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節 快去救吧

第九十二節 快去救吧

老二嫂吵吵嚯嚯一天也累了,躺在炕上睡了一覺卻不見老二好回來,就穿上衣服進了桑傑扎布住的地窨子問了一句:“桑副司令,你見着老二好和郭大牙了沒有?”桑傑扎布爬起身子說:“沒有啊,這些天他們倆不說是領人去打窯(江湖語:打村、鎮)嗎?別的我就不知道了。”老二嫂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地窨子中點上燈坐着。她心裏很忐忑,知道這兩個人出去沒好事兒,可又不知道他倆去幹什麼了。

快***叫的時候,那個在王家酒館逃脫的土匪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回來,站在地窨門口喊報告。進了屋,他朝老二嫂“卜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大事,大事不好,副司令讓大軍抓啦!”老二嫂忙下地問:“哪個副司令?你慢慢說。”土匪說:“就是二當家的和三當家的。”老二嫂上去揪着士匪的棉襖領子把他拽起來問:“你說?到底咋回事兒?”那土匪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個遍,氣得老二嫂哆哆嗦嗦地踹了那土匪一腳喊道:“滾!都讓大軍槍崩了才好呀。省得成天跟他們操這個心!”

待那個土匪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老二嫂嘆了口氣,把桑傑扎布叫到她的地窨子中來。她低聲說了一句,“桑副司令,出事兒了。”桑傑扎布驚愕地問:“出什麼事兒啦?”老二嫂就把剛才那個土匪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桑傑扎布說:“那司令是什麼意見?”老二嫂說:“咳,啥意見,他們倆落到大軍手裏就是個死罪。跟了我這些年了,大牙是我親表兄弟,二好我倆也是兩年多的夫妻了。氣話是氣話,該救他倆還得救他倆。過咱們這刀尖舔血的日子,別說是自個兒的親戚,就是一般的弟兄也得救,我就尋思跟你商量個救他們的法子。”桑傑扎布說:“押他們的地方就是早先的偽局子,那裏邊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可是就咱們這幾十個人能打下來嗎?”老二嫂說:“兄弟,我也知道咱們打不過人家。可是不打心裏又過不去。要是趁他們都回去過年了呢?咱們闖他們個空子,也備不住能把二好跟大牙撈回來。”桑傑扎布站起身說:“司令非要打,我也沒啥說的,容我再想一想,看怎麼個打法。”老二嫂拍着兩條大腿說:“咳,兄弟呀,我命咋這苦啊!”

桑傑扎布回到自己的地窨子時,天也就亮了。

這兩天,“老二嫂”又是殺牛又是宰羊的,林子裏瀰漫著一股血腥味。一些不能食用或不願食用的牛、羊下水扔得遍地都是,招惹來許多喜鵲和老鴰。天一亮,它們就“喳喳呱呱”地叫着飛過來,叼起地上的東西又飛到附近的老柳樹上啄食着。夜間站崗的土匪還看到好幾條狼和狐狸也來光顧過,都是叼起東西就跑了。黃虎不用自己去找食,和主人住在一個地窨子裏。桑傑扎布每天都把牛肉、羊肉帶回來,用匕首切碎了給它吃。只有拉屎尿尿的時候,桑傑扎布才領着黃虎出去,怕它吃了不潔凈的東西鬧肚子。現在,能和桑傑扎布近便一點兒的只有黑豹和黃虎了。

