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一響驚全場
“怎麼,做了虧心事還怕鬼敲門啦?”路鳴順着那道明亮的女聲望去,閱見了一位長相十分甜美可人,衣着打扮頗為貴氣的少女。
少女酒紅色的捲髮長直腰間,八字劉海下是一雙笑彎了的眼睛,塗滿了橘色口紅的唇角,還有兩個甜甜的小梨渦。
路鳴看愣了。
“郭嬈栩,你能不能別瞎說!誰做虧心事了?沒有證據不能亂說話的你知不知道?!”白眼姐隔壁床的女生灰溜溜的下床,跑到陽台拿來了垃圾鏟和掃把,把地上的鏡子碎片掃的乾乾淨淨。
“我有沒有瞎說你還不清楚嗎?”
被叫做郭嬈栩的女生十分嫌惡的躲到了一邊,仰頭對白眼姐不悅的說道,“方凌你還真是有大姐大情節啊,去哪兒都要收個小弟。”
原來白眼姐叫方凌。
路鳴在心裏默默地記住了她的名字。
郭嬈栩繞過那人,徑直走到了路鳴的床邊,雙手趴在她的防掉欄上,踮起腳尖將臉湊到了路鳴的面前。
“路鳴鳴,醫生怎麼說?你有沒有事呀~”
路鳴感受到了這女孩撲面而來的善意,她放下手中的書本,對郭嬈栩輕聲道,“醫生說我情況很好,已經沒事了。”
“噢噢,那就好~”郭嬈栩點了點頭,“那你的初舞台打算怎麼辦呀?”
她指了指身後床位上的方凌,低聲說,“她們可是已經排好了,故意想把你排除在外呢。”
一直在小心翼翼偷聽的方凌聽到這話,十分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初舞台……可以自己一個上台么?”路鳴反問。
“當然可以。”郭嬈栩點了點頭,“不過很少有選手會選擇solo,雖然這樣子能保證曝光率,但是實力不夠的話也很容易被反噬。”
“要不我跟我隊長說說,讓你進我們隊伍?”
郭嬈栩氣質不俗,想必是大戶人家出身,這樣的女生才藝一定不會差,那自己如今貿然去加入別人的隊伍,豈不是擺明了會拖了別人的後腿。
“不用不用。”路鳴連忙擺手,她不想麻煩別人,更不想欠別人這麼大的人情。
見路鳴拒絕的快,郭嬈栩不禁喜上眉梢,“路鳴鳴!快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準備好初舞台的節目了?”
“嗯。”路鳴不置可否,談話間,方凌與小跟班不知何時早已出了門,郭嬈栩沒再多問,不多時便以訓練為由告別了路鳴。
偌大的宿舍頓時只剩下了路鳴一人,她合上套卷,閉上雙眼,開始讀取前世的記憶。
*
“哈嘍~看我,你在,害怕,什麼~”
“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經比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方凌組表演的歌舞是《不怕不怕》,路鳴許多年前曾經在街邊的二元店聽過這首歌,想不到這也能給她們編出舞蹈。
路鳴對舞蹈的種類並不了解,關於舞蹈,她的認知還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迪斯科,那時不知怎得,單位莫名掀起了一陣迪斯科潮,天天泡在實驗室的路鳴也被許儒城拉着一起去迪廳跳舞,還美名其曰“與路鳴同志一起勞逸結合。”
所以她並沒有辦法點評方凌組的舞蹈如何如何,只覺得她們的服裝有些暴露,路鳴有些接受不了,要是許儒城在,估計又要說她老土了。
“請大家多多pick我們銀河隊的成員吧!”歌曲結束,方凌組的組長拉着眾人給台下鞠了個躬。
直到舞蹈結束,主持人問她們組的組長問題,路鳴這才知道這人叫莫莎。
想必這就是之前方凌口中的,“說了她幾句就讓她受不了”了的組長大人吧。
路鳴記下了這個名字。
然後就是導師點評環節,showyou一共請了三位導師,分別是有着“搖滾教父”之稱的嚴威,被稱作“國民甜心”的吳雨萌,以及總是板著臉的齊敏。
嚴威雖然年過四十,可卻依舊活出了一副叛逆青年的模樣,他留着長長的捲髮,還挑染出了黃色,每天都以亮皮褲示人。
吳雨萌看樣子約摸二十幾歲,據說是國內首檔女團選秀選出來的c位,如今被節目組返聘回來當導師,有些愛撒嬌,但也在人的可接受範圍內。
