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夏天——冰雹——夜晚——
時銘猛地衝出家門,三兩步跳下樓梯,闖進噼里啪啦地冰雹雨中!
身邊的黃狗子狂吠起來,老李頭眼睛一花,忙喊道:“這去哪兒啊,下冰雹呢不要命啦!”
老李頭抓起雨傘,再探出頭去張望卻已經沒了人影。
時銘跑得飛快,冰雹砸得身上發疼也沒能讓他慢一些。
大腦中的記憶在這一刻卻無比的清晰,尤其是關於他媽吳玉梅的部分。
吳玉梅上班的紡織廠距離這邊很遠,女人單親養育兒子,隨着時銘長大花銷越來越大,她就常常替別人值夜班,這樣就能多拿一些加班費。
原主的記憶中,時媽媽就沒有在九點前回家過。
就因為這個,樓上樓下的鄰居私底下議論紛紛。
小說的重點是男主角,而不是他一個註定要死的大反派。
當初看的時候,時銘也不耐煩看男主角叱吒風雲手眼通天,只是挑着看了原主的部分,書中反派出場就已經是十年之後,吳玉梅的一切都只存在於他的回憶中。
書中沒有寫吳玉梅遇到劉兵的時間地點,只是作為反派徹底走彎路的□□一筆帶過。
甚至,書中回憶這些,也只是為了襯托時銘未來的殘忍和冷漠無情。
吳玉梅被侮辱,咬牙報警之後,作為受害者的她卻面臨更多的流言蜚語,劉兵在警察局出言不遜,咬死是吳玉梅故意勾引,兩個人你情我願,甚至污衊吳玉梅是拿不到錢才報警的,最後只判了三年。
這件事一出,母子倆的生活雪上加霜。
冰雹砸落得聲音嘈雜無比,遮蓋住其他的動靜,時銘一邊跑一邊喊,卻沒發現吳玉梅的身影。
“媽!”
十幾天的相處,原主記憶,已經讓時銘接受了這個無私奉獻,一心一意只為了兒子的母親。
皮膚被砸得生疼,卻不及心底的焦急,時銘大聲呼喊着,卻沒有得到回應。
驀的,他朝着一條小巷子看去,巷子口躺着一個打濕的布包,裝着的饅頭撒在地上,沾上了雨水和泥水。
時銘雙眸一沉,抓起路邊的一根木棍朝着那邊走去。
吳玉梅被死死的捂住嘴巴,肩頭的衣裳已經被扯落,身後那煙酒惡臭的味道讓她作嘔。
她劇烈地掙扎着,被甩了兩個耳光依舊不肯停止掙扎,那雙到處亂走的手卻讓她感到絕望……
忽然,她聽見了兒子的聲音。
吳玉梅狠狠一口咬下去,張口就喊:“糕糕,跑,去喊人!”
“賤人!狗&8日的敢咬我,老子今天就要艹死你!欠#¥%%……的□□……&&”劉兵惱羞成怒,壓着吳玉梅又是一個耳光,煽得吳玉梅眼前發黑,耳朵嗡嗡嗡作響。
時銘衝到了兩人跟前,掄着棍子就狠狠砸去,劉兵猛地一低頭將將躲過,肩頭卻被打得發麻。
“狗&*日的兔崽子,找死!”
被發現的劉兵不但不害怕,反倒獰笑起來:“老子先打死你個小兔崽子再來弄你媽!”
被打得頭暈眼花的吳玉梅爆發出力氣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糕糕快跑!”
時銘怎麼可能放任吳玉梅被侮辱,附近無人,他跑出去求救再回來就太遲了。
他毫不猶疑,再次掄起棍子!
劉兵長得人高馬大,身材魁梧,站在瘦小的母子倆面前就像是一座大山,他一把抓住棍子一扔,竟把時銘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在劉兵看來,弄死一個讀初中的兔崽子輕而易舉。
下一刻,獰笑卻變成了扭曲。
時銘兩條腿發力,一招夾頸纏腿翻,直接將劉兵摔倒在地,他比劉兵瘦了幾個號,雙臂卻死死的纏住他的脖子。
“放……放手!”窒息的感覺讓劉兵使勁的扒拉頸肩的雙臂,時銘雙眼冰冷,越發用力。
劉兵怎麼都沒有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然能把他干倒,他臉色漲紅,嘴唇發青,隨着時間力氣在迅速流失。
眼看劉兵就要窒息而死,吳玉梅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時銘,放手,快放手!”吳玉梅撲過去拉兒子的手。
這個人渣該死,但她兒子還年輕,絕不能因為一個人渣背上案底!
