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鞋粉衣
表面看起來沒多深的草叢,包思齊一跳下去只剩個頭在外面,祈雨忍不住叫了一聲小心,包思齊站定沒猶豫從兜里掏出手套帶上撥開前面的灌木叢,彎下身子拾起了一隻草綠色的布鞋高舉在了祈雨的視野內,看款式顏色和洞裏屍體腳上的是一對。
祈雨掏出證物袋把鞋子裝好,安排大家用手機將這條山路的情況來回不同角度拍了好幾張照片。祈雨蹲下身子敲了敲路面,雖是土路卻發出“砰砰砰”的聲音,他們這走了一路過來基本沒有留下腳印。
曲瑞川在一旁補充:“龍躍省這些山裏的土路但凡超過三天沒下雨硬得就像泊油路,下了雨不是連續幾天那種大雨,雨停后不超過兩天立刻干透,然後越來越干。”
祈雨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子:“你在龍躍省幹了幾年了?”
“畢業了就一直在龍躍省,之前在山區基層幹了幾年,最近半年才調到雲牧孜華。”
“小包呢?”祈雨繼續問。
包思齊撓了撓後腦勺:“嘿嘿,我是雲牧孜華人,畢業后一直在其他省公安系統工作。”
祈雨點點頭:“行,我看你們都是吃過苦的,這邊的情況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說了不管以後怎麼樣,咱們現在好好乾,把手上的活捋明白了。”
一行人回到辦公室已經是晚飯時分,隔壁派出所食堂飄出的香氣一陣陣往鼻孔里竄,幾個人顧不上吃飯一到辦公室就忙活開了。
曲瑞川把新找到的鞋子送去了二樓鑒證科,年豐一眼認出了他,笑着打了個招呼說有空再聊。曲瑞川回到辦公室正巧碰上祈雨讓溫彬打出了一沓認屍通告,他走過去主動接過來:“我去派出所找柯所安排點人一起出去貼。”
“出去貼?不是網上傳給他們嗎?”包思齊疑惑地問。
曲瑞川笑了笑:“這個地方十里八鄉使用互聯網電腦打印機的人家微乎其微,連村長辦公室都沒這東西,所以一直以來要張貼紙質告示都得親自去。”
“行,我和你一起去。”包思齊從曲瑞川手上抽過一沓通告。
祈雨把年豐剛傳給他的單獨的衣服和鞋子照片傳給了其他三個人,叫他們貼通告時候順道問問見過誰家穿這衣服。祈雨安排完帶着溫彬走出了辦公室直奔鎮中心。
祈雨輕車熟路走到了鎮中心賣衣服鞋子店面最多的一條街,一家家拿着照片問過去,老闆們都搖頭沒進過這種衣服。走過了一條街,祈雨帶着溫彬轉彎走去另外一條街,嘴裏給溫彬介紹着那邊還有七八家店,再過去一條街還有,不着急一家家問過去。
“哥,你怎麼對這些店怎麼熟??難道你來買過衣服?”兩個人來了這麼久就昨晚上祈雨自己出來溜達了一圈,他和林釗吃完飯回房屁股還沒坐熱祈雨就回來了,這麼一小會時間他就把鎮子上的賣衣服鞋子的店鋪都弄明白了,難道昨天祈雨是來給誰買衣服?
“想什麼呢,就昨天路過了一下,我要買衣服也看男士的啊,再說我穿什麼你還不了解?”
溫彬琢磨了下,也是這麼個道理。他最開始認識祈雨的時候,祈雨的衣服都是網上買的19.9包郵那種,一買好多件。後來物價飛升質量縮水導致幾次抓人過程中,19.9數次沒有經過考驗當場爆了線,更有甚者成了縷。
祈雨丟了幾次人後最終聽從了他的建議買點質量好的衣服,不過以祈雨不愛逛街的性格,要他出去逛街買衣服簡直堪比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考英語六級。最終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落在了溫彬身上,只要碰上打骨折質量好的款式顏色不挑,溫彬自己穿衣服相對保守給祈雨買更加保守,T恤永遠兩個款式翻領,圓領。顏色永遠三種:黑、藍、灰。褲子牛仔褲,外套更簡單溫彬買什麼換個顏色給祈雨買就行。
祈雨居然能在一頓飯的功夫將鎮裏的服裝店全摸了個遍,溫彬合理懷疑祈雨被他暴躁老爹的政治攻心拿下了。
“不是,您能給姑娘買啊!”
“姑娘?”祈雨腳下一頓突然反應過來溫彬這句話內里包含的意思,祈雨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說:“我沒談戀愛也不可能接觸姑娘,昨出來本想找個地吃飯,哪哪人都多所以多走了幾條街。”
兩個人說著話走到了另一條街,走了兩家店后一家鞋店的老闆娘掃了眼鞋子的照片轉身去了店鋪後面的小倉庫,老闆娘不多會走出來手上捏着一個鋪滿塵的鞋盒打開遞到祈雨面前。
“是這雙吧?”
