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

傷痕

時銘沒能想出快速賺錢的法子。

那些打算換錢的小程序,如今都隨着記憶煙消雲散。

時銘無可奈何,只能怪自己動作不夠快,居然被天道法則先動手。

他還得感謝法則手下留情,讓他想起吳玉梅會在下冰雹的這一天晚上出事,讓他有救下母親的機會。

賺錢的法子還沒想好,病好了的時銘卻得繼續上學。

休息了三天回去就是周五,而二中的習慣就是每周五摸底考。

考試前,陸鴻飛在他耳邊嘰嘰喳喳:“時哥,你可是考第一名的人,待會兒可得講義氣,放心,我就抄一小部分不會跟你一模一樣,保證不會被老師發現。”

時銘瞥了他一眼,沒拒絕。

等卷子一發下來,時銘傻眼了。

卷子上的每一個字他都無比熟悉,甚至潛意識覺得自己肯定會做,而且一道題能寫出七八種解答方法,可現在仔細一看卻壓根不會。

緊張讓他的額頭滲出汗水,捏着筆頭的手指越來越緊。

到底怎麼回事兒?我怎麼可能連這種基礎的題目都不會?

明明是手到擒來的知識,但現在卻像是隔了一層薄紗似的無法摸透,時銘不得不正視失去記憶的壞處,那些超前的知識都消失了,腦袋裏頭只有一個初中二年級學渣的知識水平。

時銘沒想到,記憶丟失的重磅一擊無關性命未來,而是眼前的初二考試!

“時哥,你怎麼不寫啊?”等着抄卷子的陸鴻飛急了。

寫什麼?跟以前一樣畫王八嗎?

上一次月考還是第一名,時隔一周小考變成零鴨蛋,是個人都會察覺不對勁!

八成會以為他上次作弊……

到時候要請家長他媽會被氣死!

驀然,時銘站起身:“老師,我身體不舒服。”

時銘天生一張臭臉,此刻黑着臉陰沉沉的模樣看着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倒像是隨時暴起要揍人,嚇得凌鴻飛趕緊閉嘴。

監考的潘志強也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站起來,隨後才聽清楚時銘的話。

回過神來再一看他的臉色發白,想起這孩子剛因為發高燒住院,也沒懷疑。

每周一次的小考不算重要,潘志強連忙說:“那你去醫務室看看,自己能不能走,要不要老師扶你過去?”

“我自己能走。”時銘無視了陸鴻飛求救的眼神,飛快的走出教室。

潘志強往外看了一眼,確定他往醫務室的方向走了才安心,暗罵自己不該以貌取人,時銘看着冷漠,其實是個好孩子。

想到這裏,潘志強回頭瞪眼道:“都嘀咕什麼,考試呢,誰再說話就計零分!”

時銘飛快的穿過學校的香樟樹林,特殊的香氣讓他冷靜了一些。

裝病能躲得過一時,但他總不能每一次都裝病,這也不是他的性格。

記憶的消失確實讓時銘慌了一瞬,但他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反倒是被激起幾分鬥志。

腦子飛快轉動着,初二的知識並不難,他現在不會完全是因為原主不學好,卷子上的內容壓根學都沒學過,只要在下一次考試之前複習一遍,他不信自己學不會。

我可不是學渣,老子是學霸,時銘對此十分確信!

想到了解決辦法,時銘的心情放鬆下來。

既然都已經出來了,時銘也不打算這個時候回去,順勢往醫務處走。

“老師,我……”

推門而入的時銘愣在了那裏。

眼前是沒穿校服的俞宿,雪白的皮膚上,大片片的傷痕,青紫交加,一看便知道是新傷疊着舊痕,傷口沒有處理,有幾處還沾着血痂,慘不忍睹。

意識到有人進來,俞宿慌張的抓過衣服擋住傷痕,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他回頭看向門口,下唇咬得緊緊的,那雙眸子黑沉沉,如同深淵。

別看我!

時銘一瞬間讀懂了他眼底的信息!

比起別人的憐憫,這孩子寧願一個人躲在裏頭,舔舐着傷口,就像受傷的小獸一般。

猶豫了一下,時銘退後一步,小心翼翼的關上醫務室的門。

時銘靠在醫務室門口的牆壁上,抬着頭看着外頭的烈日,陽光燦爛,卻照射不到室內,溫暖不了被凍結的寒冰。

“同學,你怎麼站門口呢?”校醫不知道從哪兒回來了。

碰的一下,時銘伸臂擋住醫務處的門。

校醫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再看時銘一臉冷峻,頭髮絲都帶着桀驁不馴,頓時後退:“你想幹嘛?”

“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

“渾身不舒服。”

時銘不想別人看到那樣的俞宿,他相信,俞宿也不希望。

校醫一臉無語,但時銘擰着眉頭,黑眸銳利,帶着稜角分明的冷漠,一看就是個刺頭。

這讓校醫不敢直接罵回去:“同學,你不讓開我怎麼進辦公室,不進去怎麼給你檢查身體,不檢查身體怎麼知道你生了什麼病,不知道什麼病怎麼給你治療,不治療你不一直得難受?”

