崇給擋了回來,說是要看沈傾自己的意思,他不會勉強對方的意願。

溫母頗為不平,連問都沒有問過,就知道沈傾會不樂意?有的時候,她這個女兒,是真覺得父親太偏向沈傾。

所以這一次難得的家宴上,她乾脆把話說明白點,沈傾承她父親這麼大的恩情,也是該回報的時候了。

溫母滿懷期待,扭過頭去,看向沈傾的一瞬間,被他的冰冷的目光給震懾住。

“姨祖母,我與溫青青好比血親,該照應的地方自然會照應,您還是少操點心。”沈傾的聲音壓抑的說著,他又急又怒,卻不敢這會去看庄越的臉。

“母親!”溫青青也惱了,反手按住溫母,“您還是別說話了。”

溫母指尖發涼,硬着頭皮還想說什麼,沈聞崇發話了,“你若是不想在家裏待,就趁早回去!小輩的事,讓他們自己決定,處成什麼樣,也是他們自己的事,你少管。”

溫母被駁了面子,卻不敢在父親面前發脾氣,看沈傾那暗藏怒火的樣子,再繼續勉強說不定會落個更難看的場面。

她只得悻悻的鳴金收兵,再做打算。

之後家宴上的氣氛,一直沒法再熱絡起來,沈聞崇早早的離了席,一頓飯就這麼不歡而散。

溫青青帶着溫母離開餐廳,沈聞崇的幾個弟子陪着倆人飲茶說話,對沈傾這次京城之行,他們也挺關注的。

聽聞外邊到處鬼物作祟,幾人都挺嚴肅,沈聞崇的大弟子更是表示,會儘快向掌門請示,派人前往支援。

這事沈傾的師兄早就回傳的消息給他們的師父,沈傾的主要任務就是調查鬼物的來歷,別的事情他不用管。

期間,沈傾幾次看向庄越,他一直面無表情,很冷靜的樣子,讓沈傾一點也猜不出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沈傾數次想儘快結束這次談話,可教養讓他無法在好心待客的師兄們面前失禮,只得強自忍耐。

煎熬了快一個小時,幾個人的談得盡興了,沈傾剛打算站起身告辭,就有人傳話過來,說沈聞崇讓他過去說話。

曾祖父叫他過去,沈傾無法拒絕,只得留下庄越。庄越沖他點了點下巴,“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他那幾個師兄也道:“放心去吧,有我們在這裏陪着庄小兄弟。”

沈傾無奈,不安的走向沈聞崇的起居室,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

沈聞崇到底是關心沈傾,他先是問了庄越的詳細情況,得知庄越也在白奉皆脫困的事上出了力,更是皮禺山的舊故,也就放下了心。

庄越的事說完,沈聞崇道:“你姨祖母說的話,別往心裏去,她什麼都不知道,想法自然就偏頗。”

女兒的打算,沈聞崇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挾恩圖報,把沈傾跟溫青青栓在一塊。

畢竟他知道,沈傾非但不欠什麼,反倒是沈聞崇一直對沈傾年紀小小就被迫扭曲性別,佯裝少女去執行重任,一直心裏存着歉疚。

若沈傾不反對也就算了,當時明顯可見沈傾不願意,沈聞崇肯定會不會選擇支持自己的女兒。

“我明白,曾祖父。”頓了頓,沈傾說:“我與溫青青並無意,但是,她畢竟曾為我擔過干係,將來若有事,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沈聞崇嘆了一聲:“這件事,我不干涉,你自己拿主意吧。能提攜就提攜,實在不成,就任由她吧。”

說到這裏,沈聞崇臉上透出感傷,沈傾不知道怎麼勸慰,只能安靜的立在一旁。

沈聞崇的天賦跟運道,並沒有遺傳給自己的子孫,他只有兩子一女,一個兒子夭折,另外一個成年後順利的築基,偏偏修仙的路途並不順,在晉陞大境界的時候失敗,當場身隕。

只剩下溫母,還沒什麼天分,勉勉強強修鍊到金丹,最後嫁了人。

沈聞崇的子女可以說是全軍覆滅了。

又在沈聞崇的起居室待了一會兒,沈傾才離開,他惦記着庄越,快步往花廳走。

從花園穿過最近,沈傾就抄了近道,剛踏入花園小徑的路口,從另外一個方向的月亮門路過的溫青青就叫住了他。

“恩豈哥哥,你等等。”