祈雨瞧了一眼確定這是死者腳上穿着的同款:“這鞋賣出過多少雙?買的人是哪的還記得嗎?”
老闆娘把盒蓋一扣扔在了一邊:“嗨,哪還記得啊,這鞋當初就進了十雙,誰知道一點都不好賣,後來跟一堆往年過季的款式扔門口處理了,其他的都處理完了,這鞋還留着一雙死活賣不掉了。”
“多錢一雙處理的?”溫彬問。
“最開始15,然後10塊錢,最後8塊錢。她們自己在門口試了合適就拿走的,誰多少錢買的我可真不記得了。”
“什麼時候賣剩下這一雙的還記得嗎?”祈雨拿起盒子,食指掃過盒面立刻粘上了厚厚一層灰。
“起碼兩個月前了吧,不太記得了,這鞋子我看反正賣不掉就扔後面了。”
老闆娘說話的空當,祈雨掃了一眼店鋪裏面沒有攝像頭,查錄像的想法沒戲了。溫彬把衣服的照片遞給老闆娘,讓老闆娘再幫忙認認知道哪有賣不,老闆娘努力想了想搖了搖頭把照片退給了溫彬。
“這鞋只有你家賣過嗎?”祈雨臨走前又問了一句。
“嗨,誰有我這麼倒霉啊,這街上哪款鞋子賣得好,肯定有別家跟着進貨,就這丟門口8塊錢都賣不出的,別家進貨都繞着走。”
溫彬謝過老闆娘兩個人繼續往祈雨說過的另一條街走去,這會路上的行人漸少,街邊的餐館裏只有稀稀拉拉一兩桌客人,飯桌上凌亂立着的空酒瓶提醒着酒過三巡時間不早了。
兩個人走到最後一條僻靜一點的路上,街邊的店鋪有的已經開始收拾擺在門口的貨物,祈雨和溫彬分頭進了不同的店。祈雨拿着照片走進一家已經把貨物歸置妥當就要關燈拉門的服裝店。
祈雨摸出自己的工作證推起了落下一半的捲簾門,“老闆娘稍等下,我是警察想來了解點情況。”
“幹嘛!”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手裏舉着的鐵勾子往前握了握。
祈雨站在門口遞過去照片:“麻煩您幫忙看看,賣過這件衣服嗎?”
店主捏着照片看了眼祈雨另一隻手上的警官證,伸出鐵勾子捅了下牆壁上的開關,店裏瞬間恢復光亮。
“賣過,這衣服不太好賣,就進了四五件。”
“誰買的您還記得嗎?”
店主搖搖頭:“這衣服不太好賣,後來是我老公背着出去在別的地賣掉的。”
這家服裝店是夫妻店,老闆娘在店裏看店出貨,一些不太好賣的貨品老闆每天背着去下面的村裡轉悠或者去K國那邊販賣,所以店主能確定他們賣過這件衣服但是並不清楚這衣服從哪裏賣掉的。
祈雨直覺這是一條重要線索,着急追問老闆娘她老公在不在能不能聊一聊。
“他去K國賣貨去了,估計明天後天才能回來呢。你留個電話吧,他回來了我告訴你。”店主見祈雨有禮有節不像是什麼壞人,又仔細看了一眼祈雨別在胸前的證件說話的態度溫和了許多。
溫彬走了幾家店一無所獲和祈雨碰頭后兩個人往回走,祈雨把剛才問到的信息告訴了溫彬。
“死者經濟困頓。”
祈雨默認了溫彬的結論兩個人走回辦公室,二樓亮着燈,曲瑞川他們還沒回來,祈雨把房間鑰匙摸給溫彬:“我昨天買了點泡麵放房間你拿下來一會他們回來了你們泡來吃,我去趟二樓。”
祈雨走上二樓敲響鐵門,帶着口罩帽子穿着一次性手術衣的林釗打開房門,“祈警官,我們正在解剖,你要看嗎?”
祈雨迅速套好林釗給他的外套鞋套帽子,跟着林釗走進了解剖室,舉着手術刀的年豐頭都沒抬輕聲說:“戴好口罩站遠點,有問題一會再問。”
祈雨抱着手臂遠遠站在解剖床對面的透明玻璃間隔之後,看着套在白色乳膠手套下那雙骨節分明,手指細長的雙手捏着薄薄的閃着寒光的刀片劃開皮膚組織,在安靜空曠的房間裏,刀片割裂帶來的細微聲音無限放大,似向世間無聲控訴突遭橫禍被迫終止的人生。
隨着解剖的進行年豐不停地報着檢查發現,林釗站在旁邊胸前掛着相機,手裏拿着紙筆忙活不停。
“胃部空了,食物已經進入十二指腸,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最後一餐四個小時以上。”
“目測子宮卵巢發育未完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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