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刀路人
孟秋滿面震驚,“!!!”
儘管她再過不通文墨,可這首詩魔所寫的採蓮曲她也知道。
為什麼系統不提醒?
她念頭剛起,便問腦海中清晰的兩聲“叮、叮——”。
“……”孟秋忍不住吐槽,“辣雞系統,還帶卡機的。”
因她離燕承南極近,以致儘管她話音說得輕,卻還是讓燕承南聽見了,側首問她,“什麼?”
“我說這首詩真好啊……”孟秋嘆着氣說。
滿堂贊聲,那小娘子卻寵辱不驚。
燕承南頷首應下,“嗯。”
聞言,她略有些訝然,又湊過去問燕承南,“看上了?”
“詩是好詩,”他推開孟秋,慢條斯理道,“可究竟是代筆、或是即興,便不清楚了。”
孟秋聞言微愣,“咦???”
“你可知她是誰?”燕承南這麼問她。
她當然不曉得。
“那是程家的嫡幼女程雅弦,父親乃是朝中太常寺正卿。”又有人飲酒作詩,他便誇讚幾句,繼而,方才略微側首,再繼續和孟秋說道,“她若有才,依照她的家世,這名聲便早該傳出來了。京都貴女中不乏有才的小娘子,皆無越過此首七絕者。更何況她。”
看向那位程小娘子,孟秋在滿心敬佩,“……有道理。”
想來她也清楚自個兒此舉太過出風頭,也太過惹眼,除卻不時朝燕承南遞個秋波,倒不曾再語出驚人。也是無有酒盞停在她面前,運氣頗好。
曲水流觴,儘管燕承南在上座,可還是吃了幾盞酒。更作詩幾首,滿得喝彩。
孟秋是半點兒聽不懂。她雖看他面上不顯醉意,與往常一般無二似的,卻還是湊過去問他,“殿下酒量如何?別喝醉了。”
“……這才第三盞。”燕承南瞥了眼她,卻乍然瞧見她眼底擔憂,霎時便忍不住輕笑一聲,“你從何得知本宮酒量淺的?莫說三盞,三十盞也不見得會醉。”
她得知后當即安心了,“那就行。”
酒過三巡,更換題目。
“便以……”燕承南正欲說出新題,就聽聞孟秋在耳邊說了句話,停頓一下后,依她所說,“以雨後海棠為題,作小令一首。”
“這題倒是苛刻。”
“那有甚,上回……不是出了個更苛刻的。”
“是極,是極。”
眾人略作討論,他卻去詢問孟秋,“為何以此做題?”
孟秋悄聲道,“我和您說首詞兒,您再聽聽那個程小娘子的,對比一下……”
“你還會作詞?”燕承南微訝。
“不會,”她補上一句,“純粹就是背誦。”
而後,燕承南便聽她在耳邊念了首絕妙的如夢令,他尚在細想,那面,程小娘子玉手輕撥淺溪,便截下了酒盞。
“恰逢海棠花開得正盛的時節,殿下定了此題,着實精妙。前幾日一場疾雨,小女填詞一首,竟合了這道題。”她眼底漾着笑,眼波流轉,更顯玉面含春,低鬢緩聲念來,“昨夜風疏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燕承南緊跟其後,將她沒來得及念完的小令補上后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孟秋看着程家小娘子霎時蒼白的面色,驚得險些蹦起來,“殿下!您怎麼念出來了!”
“為何不念?宴上飲酒作詞,抒情、盡興,乃是有感而發。不論詩詞,句中皆有深意,不知凝結了多少心血。”他朗聲說著這些話,語速不疾不徐,讓那位程小娘子霎時成了萬眾矚目之人,“而她,偷詩竊詞的賊罷了,豈能配得上如此好詞好句?”
“我還當她這榆木腦袋忽而開竅,哪曾想……原是偷來的呀?”一旁的小娘子反應過來,當即掩唇譏笑,“殿下博覽群書,不知讀過多少詩詞,你又怎能瞞得住?”
“嘁,真是敗壞程家的名聲。”
“有她在,程家又怎能不被人恥笑。”
“殿下說得對,她不過呀,是個偷詩竊詞的賊!”
文人相輕。
不止在郎君之中,便是在那些小娘子之間,亦是如此。尤其此前被她壓了風頭的,而今更是不留餘地,勢要將她踩到地下方才罷休。
程小娘子霎時便泫然欲泣,淚意盈盈的看向燕承南,“殿下是何處聽來的這首詞?”
“這首如夢令乃我親手所作,底稿尚在家中,亦親自念與密友聽過……怎麼我就成了賊呢?”美人梨花帶雨的模樣着實惹人憐惜,宛若是一株弱不禁風的池中白蓮,哪怕垂淚時,也不減風姿搖曳,“若其中有誤會,我一一解釋就是了。我以性命作擔保,若要說此詞並非出自我手,除非有原作者攜證據來尋我,否則偏要說我是偷襲的……我抵死不認!”