桑傑扎布在自己的地窨子裏坐下來,想了想,把七爺找過來。七爺說:“要按綹子裏的規矩,大當家要辦的事兒沒有不辦的。你要不辦她就覺得你跟她不是一條心,你往後在這也沒個待了。”桑傑扎布說:“明明打不過,我怕兄弟們跟我去白送死。”七爺長長嘆了口氣說:“咳,干這行,弟兄們的命不是個命。只要為仗仗義義的當家的,誰還在乎這條賤命。要我說,你就去打,打的時候一定讓大當家的也去。看實在打不進去了,就趕緊往回撤,你可要把退路先想好了。”桑傑扎佈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再說王爺府這邊,生擒了土匪頭子老二好和郭大牙后,王政委找色旺旗長做了彙報。兩個人一商量,此事非同小可,怕是土匪馬上報復。這伙土匪的頭子是老二嫂,新近又跑進去個桑傑扎布,力量萬不可小覷。於是立刻寫了報告,派人騎快馬趕去赤嶺向赤嶺上級做專門報告。楊成龍接到報告后也覺得事情嚴重,找來吳飛和烏恩商量。商量完后,便對騰格里旗來報告的說:“你快趕回去,告訴色旗長和王政委要組織好旗里現有的武裝力量,對抓獲的土匪要嚴加看守,堅決讓人民群眾過一個太平年。我們商量了,馬上派一個騎兵連去支援你們,估計得比你晚到半天。大規模的剿匪行動要等到過了年,到來年春天。”去報告的戰士得到楊成龍的回復后,快馬加鞭回到王爺府時,已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

色旺旗長和王政委得到楊成龍和吳飛、烏恩的意見后,騰格里旗ANJU便立刻行動起來。AN大隊總共三十個人,看守和各要害部門就佔去了二十多人。色旺旗長又把臨近的三區、四區的區小隊各抽調過十個人來,在院牆四周佈置好崗哨。王政委指揮着工作人員把辦公桌、椅子、板凳都抬到牆下,站在桌子上正好露出頭去,把槍就架在牆頭上。王政委讓幾個新戰士跟着老戰士行動,院內如臨大敵,氣氛緊張,晚飯就在崗位上吃的,是王家酒館王老闆和王花花送來的羊肉芹菜餡的水餃。一位老戰士和王花花開玩笑說:“要是天天有花花送來的餃子,我樂意天天都在這站崗。”別的戰士說:“你呀,別作夢娶媳婦凈想好事了,你這還不是兔子跟着月亮走沾了好人光了。”說得王花花臉一紅,笑着說:“只要你們把土匪消滅掉,我天天給你們包餃子吃。”說完一甩大辮走了。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暗灰色的穹廬上繁星閃閃,家家戶戶紅燈高掛。

“嗵,叭,嗵,叭”,西遼河兩岸的村子裏爆竹接連地響了起來。大年三十晚上這頓年夜餃子是必須得吃的,吃餃子前還得祭奠一下祖宗和灶王爺,放上一掛大鞭,漠北人管這叫“發紙”。

老柳樹筒林子暗了下來,老二嫂和桑傑扎布帶着土匪們傾巢出動。他們從黑暗的老柳樹筒林子裏鑽了出來,又像一個個幽靈般地閃動在黑夜中,很快便來到王爺府鎮子外邊。

頭一天下午,老二嫂又找了一趟桑傑扎布。她陰沉着臉子問:“桑副司令,明兒個都大年三十了,去救老二好和郭大牙的事兒你還干不幹?”桑傑扎布說:“我正想要跟司令說呀,咱們明兒個夜裏動手。趁着發紙時鞭炮一響,咱們就攻打他們安局。”老二嫂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就說:“你還別說,這八成是打響窯(江湖話:打村鎮土圍子)最好的機會,到時候爆竹和槍都響分不清哪打槍哪放爆竹,虧你想得出來。”桑傑扎布又說:“這是場硬仗,司令你得親自去督戰才行。”老二嫂說:“那我得去,救二好和大牙的仗我還能脫得了身?兄弟,怎麼打你自管安排,嫂子信得過你。”於是,桑傑扎布把五個隊長叫到一起,蹲在地上,用一個柳條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推演起來。“圍着這個院子,一、五小隊在東,二小隊在南,三小隊在西,四小隊在北,五小隊就是七爺那個小隊兼做司令衛隊。”桑傑扎布說,到時候聽見機槍一響就開始往院子裏進攻,各小隊長一定要找厚道點兒的人當馬樁子,別等打起來馬樁子先跑了。

ANJU院子和鬼子時的沒什麼大的改變,還是分前院和後院,就是院牆又壘高了一塊。王政委前後院跑着告訴大家:“今天夜裏最關鍵啦,土匪有可能認為過年的時候咱們會麻痹大意。咱們的援軍估計半夜前後就能到,堅持到過半夜咱們就是勝利,打跑土匪咱們再吃年夜餃子去!”色旺旗長說:“老王你負責全面指揮,我在正面帶戰士們守着。”

