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這輛馬車雖然精緻華貴,但並不常在文德橋附近出現,車身上也沒有任何能夠彰顯主家身份的圖案,一路走來已經引發了不少人暗地裏的猜測。
雲婉晴和賈涵月與馬車擦肩而過時,透過車窗上的縫隙,直直地落入窗邊人的眼中。
那人皺緊了眉頭,怒氣沖沖地朝外頭喊了一句:“停車!”
車夫王福一聽,連忙拽緊了手裏的韁繩,熟練地將馬車停在了路邊上。
馬車內,許久未曾出現的王管家穩了穩身子,不解地問道:“二爺,這是怎麼了?”
王家二公子王瑞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特意加寬過的車廂被異常肥碩的身材襯托得十分窄小。
他用戴滿了金銀玉石的粗短手指捏住布簾一角,陰毒地盯着賈涵月二人離去的背影,冷幽幽地開口道:“那不是賈家的病秧子嗎?他如今竟能隨便出門閑逛了?賈老太太難道不怕他一個風寒就沒了?”
王管家的額角析出一層薄汗,自家二爺打小就性格暴躁,自從王掌事謀財害命、奪人秘方的官司輸掉,富貴樓也因此被迫關張后,王瑞的脾氣就更加差了幾分,這些日子也不知折騰死了多少個丫鬟。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湊到窗邊瞟了一眼,果然是兩道熟悉的身影。
“回二爺,確實是龍鳳樓的賈少東家沒錯。小的聽說,賈老太太前些日子花重金請到一位神醫,幾貼葯下去,這賈少東家的身子骨兒就愈發好了起來。”
王瑞冷哼了一聲:“呵,踩着咱們富貴樓的位子往上爬,再要命的病怕是也能痊癒。對了,他身邊的黃毛丫頭是誰?本少爺好像沒見過這號人物。”
王管家趕忙解釋了一句:“二爺,那女子就是‘雲記小食’的掌柜雲婉晴。”
王瑞難得坐直了身子,伸手將布簾全部撩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雲婉晴的背影。
緊接着,他就低聲訓斥道:“她?你們幾根老油條居然被這樣一個黃毛丫頭逼迫到如今這個地步?我們王家好吃好喝的,難道就為了養出你們這些廢物?!”
王管家連忙點頭稱錯,直到王瑞氣消一些才小心說道:“是是是......不過二爺,那丫頭確實有幾分本事,不然也不會短短几個月就賺得盆滿缽滿,還得到了賈家少東家的賞識。”
王瑞斜了他一眼:“你們就沒查查她的來歷?”
王管家回道:“早就派人去查過了,那丫頭出自清河鎮小池村,不僅父母雙亡,還拉扯着一個痴傻的幼弟。幾個月前,她為了給傻子弟弟治病,跟着同村的熟人來到大同府,緊接着就開了‘雲記小食’。對了,她那位同村,二爺您還認識呢!”
王瑞挑了挑眉:“哦?是誰?”
王管家湊到王瑞耳邊悄聲道:“就是您特別討厭的那位池思瑜池公子。”
池思瑜和王瑞同在白鹿書院念書,一個是眾夫子們皆看好的秀才苗子,一個是助教們都懶得搭理的庸才。一個出身農門,從小就在地里幹活,身體比其他同窗要強壯許多,一看就不好惹;另一個則大腹便便,動作的幅度稍大一些都會氣喘吁吁。
王瑞的腦子和體力都不如人家,家丁們礙於書院的規定也不能進來幫忙,他幾乎沒能在池思瑜的手上討着好,自然而然地記恨起對方來。
這會兒聽說雲婉晴和池思瑜之間的瓜葛,原本的厭惡感由八分漲到了十分。
“既然是個鄉下來的泥腿子,那還在等什麼,難不成還需要我來教你怎麼處理嗎?”
王管家低頭道:“不敢不敢,其實小的早就將‘雲記小食’的鋪子暗中買了下來。只是近日忙着疏通關係營救王掌事,又顧忌賈家的勢力,這才耽擱了下來。”
王瑞的神色愈發猖狂起來,囂張地說道:“你怕什麼?!我們王家就算沒了富貴樓,照樣是大同府里數一數二的人家。賈府難道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野丫頭,豁出去和我們撕破臉不成?”
“可是......”
王管家張張嘴還想說話,直接被王瑞打斷:“你就別可是了,明天一早就去興隆街把鋪子給我收回來。”
“他們姐弟兩個沒有棲身之所,自然是要回老家過年的,開春之後就讓人在城門口守着,看到雲家姐弟的身影就想辦法將他們趕走。一來二去,我就不信她還會往大同府里鑽。”
王管家雖然覺得此舉不太穩妥,但也不好違背主家的命令,只能點點頭應了下來。
王瑞滿意地點點頭,最後看了眼雲婉晴二人即將消失在街口的身影,冷哼一聲,用力將掀起的布簾甩回了窗框上。
王管家朝外頭喊了一聲:“王福,回府。”
車夫得了令,精緻華麗的馬車緩緩地在街道上行駛起來,呼呼的冷風中隱約能聽到一兩句車廂內的對話。
“家裏明明有更寬敞的馬車,你怎麼安排了一個這麼小的?擠得我難受死了。”
王管家安撫道:“自從王掌事的案子后,知府和縣令大人已經對咱們有些不滿,當下我們還是低調行事比較好。家中的那些馬車多多少少都有些逾制,只有這駕馬車勉強符合標準。二爺您再忍忍,咱們很快就到了。”
王瑞含糊不清地咒罵了兩句,又問道:“娘的,這鬼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我爹呢?他如今到哪了,還有幾日才能回來?”
