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武關風波
秦漢時代,自咸陽、長安到南陽,只需走武關道即可。秦末諸侯亂戰,武關道被破壞,沿途村鎮荒廢,自漢以來,陸續修復重建,武關道依然為連接關中地區和江漢地區的主要通道。
武關關口,庫艾伯慶遞交了通關文牒、過關稅,額外給了大大的好處,兵丁得錢開心,順利放行。
鮑泰引着牛車,管氏端坐車前,低頭抱着兩個幼兒逗弄。
管氏春風拂面,白裏透紅,兵丁看得呆住了。
坐在一邊喝酒的屯長眼前一亮。“兄弟們,跟我耍耍。”親信們嬉笑連連,屯長沖了過來,“停下,停下。”
鮑泰心中咯噔一聲,低聲詢問身邊兵丁,“哦,這是我們屯長皮秀將軍。”
“屯長還敢自稱將軍,狂妄之人。”鮑泰不知這幫軍士目的,凝目盯着。
屯長皮秀搖晃着走了過來,“一個婦人抱兩個孩子,可疑,檢查。”
皮秀近前細看,鮑泰聞言慌亂,下意識地抬手阻攔,兩個兵士長矛交叉,攔住鮑泰。
皮秀圍着管氏左看右看,那眉毛彎彎的,鼻樑挺挺的,睫毛長長的,胸高腿長,臉俏膚白,每一處都有少婦的風情,管氏先是慵懶休息,此刻神色慌張,帶着幾分可憐,前後對比之下,皮秀更加心神迷醉了,心道“果然婦人情調多變,遠非青澀少女可比,絕了。”
皮秀輕嗅着香氣,假裝嚴厲卻言語平和,“最近可是有人報官,丟失嬰兒的。”
皮秀看着管氏的脖子、胸脯、腰肢,“這兩個孩子長得一點也不像,一個白胖子一個黑胖子,個頭差不多,絕不是雙生子。說,孩子哪裏偷來的?”
鮑泰聞言心中一慌,手抓着長矛,“將軍,將軍。”
皮秀近前一步,臉龐幾乎貼在了管氏的臉上,管氏厭惡,扭頭側身,長發拂過皮秀的臉頰。
皮秀閉眼深吸一口氣,“真香啊。”
商隊武士頭領巴飛與庫艾伯慶耳語,庫艾伯慶搖頭,“不用出面,看看他的底細。”
鮑泰聞言大怒,不過心神安寧了些。
鮑泰強自鎮定,環視左右,商隊雖然駐足等待,卻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鮑泰瞟了城牆,只見甲士林立,大弩分置。心道,“智取,切莫動強。”
鮑泰隔空高喊,“將軍、將軍,這是我的女君,兩個孩子都是我的。”
管氏聞言臉紅,皮秀看着管氏,“哦。”“讓我檢查檢查。”探手伸向了管氏的胸口。
鮑泰掏出一袋銅錢,“大哥買酒喝。”兩個兵士都去伸手,鮑泰暗笑中計也,抬手將錢袋拋向空中,兩個兵士仰頭伸手。
鮑泰乘機矮身從長矛下鑽過,竄到皮秀身前,攔住皮秀胳膊,“將軍,這是我孩子。”
管氏腳蹬車板,身子后挪尺余,雙眼泛紅,瞥了一眼老王,老王冷笑旁觀。
“將軍借一步說話。”
皮秀暗恨手伸得慢了,好幾天沒有吃手抓羊肉了,好不容易趕上一個,着惱甩着胳膊,“膽敢抗拒漢軍,謀反處死。”
鮑泰心道,“好大的口氣。”
“將軍,你可認識函谷關的彭狻將軍?”
“見過兩面,怎麼了?”
“我就說嘛,一家人怎麼可說兩家話,我是彭猊啊。我婚禮當日,我哥帶了不少財禮,直說武關的守備將軍和他的兄弟手下也送了不少賀錢,一直無緣回訪拜會。”
皮秀收起了傲慢,鮑泰加把火,“皮將軍前途無量啊,我哥官拜函谷關將軍,手底下還缺個裨將軍,為何缺着,不就是在虛位以待閣下嗎,不就是你嘛,你姓皮吧?”
