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寧歡撓撓頭，在腦海里戳系統。
沒反應。
顧堰經常不在線，寧歡已經習慣了。她托着小下巴嘆氣。
是啊，怎麼辦呢？
寧歡跟小大人似的，眉心微皺露出幾分愁緒，三阿哥見了反而失笑出聲：“別嘆氣了，我記得書房有幾本講農事的書，說不定裏面能有辦法。”
當今皇子所受教育極為嚴苛。他們無需科舉入仕，因此四書五經或許不如進士精通，然而要學的東西只會更多——琴棋書畫也就罷了，騎射武功兵法西學都要了解，農業作為國家根本更是基本素養。
只是三阿哥還在打基礎階段，尚未學到這些技術性太強的知識。
夏蕖沒叫別人動手，自己費了老鼻子勁從箱籠里翻出兩本書，寧歡探頭去瞧，就見藍皮白框的線裝書上，標標準准楷體寫着書名，她一個一個字念過去：“齊民要術，什麼政全書。”
三阿哥笑道：“那個字念農，農政全書。你如今認的字不少。”
寧歡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跟着三阿哥把“農”字讀了兩遍，又照着書上筆畫描了兩遍。
三阿哥見了說：“我教你寫？”
寧歡搖搖頭，奶聲奶氣一本正經：“先看怎麼種茄茄。”
她沒忘了今兒主要目的，這才是“正經事”呢。三阿哥點頭，對着面前兩本書發愁——先看哪本呢？兩本均是農事巨著，但他都不了解，不知道哪本寫菜蔬種植更詳細全面？
他對寧歡說：“你幫三哥選一本吧。”
寧歡撓撓小臉，又瞅了兩眼，選了《農政全書》。理由也簡單：她覺得這本書名有“農”又有“全”，還有她不認識的字，應該更厲害一點。
小姑娘跟三阿哥湊一起看書，還忍不住糯唧唧嘆了一聲：“歡歡不在三哥哥要怎麼辦呀？”
三阿哥臉頰微紅，也知道自己沒有決斷。這是他老毛病了，想改不是那麼容易。便只紅着臉埋頭看書。
寧歡認字不夠多，看書只能從一堆字裏撿認識的，看得她暈暈乎乎，一會兒功夫就沒了興趣。正好夏蕖送點心來，寧歡捧着一塊慢慢啃，等到三四塊點心下肚，小肚子半飽了，寧歡去看三阿哥，卻發現他眉頭微皺，書卻一頁沒翻。
她晃晃小腿：“三哥哥怎麼了？”
三阿哥臉更紅了，放下書躊躕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我看不懂。”
三阿哥心裏羞愧。
他向來好學，在上書房進步也很快，先生對他多是誇讚。他自詡聰明、學問不錯，沒想到今兒離開先生獨自看書，竟大部分看不懂。
他有點受打擊。
寧歡捧着小臉道：“這書好難呀，三哥哥這麼厲害都看不懂，歡歡字都認不全。”
他算什麼厲害？
三阿哥心裏自嘲，愧疚地對寧歡說：“我不能幫你找種植方法了，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問一下先生......”
“不要！”寧歡搖搖頭斷然拒絕，“不能叫別人知道，歡歡有辦法。”
她說得堅定，三阿哥卻不信。不想叫別人知道，看書又看不懂，還能有什麼辦法？
寧歡卻不肯多說，在三阿哥宮裏寫完今日功課，順便吃了一肚子點心，才告別三阿哥背着小書包蹦蹦跳跳回宮。
夏蕖笑道：“五公主每日高高興興，彷彿沒有煩心事似的，心性真好。”
三阿哥微笑：“是啊。”
**
寧歡回宮就見福嬤嬤跟個望主石似的，坐在廊下巴巴瞅門口，見寧歡回來頓時笑成一朵花，拉着她上上下下檢查。
寧歡被摸得咯咯笑，在她懷裏扭來扭去：“歡歡沒事，嬤嬤不要摸啦！”
好癢的！
福嬤嬤每日一問：“公主今兒做了什麼？累嗎？有不舒坦的跟嬤嬤說，不管怎麼著都要顧惜自己身體......”
寧歡一一答了，福嬤嬤又噓寒問暖，得知寧歡已經吃飽才放任她自己玩。
金烏西墜，霞光萬道。微風輕拂，空中瀰漫著茉莉香氣。炎炎夏日，早晨和傍晚最為舒適，宮裏幾個人聚在院子裏納涼，說說笑笑熱熱鬧鬧。
寧歡坐在鞦韆上蕩蕩悠悠，一邊努力參與福嬤嬤、綠縈和小成子的話題，還要時不時戳一下系統，甚至編了不成調的小曲，在心裏哼唱：“堰堰，堰堰，堰堰......”
偶爾看一眼的顧堰：“......”