時銘卻依舊死死的扣住男人,嘴角抿成一條直線,眼角都帶着戾氣。
吳玉梅這下子真被嚇到了,她用力拍著兒子的手臂:“放手,媽讓你放手聽見了沒有!時銘,媽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時銘卻充耳不聞。
原主的記憶衝擊,書中的凄慘未來,一切的壓力在這一刻爆發,時銘雙眼充血。
劉兵陷入絕望,窒息讓他眼前發黑,只感受到頸間那鋼鐵一般的臂膀,就像閻王爺的鐐銬一般死死地纏繞,他要死在這兔崽子手中了!
渾身殺氣的兒子讓吳玉梅心底慌亂不已,腦袋裏頭已經開始想兒子真的殺了人要怎麼辦,總歸她不能讓兒子去坐牢!
沒等吳玉梅想明白到底是毀屍滅跡好,還是自己去頂罪好,時銘忽然把手臂鬆開。
死亡邊緣的劉兵猛烈地咳嗽起來,突然湧入的呼吸讓他的嗓子和肺部陣陣隱痛。
劉兵像一條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一邊咳嗽一邊往外跑。
時銘一腳踩住他的後背,使勁碾壓,劉兵發出一聲慘叫。
冰雹的聲音擋住了吳玉梅的呼救,這時候也蓋住了劉兵的慘叫。
吳玉梅剛鬆了口氣,下一刻又被時銘的動作嚇了一跳,伸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時銘,夠了,別打了,再打就真的打死了。”
感覺到兒子手臂硬邦邦的,吳玉梅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媽媽沒事,媽媽沒吃虧。”
“糕糕,我們走吧,回家去。”
時銘當然沒有挑戰法制的打算,他方才一直緊扣住不放是心底有把握。
“要不要報警?”時銘問道,就這麼放了劉兵太便宜他了。
吳玉梅掃了一眼地上的人滿是厭惡,但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我也沒吃虧,進了警察局還要被人說閑話,打他一頓教訓教訓就夠了。”
話這麼說,吳玉梅緊緊地拽著兒子,生怕他一個衝動繼續打,這把人打死他們可就不佔理了。
時銘點頭,他差點忘了時代不同,鬧進警察局吳玉梅反倒是要被人議論,書裏頭不就是這樣?
說著吳玉梅連拉帶扯的拽著兒子走出小巷子。
母子倆現在身高差不多,巷口微弱的燈光下,時銘看見吳玉梅嘴角破了,帶着血,她卻像是察覺不到似的。
“你受傷了!”時銘臉色又是一冷。
吳玉梅卻擦了一下嘴角,不在意地說:“一點小傷,明天就好了。”
不能這麼便宜劉兵!
“你等我一下。”
說完這話,時銘沖了回去,飛起一腳狠狠踹中劉兵的要害,劉兵痛得連哀嚎都發不出,整個人蜷縮一團,八成是要廢了。
巷口的吳玉梅連忙往回走,口中喊道:“時銘,別再打他了,咱們快回家!”
沒等她走回去,時銘卻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走出來:“走吧,現在可以回家了。”
吳玉梅往他身後瞧了一眼,見劉兵還活着才鬆了口氣,拍着他的胳膊就罵:“你要死啊,真把人打死你也要坐牢的,你要有點什麼事情媽媽還怎麼活。”
“我有分寸。”時銘對此很有自信,那一腳下去死不了,但劉兵以後也別想禍害人了。
“你有什麼分寸,剛才喊你停手也不聽,這要是有個萬一你後半輩子就毀了,為了這麼個人不值得。”
時銘沒來的時候,吳玉梅覺得遇上這事兒自己的天都塌了,可兒子一來,吳玉梅反倒是不惦記着那點事兒,滿心眼都是孩子以後怎麼辦。
只要人沒死就好,那人渣做出這種事情,就算受了傷也不敢去報警。
甚至走到巷口的時候,吳玉梅撿起地上的布包,看了眼站了泥水的饅頭有些可惜:“不能吃了,這可是肉饅頭,原打算留着給你明天早上吃。”
時銘一愣,沒想到吳玉梅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這個。
吳玉梅已經站起身來,拽著兒子往前走,生怕他又回去打劉兵。
時銘掙了兩下沒掙脫,吳玉梅雖是女人,抓着他的力氣卻分外的大。
冰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路上佈滿了一顆顆白色的晶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母子倆一路上都沒說話。
看門的老李頭瞧見他們回來,笑着喊道:“原來小銘趕着去接你,怪不得剛才冰雹下的那麼大還往外跑,這孩子真孝順。”
吳玉梅勉強一笑:“是啊,我家時銘從小就孝順。”
上樓的時候,吳玉梅抬頭瞧了一眼:“這燈終於修好了,以後不怕踩空了。”