沈傾站住腳,轉過身看小跑過來的溫青青。

她撫了下胸口,平息了下氣息,滿含歉然的說:“很抱歉,在席上我母親說了那些話,我從來不知道她有那樣的打算,讓你為難了。”

沈傾面上還是有些冷,“沒關係,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

溫青青看看他,忽地笑了,“你怎麼還是這樣,老是板著臉呀,在我跟前,用不到這樣靦腆。”

沈傾眼睛略微瞪大,錯愕的看她,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她能覺得他的冷漠是靦腆了。

溫青青咯咯的笑出了聲,“我知道,你因為小時候的事,在我跟前總不好意思,才老是沒有表情,長大了更是冷颼颼的嚇人。其實,那都過去了,你真不用在意。”

沈傾的面色一下黑了,可又不知道跟她說什麼。

溫青青捂着嘴,掩飾大到誇張的笑臉,“其實就算是母親說,我也沒辦法起心思跟你成親,畢竟我從來都沒辦法想像,跟一個扮起女孩比我還漂亮的人結婚過日子。”

溫青青被接過來的時候,也就只有七八歲,沈傾已經成了俞開玠的關門弟子,開始接受女裝技能訓練。

溫青青知道有沈傾這麼個人在,就跑去沈傾的房間,正巧目擊了女童版的沈傾,那叫一個驚為天人,差點拜倒在天仙小姐姐的裙下。

也正是因為被溫青青撞見,沈聞崇才跟俞開玠決定劃了棠園讓沈傾單獨居住,好避免這種意外再次發生。

溫青青一直不知道沈傾為什麼要穿着小裙子,還當是他的特別愛好,還總覺得沈傾待她不親近,是因為這事而在她跟前不好意思。

她對沈傾了解的不夠,根本不清楚哪些過去頂多只是羞恥的黑歷史,以沈傾的高傲跟自信,是絕不會因為這個而產生什麼自卑的。

沒法解釋,沈傾也不想跟她解釋,只認真的警告道:“這件事你最好忘了,也別跟任何人說。”

溫青青嗯了一聲,“你放心,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我母親也沒說。”

叮嚀完了溫青青,沈傾穿過花園,直接抵達剛才幾人說話的花廳。

花廳里,沈聞崇的幾個弟子還在,唯獨不見了庄越。

“庄越呢?”他問一個師兄。

那師兄放下茶盞,說:“他說要更衣,我讓下人帶他去了,好一會兒了,應該就回來了。”

話說完沒多久,庄越就從花廳前的游廊中走了進來。

他還是沒有表情的樣子,沖沈傾的幾個師兄頷首,扭過臉淡淡的對沈傾說:“走吧,回去還有事。”

庄越越是平靜,沈傾越覺得焦躁,他吸口氣,點點頭,跟幾位作陪了半天的師兄告別,帶着庄越往棠園走。

沈聞崇的住處跟棠園距離不算太遠,路庄越也記住了,不用沈傾帶路,大步大步,飛快的走着。

“庄越,不用走那麼快。”沈傾無奈,上前抓住庄越的手腕。

庄越被拽的一頓,他沒有回頭,只掙開了沈傾,“要趕緊回去,還有那麼多書等着看。”

沈傾乾脆按住庄越的肩膀,把他轉過來面對自己,庄越終於沒再表現的那麼冷靜,他擰着眉毛,一臉想要爆發,卻找不到出口的表情。

沈傾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說:“我與溫青青不會有什麼,那只是她母親擅作主張。”

庄越帶着火氣,眼睛都被燒得發亮,“不會有什麼是什麼意思?我看可不像啊,你們不是聊得挺開心?”

沈傾讓庄越這句頂得愣住,“這話從何說起?我何時與溫青青聊得開心?”

庄越冷笑一聲,“我都看見了,你們在花園,歡聲笑語呢。”

沈傾只覺得要被冤枉死了,“我不是,我沒有。她,只不過是自說自笑罷了。”

庄越更不信了,“你覺得我是傻子嗎?算了,你不用跟我解釋,反正也、也不關我的事。”

他說完這句話,感覺就跟自己往自己心口上插刀似的,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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