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矛盾激化
“砰砰砰——”拳頭砸講桌的巨大聲響,使得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畢竟下課鈴剛才響過,大部分同學還在教室里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東西,此時紛紛停下手上的動作,驚恐萬狀地看向講台。
江弋槐將桌上的麥克風垂直拉高:“學校貼吧里一張關於我的動圖,估計你們中大部分人都已經看過了,也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是誰發的?”
知道此事的人你一眼我一語地討論起來,此前還不知道的則幾個人湊着一個手機現場“學習”起來。江弋槐並不制止,只是有人背包準備離開,卻被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先一步摔門擋了去路。
“我再問一遍,是誰幹的?今天這個問題說不明白,誰都別想走!”她說罷,將講台上的椅子拉到門口,翹着二郎腿坐下,頗有此路是我開的架勢,“這是周五放學后的事,是誰做的,現在自己站出來,咱倆私聊,改刪.帖刪.帖、該澄清澄清,咱們有商有量一切好說。要是過了今天下午,到時候讓我查到是你們誰,那就別怪我不讓你好過了!給你們點時間考慮,做好決定的就可以來跟我說明情況了。”
話畢,即有幾個人趕着上來,說是自己一放學就回家了,江弋槐不厭其煩一個個記臉放行。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這時,忽然有人站起來,怒道:“你自己做的事,憑什麼不讓我們走!”
“你他媽再說一遍?什麼叫我自己做的?我做什麼了?”江弋槐同樣站起來,與那男生比肩而立,你來我往似乎就要吵起架來。
“哎哎哎!”關攸攸大老遠從倒數第二排跑上來夾在怒火中燒的二人中間,“沒必要沒必要,今天這事在誰身上都不痛快,她就是問問,不是你就說不是不就好了,多大點事。”
那男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跟我無關,起開。”
一來她的重心全在貼吧上,沒功夫跟那男孩較真;二來也給千里迢迢調和折中的前桌一個面子,她才不去追究。
“不用去練球嗎?”江弋槐問道,“交代完你就可以走了。”
“我……”關攸攸轉身面對着她,此時竟結巴起來。
她察覺出了關攸攸的反常,於是倒戈問道。
她與關攸攸一向不對付,彼此互相嫌棄的方面簡直從外貌形象到性格氣質、從行為習慣到意識三觀無所不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他們不僅是一班球隊隊友,還常年是前後桌,所以總免不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得了機會便要嗆對方一口,人生才算圓滿。
只是自從上周五之後,他非但自己不跟她硬上,甚至還勸慰起其他有與她起爭執的意圖的人了,難不成這貨轉性了?
她一把揪住關攸攸的領子,質問道:“說,周五那天你從醫務室出來之後去哪了!”
她這大喜大怒的轉變直讓關攸攸倒吸一口冷氣,緩了緩道:“那個……”
“有屁快放,圖片是不是你傳的?”
“不是!肯定不是!”
“那你當時在哪?”
“……”關攸攸再次欲言又止起來。
“好啊,我說你這兩天怎麼轉性了,原來暗地裏捅刀子啊!”
“不是,真的不是我!”關攸攸的神情有些慌亂,他與江弋槐雖然一直吵吵鬧鬧,到底也是認識兩年的隊友啊!何況他們還有個共性,就是都不愛記仇,有什麼過節當場就要一爭高下,所以沒必要做到這一步,“實話告訴你吧,那天我確實躲在教務處的窗外,那是因為我聽說有人跟黑熊打報告,所以才去看你有沒有事的。”
江弋槐嘆着氣鬆手了,關攸攸嘴裏哪句真那句假,她還是分辨得出的。
只是,下一刻,她的目光轉向楚江川再次變得鬥志昂揚起來。楚江川似乎感受到這不善的灼熱目光,抬頭與她對視。
二人對視了半分鐘,竟沒人願意第一個移開目光。一個目光是三伏天火辣辣的熱,另一個則是凜冽寒冬里噬骨的冷。江弋槐突然扯起嘴角冷哼道:“我就知道是你!”
與關攸攸的反應不同,他並不急於辯解,卻也沒有表現出罪魁被揭穿者該有的心虛。他的臉上仍舊冷冷的沒有表情,眼神卻顯得格外晦暗。
“其他人現在都可以走了,你留下。”江弋槐伸出食指,指着後排坐的楚江川道。
“哪跟哪啊,這事跟川兒沒關係!”關攸攸先急了眼,跳上前與江弋槐面對面,用僅容許兩個人聽清的聲音,語速極快道,“我倆那天在一起,還是他說的,說我離你近,最近格外盯着你一些,別讓你再闖禍。誰不清楚出了今天這事,你還不得把整個學校翻個地朝天,怎麼可能是他啊!”