這燈都壞了很久,昨晚她下夜班就差點踩空栽跟頭。
一回到家,吳玉梅就把門關上,拉著兒子坐下。
時銘扭過頭不看她,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分外不好惹,桀驁不馴,一副逆子樣。
吳玉梅眼底卻只有慈愛溫柔,她伸手想摸摸兒子的頭髮,時銘卻有些不自在地避開。
躲開之後,時銘就有些後悔。
他並不排斥吳玉梅,融合了原主十幾年的記憶,他甚至很喜歡這個溫暖,全心全意為兒子付出的女人,但他真的不習慣別人的接觸。
從這個角度,吳玉梅能清晰地看見兒子後腦勺上有兩個漩渦,時銘剛出生的時候,瞧見的人都說這孩子以後不得了,長着兩個發漩脾氣肯定燥。
時銘長大后脾氣確實也不好,沒少讓她操心,但是這一刻,吳玉梅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吳玉梅嘆了口氣,也不勉強,只說:“糕糕長大了,都能保護媽媽了。”
“我以後都會保護你,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
為了原主,也為了這些天吳玉梅無微不至地照顧,讓他享受到從未有過的關愛。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吳玉梅的眼淚落了下來,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哭,但越是克制鼻子越酸,眼淚擦都擦不幹凈。
她一哭,時銘頓時手足無措:“你別哭啊,是我說錯話了嗎?還是我打了他你生氣了?”
慌亂中還扯過抹布給親媽擦臉。
吳玉梅擦了一把,一股子餿味把她那點酸意都熏走了,頓時破涕為笑:“哎呦,我這傻兒子拿着抹布給人擦眼淚,以後可怎麼找媳婦。”
時銘連忙起身要去拿毛巾。
吳玉梅一把拉住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糕糕,我知道你想保護媽媽,但你自己還是個孩子,以後不要這麼衝動,遇到事兒就喊大人,知道嗎?”
說著還上下檢查他有沒有受傷,確定兒子安好無損才鬆了口氣:“今天是僥倖,那是個大男人,你還是個孩子,萬一打不過怎麼辦?到時候受傷的就是你了!”
“在媽媽心裏,你是最重要的。”
時銘張了張嘴想解釋,他一定能打贏劉兵,如果他走了媽媽就會吃虧,他下手也是真的有分寸不會鬧出人命,就算鬧出了也沒關係,他還是未成年。
可是吳玉梅卻已經起身推着他去收拾:“快去洗洗準備睡覺,明天還得上學,可不許再逃課了。”
進浴室前,時銘回頭說了一句:“媽,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以後你不要再上夜班了,我可以賺錢養你。”
吳玉梅一愣,時銘卻已經關上了門。
吳玉梅頓時失笑,搖頭說道:“這孩子,你還在讀書呢賺什麼錢,上夜班活兒還少,也不累,媽上了十幾年也就今天倒霉……”
“我不管,反正以後你別再上夜班了。”裏頭傳來時銘的聲音。
吳玉梅卻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轉身進屋收拾去了。
等看到鏡子裏頭自己的臉青腫了一片,吳玉梅這才有些后怕,那時候如果不是兒子及時趕到,她恐怕真得被人……
這樣子可不能出門,吳玉梅出去煮了個雞蛋揉臉,免得第二天有人看見問東問西。
路過客廳的時候,吳玉梅瞧見牆壁上畫著的身高線。
十四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糕糕出生時的模樣還在眼前,一晃眼都長得跟她一般高了。
吳玉梅恍惚想起,當年糕糕爸爸也曾經說過會賺錢養家,他還活着的時候,自己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操心。
微微嘆了口氣,吳玉梅揉着臉頰,想着孩子大了,以後讀書買房結婚生孩子都要錢,糕糕爸爸不在了,那她這個當媽媽的就得多擔著點,總不能虧着孩子。
一牆之隔的地方,時銘也在思考這個難題。
不能再讓吳玉梅上夜班了,往後就是汕城治安最差的幾年,一個女人,而且是年輕、姿色上佳的女人每天獨自上夜班,出事的可能幾率太大了。
但他直接提出來吳玉梅也不會答應,時家需要錢。
得想個辦法先賺一筆快錢!
有什麼路子來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