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哭哭
顧若早就心癢難耐地要去吻姜新染,甚至頭都已經低下來了,和姜新染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姜新染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眼皮一跳,反而僵住了動作。
話剛出口,姜新染就被自己嚇醒了,表情一下子滯住,臉色煞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只要能把那句無意識的囈語給吞回去。
她像觸電一樣推開顧若,兩隻原本攀在她肩頭的手變成向外抗拒的姿勢,從她帶着清冽香氣的懷抱中幾乎是向後彈射出去,直到肩胛骨狠狠地撞到了車窗。
顧若胸口的熱源一空,空調冷氣乘虛而入,瞬間把原該屬於姜新染的臂彎填滿,逼人的寒氣襲來,骨頭縫都泛起針刺感。她看向姜新染。
這個嚇壞了的女人慌不擇路,手指胡亂地在車門上摸索,找着開門的開關,好幾次手指磕在堅硬的稜角上也無知覺,撞擊聲敲在顧若心臟,聽得她都替她發疼。
終於一隻手在驚惶中抓住了手柄,用力往下一按,門應聲而開,姜新染手腳並用,趔趄地逃向車外,彷彿車裏面冷靜端坐的顧若是什麼吃人的妖怪。
顧若半闔着眼皮,安靜看完她所有慌張的下意識反應,看她連手指和膝蓋撞痛了也不管了,一心只想逃出去。顧若掐着指尖,舌根的苦蔓延整個口腔。
躲避吃人的猛獸也不過如此了。
我就這麼可怕么?讓你避之不及?
她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低頭,在黑暗的車廂里扯了扯嘴角,直到姜新染在車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她才從另一側下車,與姜新染隔車相望。
姜新染下車后一直在心裏唾棄自己,從前做夢時想想就算了,怎麼今天口不擇言,把做夢的臆想堂而皇之說了出來?這不是平白給別人增添笑料么?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這麼多年對她舊情未了呢!醒醒吧,被人家當抹布一樣甩了一次還不夠傷心么?難道還要像哈巴狗一樣吐着舌頭送上門去,給她傷第二次?
姜新染沒那麼傻,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次犯蠢是涉世未深,再犯第二次那就是蠢得沒邊了。
她自認不是蠢人,只好把所有的罪過全推到顧若的頭上。
都怪她,要不是她長得太順眼,要不是她一顰一笑都勾在姜新染的心坎上,自己也不至於說這些沒頭沒腦的傻話,徒增笑柄。
相比較於姜新染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變化,顧若就冷淡多了,她的眼中甚至沒有掀起一絲多餘的波瀾,下車后順手關上車門,黑色的鞋跟踩在地面上。
噠、噠。
站在姜新染面前的最後一下撞擊聲,聽起來有些沉悶。
她的腳踝非常漂亮,瘦而直,月牙白的質地,微弱的光線撒在上面,像蒙了一層順滑柔軟的輕紗。
姜新染低眸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直到兩腿自然站直在自己面前,依舊看得有些痴。
同時眼睛裏多了幾分乾澀難受。
現在的顧若不是她記憶里的顧若。
即使她記憶里的,也不怎麼美好。
“我到了。”姜新染喉嚨有些堵,說出來的話瓮聲瓮氣的,把自己肩頭披着的毯子摘下來,遞給顧若,“謝謝你送我回來,也謝謝你的毯子。”
顧若看着她的頭頂,沒有接。
姜新染其實不算矮,一米六八的個頭,身材苗條又纖細,在女性中算是很出挑的了,只不過顧若太高,輕易地高過了她的頭頂,能很輕鬆地看到她腦袋頂上翹起來的碎發。
是剛才在車裏壓的,姜新染只顧弄好衣服,忘了順手也梳一梳頭髮。
但是一點也不顯得雜亂,反而有種懵懂的天真感。
見顧若久久不接,姜新染以為她是嫌棄這毯子被自己披過,心窩一刺,這回連鼻子也酸楚起來了,聲音更低,幾乎是耳語,夾雜着羞憤:“你要嫌我弄髒了,就留個地址給我,回頭我洗乾淨了,郵寄給你。”
顧若眼眸顫了一下,抬手抓住毯子。
手腕下意識抖了一下,便連姜新染的腕子也攥進掌心裏。
姜新染縮了縮肩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用力,沒抽動。
再用力,還是沒抽動。
她們僵持在女生宿舍的大門前,接近鎖門時間,進出的學生已經少了很多,不過仍三五不時進來幾個人,古怪地朝她們身上望。
姜新染的眼睛裏迅速憋起了霧氣,她覺得顧若是存心讓她出醜。
而顧若被掌心裏她滑膩皙白的手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被蠱惑住了一般,拇指在那一塊凸起的精巧腕骨上磨了磨。
清涼的夜風吹過,她的心裏更燥了。
很想順着這節細膩脆弱的腕骨,慢慢地順勢摸上去。
連顧若的舌尖都記得,這裏的觸感有多好。
平靜的表情下是狂風驟雨即將來臨的烏雲壓頂,顧若黑沉的眼眸昏暗不定,指節也收緊了力道。
又想起了心中那個陰暗的計劃。
已經抓住她了,乾脆直接把她扔上車,誰也別想覬覦,哪都不能逃。
顧若咽了咽喉嚨,手腕已經使出了一個往自己懷裏拽人的寸勁。
眼眶都開始發燙。
心臟的某個位置已經隱忍得發疼。
理智綳成脆弱的細線,下一秒就會被胸中壓抑的火焰燒得灰也不剩。
就在這時,姜新染抬起頭來。
月光散射的光線正好照進她的眼睛裏,顧若看到她一雙清亮的眼睛,表面泛着靈靈的水光,眼尾殷紅。
“顧若。”
看起來可憐的女人,聲音里有幾分細啞,細聽之下還壓了羞憤。
“耍我好玩么?”