而至於齊敏,路鳴不太喜歡這個愛刷存在感的人,這人總是板着一副臉,就跟誰欠她錢一樣,前面那麼多個節目,她全程抱着手臂冷眼相望,讓她點評她就吹毛求疵的處處挑刺,可她的點評里卻也沒有多少專業術語。
在台下觀望着,觀望着,終於等到了所有隊伍都表演完了節目,這才輪到她這隻掉了隊的孤雁上台。
“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出,最後一位showyou選手——路鳴!”主持人的說話語氣慷慨激昂,路鳴挺直了身板,大步往台上走去。
其實作為最後一個表演節目的人,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優勢,一則是觀眾早已疲憊,二則是導師早已視覺聽見皆疲勞,所以無論她再怎麼跳高難度的舞蹈,再怎麼賣弄音色,台下都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
路鳴走到台上,不疾不徐的正了正話筒。
“她就這樣上去了?是不是對自己外貌太自信了?”方凌指着台上的路鳴,對一旁的莫莎低聲說道。
莫莎將目光投向台上,不禁眯了眯眼。
只見路鳴竟連底妝都沒上,素麵朝天就上去了,身上穿的還是一件毫無亮點的白t以及黑色牛仔褲,鞋子也只是普普通通,讓人叫不出牌子的運動鞋。
“之前至少還知道打扮一下再見人的,怎麼進個醫院還把腦子摔傻了?”方凌繼續道,莫莎皺了皺眉頭,並不是很想理會身旁這個聒噪的人。
“評價別人之前自己先多照照鏡子好嗎?你這模樣有什麼資格能評論別人?”坐在方凌正後面的郭嬈栩早就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就嗆了聲。
“你!”方凌差點就直接出口懟了,卻又礙於郭嬈栩的家世,最終還是噤了聲。
“同志們好,我是路鳴,今天我要演唱的曲目是——《祖國不會忘記》。”
舞台中央,路鳴調好了話筒高度,對着不遠處的工作人員比了個“ok”的手勢,演播室的大廳中,頓時響徹了一道熟悉的旋律。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個。在奔騰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她,她怎麼選這首歌呀!”方凌亂了陣腳,她是從某造星國度回來的練習室,對於現代舞蹈與潮流音樂手到擒來,可她還真沒想過,竟然會有人在選秀現場□□歌?
“怎麼了?路鳴在宿舍學習你也看不慣,她選的歌你也聽不慣,我說你這紅眼病要實在治不好的話,要不考慮一下自戳雙目?”郭嬈栩懟了她一句,方凌回頭對她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再不做聲。
“在征服宇宙的大軍里,那默默奉獻的就是我,在輝煌事業的長河裏,那永遠奔騰的就是我。”
路鳴左手拿着話筒,右手延伸而開,腰板挺得筆直,整個人看上去又精神又正氣。
“不需要你認識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進融進祖國的江河。”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國不會忘記,不會忘記我。”
……
一曲結束,嚴威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板,他將目光往左側投去,見到身旁的兩位同事也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不由得率先拿起了話筒。
“標準的美聲唱法,後生可畏。”他說。
“我從未在任何一檔選秀節目上,見過這麼高超的唱法。”吳雨萌邊說邊拍手。
“大氣的嗓音,大氣的神態,恭喜你,成功駕馭了這首大氣的歌。”齊敏放下了話筒
全場嘩然。
前面的節目那麼多,卻從未得到過三位導師的一致好評,而路鳴的唱功也實在是嫻熟之至,叫人根本無法望其項背,就連模仿也模仿不來。
嚴威繼續問道,“學美聲學了多久了?”