任由校醫說破嘴皮子,時銘動都沒動一下。

校醫緊張起來,他們學校之前出現過學生裝病,從醫務處偷安眠藥的事情,這傢伙不會在外放哨,掩護裏頭偷東西的人吧!

“你初二幾班的,再不讓開我喊你們班主任過來!”校醫態度堅決起來,伸手去推時銘。

時銘估摸了一下時間,沒堅持讓開了位置。

校醫立刻推門進去,屋內卻空無一人。

他連忙跑過去檢查了一下藥物,安眠藥這種高危藥物都鎖着一顆沒少,校醫檢查了一圈,只發現紅藥水似乎被動過。

校醫狐疑的看向後頭的時銘。

掃視了一圈校醫室,時銘的目光落到了打開的窗戶上,但他什麼都沒說。

時銘走進來,坐下問道:“現在可以檢查了嗎?”

“你到底哪兒不舒服?”

“頭疼。”

校醫只得給他量了量溫度,確定沒發燒,問了也沒有其他的癥狀,心底便猜測這孩子在裝病,再一想今天周五,得,又是一個裝病逃避考試的。

想通了,校醫毫不留情的說:“同學,老師理解你們害怕考試的心情,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時銘臉上沒有被拆穿的難為情,只是淡淡的看着校醫。

校醫憋了一口氣,揮手趕他:“去去去,快回去上課。”

時銘乾脆利落的起身往外走。

現在直接回去還得參加考試,時銘不愛吃零鴨蛋,索性就找了棵樹,躺在樹蔭下睡大覺。

知道賺錢重要,怎麼就不知道早點賺錢,時銘埋怨自己。

他隱約記得自己有好多個賺錢的法子,結果一個都沒實踐就全忘了,虧大發了。

小本子上的話就像吊在他頭頂的狗頭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砍下來,頭破血流。

高中那場車禍發生在哪裏?哪天?肇事的又是哪個混蛋?時銘一無所知,吳玉梅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就不出門,時銘也沒辦法時時刻刻都跟着自家老媽。

煩躁的扯了一把頭髮,時銘無奈的發現,小本子幾句話,除了賺錢之外都不是他現在能夠去做的。

但是怎麼賺錢呢?

時銘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只冒出一個念頭:實在沒辦法的話,老子可以去搬磚。

老子上輩子是技術工,時銘憤憤想着,但又實在是想不起來他乾的到底是哪門子技術。

忽然,腳步聲靠近。

時銘敏銳的睜開雙眼,一道人影背對着光,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直覺讓時銘心生警惕。

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兩個人的上下直接顛倒,初二這一年,時銘比俞宿高了整整兩個頭,看他的時候需要低着頭。

兩級反轉!

俞宿低着頭,頭頂的發漩也顯得乖巧,他明顯營養不良,髮絲兒都泛着微黃。

下一刻,俞宿仰頭看向時銘,他那雙小動物般,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黑白分明,無辜而軟萌。

顯然,他知道自己的優勢,並且擅於利用這一點。

果然,時銘的警備鬆懈,完全無害——時銘鑒定完畢。

時銘微微挑眉,為自己方才的過激反應產生一絲難為情。

“有事?”

站在俞宿面前,時銘顯得特別高,擰着眉黑着臉,惡聲惡氣一副隨時要霸凌他的架勢。

俞宿卻已經摸清楚,時銘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就在剛才,這個人還幫自己打掩護,讓他能夠從醫務室離開。

他這幾天定下了周全的計劃,只可惜找了三天都沒找到機會,時銘壓根沒來學校。

如今人就在跟前,俞宿自然不會錯過這種好機會。

他抿了抿嘴,露出一個略帶害羞的笑容:“剛才謝謝你。”

時銘微微挑眉,俞宿的臉頰紅撲撲的,眼神一直往斜後方瞟,一副鼓起勇氣又不好意思的模樣,看得讓人心疼。

是不好意思了嗎?想到關於俞宿的傳言,那滿身的傷痕,再看他乖巧的像一隻沒牙的小兔子,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

時銘心一軟,語氣都柔和了三分:“我又沒幫你什麼……你身上的傷沒事嗎?”

既然故意挑校醫不在的時候,偷偷自己處理,這小孩應該不想被別人知道吧。

果然有效,俞宿笑容更大,不小心扯到嘴角的傷口嘶了一下。

他搖了搖頭,一臉風輕雲淡的說:“沒事,我習慣了。”

這種事情也能習慣?

時銘眉頭擰得更緊,看着俞宿軟乎乎的笑容心口發悶。

大約是他的眼神太過不善,俞宿有些拿不定時銘的心思,難道他猜錯了?時銘壓根不是那種喜歡保護弱小的性格?

俞宿假意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你生氣了嗎?”