王管家盤算了兩下:“老爺前些日子來信,說是要在邊關耽擱幾日。如今算算日子,應該離大同府不遠了,過年前准能回來。”
......
午時過後,空中忽然風雲變幻,溫暖的陽光被厚厚的幾層烏雲遮掩,天色猛地暗沉下來。大同府里颳起了刺骨的寒風,街道上的路人頓時少了許多,行商走販熬了一會兒也紛紛歸家。
雲婉晴和賈涵月試完新菜后,一人捧着一碗桂圓紅棗茶,正坐在聽雨閣的暖閣中暢聊。
這會兒聽到窗外的動靜,賈涵月皺了皺眉道:“這才晴了幾日,怎麼說變天就變天,祖母怕是又要咳一整晚了。”
雲婉晴叼着一顆桂圓:“老太太生病了?”
賈涵月擺擺手道:“祖母年紀大了,身子骨兒一日不如一日,總是會有些小毛病。冬日裏只要一變天,她就會咳一整晚,吃了多少貼葯也不見好。”
雲婉晴思考了一下道:“是葯三分毒,如果喝葯沒有效果,不如嘗試下食補。我給你寫幾道潤肺化痰,降氣止咳的方子,你回去找個郎中看看,若是沒問題就給老太太試試。”
賈涵月驚喜地朝門外喊道:“墨竹,快去準備紙筆來。”
墨竹很快就將東西送了過來,雲婉晴拿着上好的湖筆一氣呵成,接連寫下了五六道食譜。
賈涵月捧着紙,小心翼翼地將上面的字跡吹乾,再細心地摺疊好塞進胸前後,興奮地讓人去安排馬車回府。
天色漸暗,賈涵月將雲婉晴送到新店門口,看着她進屋后才離開。
雲婉晴聞着飯香走進院子,正巧看到馬師傅和池思瑜端着一堆菜往堂屋去。
池思瑜看到她,笑道:“喲,小晴趕得巧,馬師傅剛把暖鍋做好,你就回來了。”
雲婉晴笑吟吟地回他:“那說明我有口福呀。”
三人繼續往屋子裏走,雲婉晴忽然感覺額間一涼,她疑惑地伸出手試探了一下,一朵晶瑩的雪花悠悠地落入了溫熱的掌心中,頃刻間化為一攤雪水。
下雪了。
這場雪來得突然,聲勢也十分浩大,冷冽的北風呼呼地颳了一夜,鵝毛般的大雪也簌簌地下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窗外已經亮堂起來。
雲婉晴窩在暖和的炕上,聽着外面沙沙的落雪聲,情不自禁地又團了團自己的棉被,難得地想要睡個美美的回籠覺。
但事與願違,新店的大門突然間被人急促地敲響。
“砰砰砰!雲掌柜在家嗎?砰砰砰!我是胭脂鋪的夥計,我家錢掌柜派我來找您!砰砰砰!”
雲婉晴一驚,她搬家后拜託錢掌柜照看老店。今日下着大雪,錢掌柜還遣人上門,肯定是老店出事了。
她趕忙從炕上爬了起來,匆匆忙忙的套着衣裳。
這時,隔壁屋子傳來吱呀一聲,早起讀書的池思瑜敲了敲雲婉晴的房門,叮囑道:“小晴,你慢慢來,哥先去前面看看。”
雲婉晴定了定心神,迅速收拾好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滿是積雪的院子,倉促得跑進了前堂。
只見一個夥計打扮的少年,半截褲管都被雪水打濕,這會兒正焦急地在大廳里來回打轉,時不時地還手舞足蹈地跟池思瑜說句什麼。
雲婉晴趕忙迎了上去:“阿谷,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名叫阿谷的夥計一見雲婉晴,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猛地竄到雲婉晴的跟前,拉着她就想往外走。
“哎呦!雲掌柜,火都要燒到眉毛了,您怎麼還一點都不急呢?”
雲婉晴追問:“你總得先告訴我出什麼事了呀!”
阿谷催着他們趕緊出門,藉著說話的空隙解釋道:“今日天剛一亮,王員外家的王管家就帶着好幾個人高馬壯的家丁過來,說是雲記的鋪子已經是王家的了,讓您趕緊搬走。”
“他們拍了好一會兒,見雲記裏頭半點動靜都沒有,正準備砸門呢!!我家掌柜一見情況不對,趕緊派我來通知你。”
雲婉晴的眸色冷了冷,王管家這個天上門趕人,明擺了是不想讓他們姐弟好過。
“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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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會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