路鳴不假思索的答道,“不記得了。”
七十餘年如一夢,她也時常懷疑往事是否有真實的發生過,是在夢裏,亦或者是在平行時空處,可這次脫口而出的美聲唱法卻又讓她意識到,她真的是路鳴。
一個經歷過輝煌燦爛的人生,並且擁有着赤子之心的路鳴。
這一個路鳴,於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帶着些許不甘離開了人世,卻又不知出於各種原因成為了另一個路鳴。
成為了十七歲的,可以創造美好未知的路鳴。
*
秦宇恆今天難得有空,向高水平期刊編輯處投出了大半年的論文終於有了回應,說是已被徵用。
他得到了一筆可觀的稿費。
今天實驗室里沒人,陽光不吝的傾瀉在了雪白的牆壁上,以及藍色實驗台上的儀器中。和煦的微風從開着的落地窗趁虛而入,吹得那湛藍色的窗帘隨風飛舞。
他拿出了平板久違了點開了某款視頻應用,想要看一部電影致敬一下這久違的閑暇。
“showyou……路鳴slay全場……”秦宇恆帶着好奇心點了進去,“竟然與路前輩同名,難得呀。”
平板上,一個衣着樸素,不施粉黛的少女躍然屏幕,她的儀態有着超出年齡的從容,背挺得筆直,手拿話筒,用出色的美聲唱法嫻熟的演繹了一曲《祖國不會忘記》。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國不會忘記,不會忘記我……”
她唱功了得,若是沒有經過從小到大的訓練,是絕對唱不出這麼悠揚的感覺的。
秦宇恆一時聽入了迷。
“報告!有人偷懶!”一道溫和儒雅的男聲從他的身後穿來,他被嚇了一跳,卻又在看清了來人之後連忙起身攙扶。
“老師,您怎麼自個兒出來了?醫生說了您不可以擅自走動,一定要有人看着才行的。”
人一旦上了年紀,自理能力就跟嬰兒差不多,必須要有人跟着才能保障安全。
“今天陽光好,我出來走走,想來也沒幾步,走走就到了。”
許儒城被扶到了秦宇恆先前的位置上,手中還拄着拐杖,餘光偶然瞥見了他的平板界面,頓時被裏面年輕女子的歌喉吸引了注意力。
“你這是在看星光大道嗎?這位面生的小同志唱歌不錯呀!”許儒城平時忙碌於搞研究,唯一的娛樂方式就是看星光大道,不過自從路前輩走後,也好久沒見他看了。
“不是星光大道。”秦宇恆有些哭笑不得,“老師,這是一檔叫showyou的選秀節目,從一百個人里選九個人出來,越厲害的選手粉絲就越多,得到的票數也越多,最終被選出來的機會也就越大。”
“哦~”秦宇恆剛解釋完,屏幕里的女生也恰好唱完,“那這位小同志唱的這麼好,應該挺多粉絲的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她好像一直挺名不見經傳的,粉絲應該不多。”秦宇恆撓了撓頭,他對於選秀的了解並不多,能說的出來的也都是從瀏覽器推送里知道的。
“這樣啊。”許儒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那這位小同志叫什麼名字啊,你告訴我我一會讓同事們給她投票。”
對於這個腰板挺得筆直的小姑娘,許儒城總有着說不上來的好感,總覺得她的身上有一股子似曾相識韌勁兒。
“老師……”秦宇恆對自己這個老頑童老師的要求莫名感覺到可愛,“她叫路鳴。”
“嘣——”許儒城的拐杖應聲落地,他扶着桌子顫顫巍巍的起身,連聲音都帶着止不住的顫抖,“你剛剛說……她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