系統機械人還是要儘快上線，功能可以慢慢完善，前期能替他應付寧歡就行。
小孩太難纏！
他打開聲音傳輸器“嗯”了一聲，屏幕上小姑娘露出大大笑容，稚嫩聲音傳輸過來：“堰堰，你今天很忙嗎？”
顧堰：“嗯。”
系統研究測試不是一日之功，現在最重要的投放綁定業已成功，下一步是收集數據、開發各種功能。顧堰一個人做這麼多事確實很忙。
寧歡歪頭：“你做什麼呀？累不累呀？就算忙也要照顧好身體。現在有時間跟歡歡說話嗎？沒有歡歡可以等別的時間哦。”
見過福嬤嬤如何問寧歡的顧堰：“......找我什麼事？”
“歡歡想買書”，在寧歡眼裏，兌換跟買差不多，她仰着小腦袋問，“堰堰知道哪本書寫了怎麼種茄茄嗎？歡歡想買。”
她想了想補充：“要歡歡看得懂的。”
顧堰預備調植物學巨著的手停了下——小孩看得懂的？
他說：“稍等。”
然後手指翻飛，迅速調動數據，羅列出所有適合幼童植物啟蒙的書籍，又在其中篩選出含有番茄種植的幾本羅列出來，叫寧歡自己挑選。
寧歡選了一本封面最花里胡哨的。
系統“叮咚”一聲，交易成功，寧歡眼見積分數字從三位數開始嘩啦啦往下掉，最終停在一個她認識的數字：8。
她依依不捨看角落的《睡前公主》，問顧堰：“堰堰堰堰，歡歡種茄茄有積分嗎？”
“推動番茄種植技術、改良番茄品種，有。”
他頓了頓道：“宿主身體尚未完全恢復，請儘快賺積分調養。”
寧歡身體在沒有完全恢復之前調養不能斷，否則身體素質會倒退，一天需耗費一個積分。寧歡聽到這個便腦門一緊，想到以前病歪歪天天被迫喝苦藥湯子的經歷，癟嘴：“歡歡知道了。”
她當即便要看兌換來的書。
這是一次奇妙體驗。
寧歡在顧堰指導下控制意識進入系統，點了右手邊一列按鈕其中一個，界面便從個人界面跳到書架界面，空蕩蕩只有孤零零一本書。
她用意識點了點這本書，眼前便出現一個光幕，跟顧堰叫她選書時光幕相似，不過現在上面只有放大的一本書。
意識點一下，封面一卷劃到序列頁；再點一下又划回封面。寧歡玩得興緻勃勃。
顧堰售後任務完成，最後道：“你要種植番茄之前，最好去看看別人怎麼種。”
寧歡摸摸頭被點醒了：“對哦，歡歡可以去悄悄看，不用買書噠！”
她無限懊悔，尤其是想到有漂亮公主的《睡前故事》，更是用小肉手拍拍自己腦袋。
“歡歡笨笨！”
顧堰：“......”他下線了。
**
寧歡的懊悔不過片刻而已。
一是她生性樂觀；二是新技術有積分；三就是......這本書好好看啊！
它是有圖的誒！
她從鞦韆上挪到床上，喜歡敞亮的小姑娘頭一次堅持放下帷帳，躲在被子裏看書。
這光幕好神奇，晚上也能看書！
而且綠縈她們都看不到誒！
寧歡沉迷看書，不知道什麼時辰才睡去。第二天一大早被福嬤嬤叫醒時還睏倦不已，撅着小屁股往被子裏鑽，哼哼唧唧不想起床。福嬤嬤心軟，便叫綠縈去給寧歡請假。
寧歡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不要請假，歡歡要去上學。”
綠縈扭身回來幫寧歡穿衣服，取笑道：“公主昨兒做賊去了嗎？瞧瞧您眼底下青的。”
寧歡掐腰：“歡歡才不是小賊。”
“是是，公主伸胳膊”，綠縈逗寧歡而已，就當幫她醒神，“學堂這麼好么，公主不想歇一歇？”
寧歡認真點頭。
她喜歡跟哥哥姐姐們一起玩。
近日黃先生講完一輪《女誡》《女訓》，開始教公主們琴，寧歡便更喜歡了。她年紀太小手指太嫩不能上手，但是可以負責鼓掌呀！
美人拂弦實在賞心悅目，況且兩位公主琴藝不錯，樂音輕揚，寧歡聽得沉迷，聽着聽着就流出了口水。
黃先生用手指敲桌子：“五公主，醒醒！”
寧歡迷茫睜開眼，就看到黃先生板着的臉，瞌睡頓時飛沒了，乖乖巧巧坐好繼續聽琴。
下課時三公主便笑：“五妹妹昨兒想好吃的沒睡覺么，瞧你困的，還流口水。”
寧歡一本正經：“歡歡沒有。”
大公主和三公主用團扇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
寧歡知道她們在笑自己，哼唧一聲，問：“大姐姐和三姐姐要和歡歡一起捉迷藏嗎？”
兩位公主搖頭：“我們這麼大，不能玩捉迷藏了。”
“為什麼？”寧歡撓撓頭，不明白捉迷藏和年紀有什麼關係，“是不是你們太高不好躲？那我們捉蝴蝶吧。”
大公主笑着摸摸寧歡頭：“不是這個緣故，只是我們身為女子，長大了便要賢淑貞靜，動靜守節，不可笑鬧過分。”
寧歡聽得暈暈乎乎。
三公主對寧歡眨眨眼：“先生說得對，五妹妹聰明歸聰明，年紀卻太小了，還不懂《女誡》《女訓》意思呢，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明白了就不能捉迷藏嗎？”寧歡撅嘴，“那歡歡不要明白！”
說完她就蹦蹦跳跳跑了。
大公主和三公主看着跑遠的背影，不由露出幾分羨慕。
天真爛漫，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