江弋槐聽罷反而更加自信,伸手一掌將關攸攸細皮嫩肉的臉推到一邊,徑直走向楚江川,道:“現在真相大白了,周五放學后你就在教務處窗外,還有什麼可抵賴?”
關攸攸此時表現得十分百折不撓,站直了身子再次夾在二人之間,道:“你到底聽進去我的話了嗎?讓我多勸勸你的人是他啊!”
“我耳朵好得很!有些人可最會當面說一套,背地裏做一套了!表面上讓你勸我,看似是為我好,暗地裏卻把那天的錄像傳到網上,好讓全校人看我江弋槐的笑話!不得不說,姓楚的你可真厲害啊!”
“不是,他這麼做圖什麼啊!”
“圖他可以親手把我從這個學校趕出去!”江弋槐繞過關攸攸,與楚江川直接面對面:“不過要讓你失望了,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鬧得全校不得安生嗎?大錯特錯!看來大家共事兩年,你還是不怎麼了解我啊。我是討厭學習、討厭學校,巴不得被退學,但我更討厭走進別人的圈套,為此我這次也不可能被退學!”
楚江川此時才開口,道:“我從來都沒希望你被退學過,我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江弋槐打斷道:“少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在周五那天,事情就不會同時被董明和黑熊知道!當時在場的只有你和關攸攸,還能是誰告的狀?”
楚江川再次緘口不言,這次他的雙眸只是注視着桌面,並沒有她對視。
許久,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比江弋槐還高出小半頭,此時居高臨下,笑笑道:“沒辦法啊,看來都被你知道了。沒錯,就是我發的。”
“川兒,你瞎說什麼!你那天哪錄什麼像了啊!別再添亂了!”關攸攸靠近一步雙手抓住楚江川的衣領,意圖讓他清醒一點。
“添亂的是你。”楚江川頗不留情面地一把奪過自己的領子,拉展后,繼續對江弋槐道,“錄像是我壓縮的,jpg也是我傳在學校貼吧的,還在圖片下面附了文字說明,三年一班江弋槐因和轉校學霸早戀被其家長扇耳光。”
江弋槐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差,隨着楚江川的話語說完,她的手已舉在了半空。關攸攸下意識閉緊雙眼不願看見,隨着清脆的聲音響起,楚江川卻沒感到臉頰上該有的刺痛,再去看時,她自己的臉卻是一邊紅一邊白。
“很好,非常好。楚江川你給我記住了,從現在起,我江弋槐跟你勢不兩立!”她氣沖沖地衝出教室,一想起他當著班裏那麼多人的面把貼吧里不忍直視的話,一字一句地念出來,她就恨不得把他的骨頭一併捏碎。只是她不能這麼做,這一次她不能被退學,否則她就連跟他你死我活的機會都沒了。
關攸攸搖頭嘆着氣追隨江弋槐之後出了教室,他散步似的經過操場來到體育館,也許是因為夕陽西下時氤氳晚霞的溫柔照拂,讓他的思緒格外活躍起來,一會想起高一時一起練球的場景,一會又想起在操場上追逐時呼喊的話語。明明球場上、跑道上還活躍着奔跑的男孩女孩,那卻再也不可能是他們了。
“來練球了?”體育館裏正在跟幾個男生打球的趙長煦看到關攸攸的身影,於是向他走去,並將球拋給身邊一人。
“完了。”關攸攸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嘴裏只喃喃出兩個字。
“什麼完了?發生什麼了?”
“完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趙長煦雖並沒直接目睹剛才發生的事,卻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瞬間明白了他的語義。
關攸攸突然伸手環住他的上身大哭起來,趙長煦雖然平時總擺出一副嫌棄他的樣子,此時竟由他將鼻涕眼淚擦在自己的運動服上。他從始至終心中都明白,面前這個男孩雖然嘴巴毒,卻也是五個人中最喜歡也最捨不得這隻球隊的。
他曾經無數次在清早空蕩蕩的校園裏見到他獨自練習罰籃的身影,每當此時,他都會夾着球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才道:“長煦哥哥你可要替我保密啊!可不能讓江弋槐那傢伙知道,否則她又要得意了!”
他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他已經很久沒來練過球了,所以從沒以比賽名義逼迫過他參加訓練。他也知道當他竭力嘗試過所有能想到的辦法挽回江弋槐而未果時,內心有多失落。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視別人如珍寶,而別人卻視你如草芥。他與她拌嘴,卻從沒提及過一個“散”字。
就是他這樣小心守護的球隊,今天還是以一句“勢不兩立”徹底畫上了終止符。
“可以懷念,卻也不必耿耿於懷。那隻球隊早就散了。”趙長煦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