有幾家開始發紙了,成掛的爆竹“啪叭啪叭咚……”地響了起來。

老二嫂騎着馬,站在桑傑扎布的馬後說:“開打吧!”桑傑扎布命令身旁的機槍手朝着大門先打一梭子。“噠噠噠……”機槍聲,隨後的步槍聲夾雜着成掛的爆竹聲,王爺府鎮響聲一片。趴在牆頭上的戰士見一大片黑影端着槍撲了過來,色旺旗長一聲喊“打!”,立即就是一陣排子槍打過去,一個土匪“媽呀媽呀”地倒在地上。但老二嫂在後面不停地喊着:“誰衝進去救出兩位副司令來,我賞十塊大洋!不往前進攻的給我就地槍斃!”土匪們端着槍,貓着腰,向牆頭上的戰士開着槍。尤其是土匪的那兩挺輕機槍,桑傑扎布都安排在正面也就是東面的進攻上了。

已經有三、四位戰負傷倒在桌子上。

王政委前後院跑動着喊着:“看號子的也都上牆,把牆攻破了,裏面也不好守!”土匪的四面進攻着實給兵力不足的安隊防守帶來很大困難,牆西有兩個土匪都搭着肩上到了牆頭上,被剛好帶人趕過去的王政委抬手“噹噹”兩槍,又打了下去。

牢裏的老二好和郭大牙聽到外面槍聲響成一片,知道是老二嫂他們來了,於是拖着腳鐐跑到牢門口喊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現在不放,等我們人進來,把你們都槍崩了!”監獄的走廊里空無一人,他倆拚命地砸一氣鐵門也無濟於事,只好蹲在地上喘粗氣。

戰鬥進行一個多小時了,土匪還是沒有攻進院裏的,但安隊的傷亡也很重。色旺旗長的左臂受了傷,仍然站在桌子上用右手向進攻的土匪扔着手榴彈。一個大個子的新戰士胸部受了傷,他把四顆手榴彈的拉環都摳出來套在手指上說,“土匪要是衝上來,我就跟他們同歸於盡!”王政委跑過來對色旺旗長說:“不行咱們就退到屋子裏去吧,西牆已經讓土匪攻破了,我讓戰士們退到後院的屋子裏打哪!”色旺旗長沉着地說:“土匪一會兒半會兒不是還打不到前院來嗎?”王政委說:“一時還打不到前院來!”色旺旗長堅定地說:“那就再堅持一會兒,我估計我們的援兵快到了!”

槍聲激烈地響着,土匪的兩挺機槍打得牆頭的磚不斷地往下掉,手榴彈也扔進了安局的院裏,“轟轟”地爆炸着。色旗長右手把步槍抽了回來,他準備讓戰士們向屋裏撤了。突然,院子西面傳來更密集的槍聲。色旺旗長聽了聽,高聲喊道:“打呀,我們的援軍到啦!”這時攻打安局西面、南面和北面的土匪騎在馬上拚命跑過來,有的還喊着:“扯乎扯乎(江湖語:跑吧),起水啦(江湖語:官兵來啦)!”

七爺提着槍跑到桑傑扎布跟前說:“副司令,大軍援兵又到了,我們撤吧!”桑傑扎布找到老二嫂說:“大軍援兵來了,我們再找機會救他們,現在撤吧!”老二嫂帶着哭音說:“咳,往後還有啥機會了,撤吧撤吧!”桑傑扎布一撥馬頭喊了一聲:“撤!”七爺也連忙招呼一聲:“三老四少,順水啦(江湖語:大家逃跑吧)!”土匪們跳上馬,沒命似的朝老柳樹筒林子跑去,只有七爺的小隊在老二嫂和桑傑扎布的馬後護擁着。

大軍騎兵連追到老柳樹筒林子的邊上,連長怕進了林子道路不熟容易遭到土匪的暗算,停止了追擊,返回了王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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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玉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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