顧若心肝都發顫了,眸色很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黑壓壓一片。
而姜新染泛着水汽的眼睛,實在很漂亮。
心底燥熱。
理智掙扎了一分鐘,瞳中烏雲漸漸散去,很快,又是那個雲淡風輕的、喜怒不形於色的顧若。
像鉗子一樣的五指,逐漸鬆開。
姜新染如同脫離虎口的兔子,抓緊一切機會抽回自己的手,把毯子往顧若身上一扔,頭也不回地跑進自己的宿舍樓里。
顧若站在大門外,都能聽見她倉皇的腳步聲,非常沉重。
直到腳步聲停止,顧若淡淡地想,五樓。
姜新染的宿舍在五樓。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只要她動動嘴皮子,明天……不,今天晚上,就會有人畢恭畢敬地把姜新染在臨淵大學的詳盡資料全部送過來。
只是有關姜新染的一切,顧若都寧願自己一點一點地摸索。
不想作弊。
她和姜新染之間已經空白了六年。
這六年間,姜新染髮生了什麼,認識了什麼人,有過怎樣的生活,顧若想姜新染親口跟她說。
重新回到車裏,顧若吩咐司機:“走吧。”
車子發動后,她虛握了握手掌,還有殘存的溫度。
非常柔軟,光滑的、細嫩的。
她的咽喉在深夜中變得異常乾渴,斂着眉,垂眼於自己的手掌,那感覺真實得已經開始疼痛。
差點,就捨不得放了。
……
姜新染回到宿舍后,趁着最後一點熱水供應的時間,混亂地隨便沖了個澡。她的腦中一片混亂,以為自己會失眠。
不知是因為沒休息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竟然沾枕頭就着,只是睡得不甚安穩,翻來覆去做了一晚上的夢,耳邊徘徊的,竟是顧若在車裏的一聲低笑。
姜新染在夢裏,臉紅了又紅,後來出現的,凈是些烏七八糟的事,少兒不宜。
第二天起床時腦袋像被汽車碾過一樣,坐在床上懵了將近五分鐘,夢裏的事回憶起兩三分,臉又開始發燒。
都怪顧若!
姜新染把氣都撒在可憐的枕頭上。
一走多年,別的本事沒有,就學了一身擾亂人心的招數了。
想來在外面也沒少撩小姑娘。
越想越恨,最後竟認真地認為確有其事,又氣又難過。
七想八想了一通,自己把自己氣得胸口疼,肚子也餓了,姜新染爬着樓梯下床,坐在自己床下的書桌旁邊,找了塊餅乾在嘴裏嚼,順便解鎖了手機。
一看通知,有條好友申請。
誰啊?
她咬了口餅乾,打開APP,點開好友申請詳情,看到申請人的備註,一口餅乾直接噎進嗓子眼裏,梗得她差點沒一口氣過去!
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涼水,又拿拳頭咣咣在胸口猛鑿幾下,總算把噎喉嚨的那口澱粉給硬生生吞了下去。
食道都隱隱作痛。
姜新染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理建設,再度拿起手機,看申請人備註。
若若。
姜新染突然回味起昨晚顧若的可靠的肩膀和好聞的香氣。
那一聲微啞的呵笑。
接着腦海中盤旋混亂的夢。
她一陣臉熱。
手指在同意和拒絕之間猶豫不決,終於一狠心,點了拒絕。
一秒之後,又後悔起來。
幹嘛手那麼快,非得馬上就拒絕呢,放在那裏不行么?又不礙事,等以後想起來再拒絕,也是一樣的。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跳出一個來電顯示。
熟悉的電話號碼,是顧若的。
這個電話號碼姜新染記了六年,但是今天以前從沒打進來過。
姜新染先是心頭一喜,之後臉沉下來,心想,她打電話來幹嘛,自己跟她又沒瓜葛,咬牙給掛了。
顧若無奈,只好發了條消息。
——染染,通過好友吧,求你。
那個句號已經打上了,沉吟一會兒,回刪,改成一個雙手握拳兩眼含淚的可憐哭哭表情。
姜新染看着手機上那條短訊,一口水直接噴出來。
——染染,通過好友吧,求你#哭哭
姜新染的腦海里全是顧若那張冷艷的臉,做着這個哭哭表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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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的顧總終於把姜新染美人拐到手以後:
——染染,親親吧,求你#哭哭
——染染,抱抱吧,求你#哭哭
——染染,給我吧,求你#哭哭
……
姜新染(扶着腰):冰山賣萌,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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