這都什麼絕世小可憐,時銘不喜歡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因為他會害怕嚇到對方。

時銘彎腰,盯着他的眼睛說:“不想挨打,那得變強,變強了才能打回去。”

俞宿撞入那雙黑眸中,面無表情的人,卻有着一雙清澈而溫暖的眼睛。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進學校的第一天,他就聽過時銘的鼎鼎大名。

初二的時銘打架很厲害,在初一的時候就打遍二中無敵手,成為二中的老大。

時銘臉臭,脾氣也不好,二中的好學生總是離他遠遠的,只有那些不學好的差生才會圍繞在他身邊。

那是他就想,這種滿腦子都是江湖義氣的人,最適合作為他的打手。

但就是這個惡名在外的人,第一次見面沒有打他,沒有罵他,反倒是給了他錢,讓他能夠吃幾頓飽飯。

看見他出現在醫務室,看到他的傷口,時銘也沒有大驚小怪,噓寒問暖來彰顯自己的高尚善良。

有些人,臉色冷峻,卻有溫暖的靈魂。

指甲摳着掌心,俞宿微微垂下眼眸,我才是個壞人,我要利用他。

見他低着頭不說話,時銘也無可奈何,他也不是那種好心的人,自己的事情都會沒理清楚,哪有時間去管別人的。

“回去上課吧。”時銘說了一句,轉身要走。

“等一下!”俞宿一把拽住他的手。

他心底自嘲的笑了一下,壞人又怎麼樣,就算不折手段,他也要離開汕城。

誰料,時銘下意識的拍開,啪的一聲,俞宿的手背就紅了一塊。

紅了——我下手太用力了——

時銘皺了皺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喜歡別人的觸碰:“別隨便拉我,我不喜歡。”

倒是俞宿開口說:“對不起……”

時銘吐出一口氣:這傢伙幹嘛要說對不起,是我打了他,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吧?

弄得他在欺負人似的:“還有事兒?”

時銘說不出道歉的話,只能硬邦邦的問。

俞宿心底冷哼一聲,果然,哪裏有什麼好人,時銘不過是比別人會偽裝罷了。

他把手背在身後,開口問:“時哥,你是不是想賺錢?”

這話出乎預料。

時銘挑了挑眉,想起上一次鬧出的烏龍:“怎麼,你要給我交保護費?”

俞宿低下頭,一臉失落:“我沒有錢。”

“正好,我也沒打算收保護費。”時銘翻了個白眼。

下一刻,俞宿卻喊道:“但是我有賺錢的辦法。”

時銘差點被逗笑了:“你能有什麼辦法?”

上鉤了,俞宿嘴角微勾。

“我真的有。”

“別鬧。”時銘有些不耐煩,“你有辦法就自己去賺,找我幹什麼。”

他可沒功夫哄小孩兒玩。

“我一個人做不到,但是時哥一定可以。”俞宿心急,沒想到時銘壓根不接招。

這可不行,他的計劃需要一個打手,而時銘就是最佳人選。

他依不饒的追上去,倒是記住教訓沒再貿貿然的碰他。

時銘不信這話,他絞盡腦汁只能想到去搬磚,一個初一的小屁孩能有什麼辦法。

“你相信我,我真的有辦法。”

時銘十分不耐煩,臉色越發不善,雙手環胸看着俞宿:“你說。”

俞宿飛快的說道:“最近學校里流行集卡,方便麵裏面神奇寶貝的卡片。但是珍稀卡很少見,有時候買一百包也抽不到。”

這是他從小學就觀察到的賺錢辦法。

“一張珍稀卡,在學校裏面能賣到十塊錢。”

這還是保守估計。

學校裏頭流行集卡,時銘也是略有耳聞,不過他對小孩子的遊戲不感興趣,相比起初中,小學生才喜歡玩這一套。

“所以呢?”時銘臉色一動,冷冷問道,“你想讓我去打劫小學生的珍稀卡賣錢嗎?”

這還不如陸鴻飛的餿主意!

時銘冷笑:“要干你自己去,別拉上我。”

“當然不是。”俞宿卻喊道,“我怎麼敢讓時哥做壞事。”

時銘淡淡的看着他。

“敲詐勒索這種事情肯定不能做。”俞宿舔了一下嘴角,繼續說,“但是我偶然發現,汕城每個區珍稀卡的出現頻率不一樣。”

“比如在二中,黃色寶貝的卡非常稀有,但是到隔壁區的三中,黃色寶貝的卡卻不少見。”

時銘眼神一閃:“你的意思是,供貨商人為操縱珍稀卡,所以才會造成這種情況?”

俞宿點頭:“雖然也有些卡幾乎找不到,但每個區的卡片確實不一樣。”

他還翻出一個小本子:“時哥你看,這是我記錄下來的,咱們學校稀有卡的類型,我們只需要到隔壁城區找到這些卡片,低價收購,然後高價賣出,輕輕鬆鬆就能賺差價!”

“輕鬆,方便,一本萬利!”

俞宿眼底亮晶晶,帶着無限誘惑。

時哥動搖了,時哥被誘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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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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