孟秋頓覺大開眼界,“……真不要臉啊。”
“殿下,許是您聽聞的,本就是程小娘子不慎流傳出來的小令?”
“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吧……”
她看着一眾憐香惜玉的郎君們,在燕承南耳後又念出幾首詞,皆是李大才人所作,“您把這幾首都說出來,和她對峙!我就不信她都留稿了!”
“好,既你說這首詞為你所作,那本宮便另出一題,定下韻部,還請程小娘子再作一首,不論詩詞。”燕承南並未聽從孟秋的,說到此處停頓一霎,唇角輕揚,“因題定得急,也無需小娘子作出如此前那般的絕世佳作,只需合格律即可。”
程小娘子沒作聲。
“如此一來,倒也公平。”
“這般也好以證清白,殿下此舉可行。”
“程小娘子,便依從殿下所說的罷?”
那是男客所勸說的。
“是呀,不過一首詩詞罷了。”
“程娘子如此大才,即興一首詩詞而已。”
“快些應下罷,也好讓我們知曉你究竟有沒有那個才能。”
這是女眷所冷嘲熱諷的。
“程小娘子?”燕承南喚她一聲,面上笑意不該,眼底卻隱隱帶了譏誚,“既是如此,本宮便當你答應了。也罷,為防說甚本宮刻意為難人,不如請諸君為之定題、定韻?”
“卻之不恭。”此前那位李郎君嬉皮笑臉的應下,“程小娘子,那李某便不客氣啦。正值夏日,又天高雲舒,就以凜冬做題罷。”
“噗嗤!好你個李二!”
席上有人噴笑出聲,忍俊不禁。
而場面霎時和緩許多,倒不似此前那般生硬凝滯了。
“可。”燕承南頷首應下。
程小娘子意欲尋個託辭婉拒,“我……”
“那韻腳就定作十一尤,作五律一首。”說話的是那位面若桃花般的小娘子,她眼中含笑,軟聲道,“本該定絕的,可律比絕要好寫些,也不比絕句精妙狹窄,小娘子請罷。”
“……”她咬着唇,一時竟講不出話來。
又有人喚她,“程小娘子?”
場面陷入沉寂。
“做不出么?”燕承南輕笑一聲,說得好整以暇,將一切都盡數掌握,“那便無需小娘子作詩,仍是此題、此韻,小娘子便換作詞罷。仍是小令,定哪個詞牌,諸君請罷。”
“竹枝詞?”
“或是柘枝引亦可。”
“還有相見歡、憶江南。”
“那便都可,隨小娘子任選一個。”他慢條斯理接過話,卻仍是半晌都不聞程小娘子開口,不禁失笑,“連這也作不出?也罷,那不若本宮作一首,小娘子只需接上下闋即可,如何?”
她僵立在那兒,面色青紅交錯。
“怎麼?”燕承南問她,“這也不行?”
他話音至此,方才停下。倒也不曾再將孟秋念的那些詩詞講出來,而是輕拿輕放,垂眸拂袖,“罷了。好端端一場曲宴,倒教本宮給攪擾了。”
“這如何能怪到殿下身上,來來來,諸君快些吃酒,這‘雨後海棠’的題,可還沒做出旁的呢。”那李郎君再度開口,插諢打科,笑吟吟的說笑着端起溪流中的酒盞,“呦,剛好便輪到我了。”
話罷,他略加思索,不過片刻,便弔兒郎當做出首七絕來,“南風還惜海棠花,驟雨猶催宴客家。更勸再斟三盞酒,滿枝都是老倭瓜。”
哄堂大笑。
“哈哈哈李二你真是絕了!”
“慢着……你才是個老倭瓜!”
“雖稱不得佳作,倒也着實有趣。”燕承南順勢擱下那件事,講起這首詩來,“李郎才思敏捷,該賞。”
“謝殿下。”那李郎君當即起身,裝模作樣的拱手作了個揖,“不知殿下要賞我甚?”
燕承南不疾不徐道,“賞你再飲三盞,再作三首。”
在李二叫苦不已的話聲里,宴上竟遠比此前還要熱鬧。唯獨程小娘子處,冷寂一片。連以往與她親昵的小娘子都離她遠遠地,好似生怕沾到她。
“……所以您之前說的是什麼?”孟秋待燕承南歇下來,連忙湊過去問他,“什麼……韻部、下闋,還有啥啥啥的?為什麼我好像都聽過,又什麼都沒聽懂?”
“門外漢不許問。”他似是心情頗好,連應着孟秋的話時,語氣里都含着笑意。
孟秋只得委委屈屈的應,“……哦。”
她忽而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不禁循着看過去。正是程小娘子。她目光怨毒,恨恨看着孟秋,好似想要生剝活吞了孟秋一般。
見程小娘子這般,孟秋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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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即,在場都是老倭瓜,就我李二是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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