皮秀點頭,“是啊,那又如何。鳥過拔毛、魚過刮鱗,有我皮秀在,誰都得剝層皮。”
“將軍,此言差矣,過往的商人,利小,按律收稅即可,你得刻意結交啊,備上藥物防備頭痛腦熱,誰知道你救上哪位大商人大貴人。這些巨商勛貴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念着你的好,當上將軍還不指日可待。”
“屯長、軍候、軍司馬、都尉、校尉、裨將軍,好幾級呢,對將軍來說,高官厚祿,滾滾而來啊。”
皮秀臉色一白,頭一次被人當面戳破,心情不滿。
鮑泰拿出兩個金餅,塞到皮秀手裏,“皮大哥大喜之日,我沒有回禮,今天補上。”
“我還沒有媳婦呢。”
“哦,那就提前送賀錢嘍。我就此回祖籍,還得趕去看大哥,就不叨擾武關將軍了,就請皮大哥,皮大將軍備上一份禮物,給武關將軍送去吧。”
皮秀把金餅收好,甩甩手,“走吧。”
鮑泰千恩萬謝,趕着牛車,管氏長出一口氣。
“將軍,救命啊。那孩子是我的,被這鮑泰強人搶奪,他叫鮑泰,不姓彭。有個孩子是他偷的,那媳婦也是我的。”老王高聲喊了起來。
眾人大驚,鮑泰恨不得一刀抹了老王的脖子。
皮秀歪着頭,“什麼包抬?趕緊滾。”
鮑泰聞言輕鬆,“我必為皮大將軍在我哥哥面前美言。裨將軍,皮將軍非君莫屬。”低聲道,“這婦人確實是那瘋子的媳婦,我大哥與這婦人情投意合,偷偷生了兒子,那瘋子就要報復我彭家。我為了免除後患,要把他扔在大山裡。大將軍別理他胡言亂語。”
鮑泰亮出一把匕首,手柄雕着一個彭字。
皮秀上下打量,沒有聽出鮑泰話語的破綻,“我什麼都不知道,彭將軍弟弟自然是我一家人。”
任憑老王呼喊,無人理會。
過了武關,鮑泰狠狠抽了老王一頓,老王自此老實了許多。
鮑泰回首望武關,哈哈大笑,心中且苦且傷,“彭猊,九泉之下,你可瞑目,藉助你大哥名頭,過關了。”
庫艾伯慶目露讚賞,笑眯眯地,“請問閣下到底是鮑泰還是彭猊?”
鮑泰苦笑,“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鮑泰是也。彭猊是我兄弟,函谷關將軍彭狻受太子提拔......”鮑泰閉嘴不語,差點透露機密。
庫艾伯慶心中明曉,鮑泰和其所帶的孩子身世懸疑,竟然黑魚再次,那就捨命以赴,抱拳,“有事儘管吩咐。”
拍拍鮑泰的腰以示友好親昵,一下子拍錯了,拍在了屁股上,庫艾伯慶縮回手,鮑泰皺着眉頭。
庫艾伯慶尷尬離去。
鮑泰緊張無病安危,考慮正值夏秋季節,河水泛濫,以往的大路難以通行,而且過關遇到兵士,難免麻煩。
鮑泰不敢絲毫大意,建議走山間小路繞行。
庫艾伯慶牢記大巫師的指示,自然依從鮑泰話語。
鮑泰心驚,“我說什麼聽什麼,也不反駁,怎地如此順利。糟糕,此子果然對我居心不良。”屁股上好似再次麻癢起來。
駝隊成員自是以庫艾伯慶馬首是瞻,雖步履艱難,行程緩慢,不敢妄言半個字,心中的牢騷就免不了。
凡有怨懟神色,庫艾伯慶立即厲聲斥責,猶如三冬風雪。相對於庫艾伯慶對鮑泰的春風和煦,對比鮮明。
鮑泰心中一點也不領情,也不想領情。
於是自藍田開始,商隊先後經過張家坪、商洛、庾嶺,跋山涉水,一路沿着終南山迤邐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