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風雨將至

正值開飯的時間，人們陸續聚集到了前面的院子裏排隊領飯。

梅若彤拉着玉玲的手走過去看了看，見只有稀粥和高粱窩頭，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

可排隊的百姓們似乎都很滿意，領了自己的飯就趕緊去一邊吃了。

張舉人很快就找了過來，領着梅若彤去了青竹和劉玉成待着的那個房間裏。

梅若彤讓張舉人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她牽着玉玲的手坐了下來問劉玉成的病情。

劉玉成在床上睡著了，青竹看了他一眼說：

“大夫說是受了寒，加上長久飲食不足才造成的。”

見梅若彤皺着眉頭不說話，青竹猶豫着說：

“姑娘，我看這裏似乎很缺銀子，剛才的那個大夫過來，似乎也是張舉人求別人來的，一直陪着笑臉對那個大夫說好話。”

梅若彤點了點頭，讓青竹去給玉玲端些飯菜進來，她和碧溪在屋子裏看着兩個孩子。

玉玲一直乖巧地站在床邊等着，見青竹走了，她才敢伸手去摸了摸劉玉成的頭。

梅若彤把玉玲叫到身邊，問她和弟弟這麼多天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距離上次見到她們姐弟兩人，已經有七天了。

玉玲哭了起來，她是聽到張舉人叫梅若彤“王妃”了，可她根本就不懂這個稱呼意味着什麼，見梅若彤和碧溪都穿戴普通，又都很和善，就大着膽子說：

“我娘臨死前和我說過，讓我帶着弟弟只向面善的婆婆和姐姐嬸嬸們乞討，別的人誰給的吃喝都不能要，我們村裡一起出來的好幾個人，都跟着別人走了，我再也沒見過她們了。”

碧溪哽咽着哭了起來，梅若彤心疼地把玉玲摟在了懷裏。

青竹給玉玲端進來了一碗粥和兩個窩頭，旁邊的盤子裏還着兩個煮雞蛋。

玉玲卻只吃了一個窩頭和半碗粥就不肯吃了，還把飯菜放在爐子旁邊溫着，說是要留着給弟弟吃。

梅若彤剝了一個雞蛋遞到玉玲的手裏，輕聲說：

“你只管吃，等你弟弟醒了，我就帶你們回家去，姐姐那裏有很多好吃的。”

玉玲忙跪下給梅若彤磕頭，然後才一小口一小口吃起了雞蛋，就像是在吃什麼無比美味的東西。

午飯分發完畢后，張舉人才匆匆來到房間裏見梅若彤，依然是不卑不亢的平靜模樣，梅若彤問一句他就說一句，不邀功也不訴苦。

當梅若彤提到那個給劉玉成看病的大夫，問這裏是不是很缺銀子時，張舉人的面色才終於有所鬆動，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

“小人不敢隱瞞王妃，王爺是交待過讓小人去領銀子，可小人去了幾趟衙門都沒能見到管錢糧的大人，王爺又忙，所以小人就先借了些銀子拿來用着。”

梅若彤垂眸看了一眼張舉人腳上已經十分破舊的棉鞋，扭頭對碧溪說：

“你現在就回去拿兩千兩銀票過來交給張舉人。”

說完又看向張舉人說：

“你拿了銀票就先去請一個大夫在這裏守着，常用的藥材也提前買好備着。

另外，以後每頓飯的粥都要稠一些，除了窩頭和粥，晚飯要給每個人都加一碗熱菜湯，要有葷腥，孩子們每天要有一個雞蛋吃。”

張舉人紅了眼圈，忙拱手向梅若彤道謝。

碧溪很快就回去取了銀票來交給了張舉人，張舉人接了銀票就忙領着人出去採買了。

梅若彤一直待到天色微黑，看着張舉人把晚飯都安排妥當，排着隊的流民們已經在肉燉蘿蔔的湯鍋跟前排隊了，她才讓青竹用被子裹了劉玉成，帶着他們姐弟回了后衙。

李彥白一整夜都沒有回來，天亮之後才匆匆回到后衙洗洗澡換了衣服，又抱了抱梅若彤，說他要去蘭陵幾天，會把夏風留下，讓她不要擔心，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梅若彤沒和李彥白提流民那邊缺銀子的事情，讓碧溪在院子裏照看玉玲姐弟，她又帶着青竹去了張舉人那邊。

張舉人正招呼着人往院子裏運糧食，看見梅若彤就忙迎了過來。

梅若彤和張舉人一路走進院子裏，問清楚兩千兩銀子大概只能用十天時，心裏就有些詫異，但是她並沒有說什麼，只對張舉人說：

“你只管照顧好這裏的事情就行，我過幾天還會送銀子過來。”

張舉人忙又謝了梅若彤，可他眼神間欲言又止的樣子卻沒逃過梅若彤的眼睛。

直到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后在屋子裏坐下，梅若彤才問張舉人到底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張舉人搓了搓手，下了很大決心似地站起身給梅若彤行禮說：

“王妃，原本兩千兩銀子足夠這些百姓一個半月的花銷，可小人帶着人出去買糧食，處處被人刁難抬價，去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這些糧食，所以才，才……”

梅若彤聽明白了張舉人的意思，就漸漸地冷了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舉人咬着牙一撩袍子跪了下來，恭聲對梅若彤說：

“王妃，小人多年不曾考得功名，只不過是個窮文人，忽然被王爺指派來管這件事情，自然遭人嫉恨，所以才……”

這並不出乎梅若彤的意料，她讓張舉人起身，就叫了夏風到跟前說：

“你安排人去查清楚今天賣給我們糧食的鋪子，還有那些不肯賣糧的，看看他們背後的老闆都是誰，行動要隱秘，不要被人注意到了。”

夏風立刻去了，梅若彤就對張舉人說：

“你不用怕銀子不夠用，只管照顧好這些百姓，等王爺回來后，一切就都會有個了結。”

張舉人的眼神閃了一下，馬上就堅定地點頭應了下來。

晚飯後，梅若彤去廂房裏看望了玉玲姐弟，又讓碧溪再準備些銀票，等着張舉人有急用的時候好送過去。

夏風一身寒氣地趕了回來，告訴梅若彤說今天拒絕賣給張舉人糧食的那幾個店鋪，背後的主子全都是這次圈地要清查的權貴人家。

反倒是那幾家加價賣糧的店鋪還都算清白，不過是些趁機牟利的商戶罷了。

梅若彤冷笑了一下，錢塘是府城，李彥白也在這裏，這些人都敢這麼囂張，可見素日裏都是什麼德行。

梅若彤又細問了糧米的價錢，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裏的米價竟然是洛邑的兩倍還多。

青竹和碧溪也是面面相覷，非常地不可思議。

江浙是盛產米糧的地區，可米價卻比洛邑還貴，洛邑的米可大多都是從江浙長途運過去的。

梅若彤並不問夏風關於李彥白去做什麼事情了，只對他囑咐道：

“我們帶的銀票足夠撐上兩個月，你什麼都不要做，只悄悄地把錢塘城裏那些和這次圈地有關的世家豪門都查清楚，比如他們之間的姻親故舊關係，尤其是和陳家有關係的，一個都不要漏掉，以備着王爺回來後有用處。”

夏風應了一聲就出去了，梅若彤又獨自在燈下坐了一會兒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