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台03

霜刃台03

“陛下,做點什麼之前,不如先鋪床。”傅秋鋒理智地建議,“臣在鄉下粗糙慣了,躺床板也沒關係,但陛下的膝蓋可能會疼。”

容璲掀開被子問:“此話何意?”

傅秋鋒抿了下唇,眼神飄開:“是臣失言。”

容璲想了想,豁然開朗,揚眉笑道:“朕的愛妃腦子裏整天想些不着調的東西,又不想侍寢,又要來撩撥朕,到底要做什麼?”

傅秋鋒心道他只是按陛下的命令即時提出對策,暗衛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陛下,恕臣妄自揣摩聖意,您似乎也沒有讓臣侍寢的意思。”傅秋鋒的食指虛挨着容璲手腕,脈象平穩,甚至有些慢了。

“你膽子不小啊。”容璲皺眉,解了傅秋鋒裏衣的系帶,隱約的月光鋪進屋內,給周圍蒙上一層低迷的藍灰。

傅秋鋒緩緩閉上了眼,容璲冰涼的指尖落上他的咽喉,一點點向下描摹,劃到小腹,傅秋鋒幾乎泛起雞皮疙瘩,有種容璲正在將他剖成兩半的錯覺。

“這道傷是如何留下的?”容璲摸着傅秋鋒側腹一道微微凸起的疤痕,“窄而深,像是劍傷,愛妃還說不會武功?”

“臣也記不清楚了。”傅秋鋒回憶了一遍,只想出個模糊的印象,“那是臣很小時候的事,夜裏被匪徒襲擊,後來燒了幾天,勉強撿回條命。”

“哼,算你滴水不漏。”容璲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沒精力再繼續試探,自己卷着被子半鋪半蓋躺了回去。

傅秋鋒安靜片刻:“劉賁一事,後續如何?主謀者擒獲了嗎?”

“愛妃現在不怕知道的太多?”容璲問道。

“陛下若是有意告知,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傅秋鋒順從道。

容璲聽了之後稍感愉快:“劉賁是前朝將軍的後代,八年前應徵入伍,立了幾次戰功,調往皇城禁軍崇威衛任職。”

傅秋鋒略一深思,在他前一世的認知當中,前朝也是名為大鄢,國祚七百餘年,但此地的大鄢只有三百年便被舉兵推翻,兩處天地全然不同。

“根據他的供述,有一位能自由出入宮中的面具神秘人查清了他的身份,以此要挾他,讓他聽命行事。”容璲眼裏浮出些興味,“什麼人有這種本事?就在三月二日當晚,神秘人在宮中找到了他,要他放進一名刺客。”

傅秋鋒一愣,三月二日,那不就是傅秋風落水當晚嗎?

“你有何看法?”容璲問道。

傅秋鋒蹙眉沉思,片刻之後猛地翻身坐起,在床邊拱手行禮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奏,兩者很可能關係匪淺,非是臣隱而不告,而是一直不敢輕言,恐引起慌亂,請陛下恕罪。”

他忽然這麼正式,容璲強忍困意坐起來,披着被子嘆氣:“說。”

“臣自昏迷醒來,落水那晚的記憶有些混亂,但臣有種感覺,似乎是聽見了什麼,被人追趕推入池塘滅口。”傅秋鋒盡量模稜兩可地用詞,“當時也是三月二日,而臣又發現一處證據,陛下請看這盆蘭花。”

容璲只好下了床,傅秋鋒點起蠟燭,精神奕奕地走到花架邊:“花土之中含有細微的藥材碎末,盆底托盤仍能嗅到葯氣。”

“……本該給你喂的葯,倒進了花盆裏?”容璲捋了下蘭花葉子,很快反應過來,“是想讓你就這麼病重身亡?蘭心閣有內奸,應該只有一人,所以要避開其他人的眼睛,只能把葯倒在屋中。”

“陛下明斷。”傅秋鋒這次是真心的稱讚,心說這個皇帝看着不幹正事,頭腦倒還清晰。

“蘭心閣一共就三個人,都抓起來挨個審訊就是。”容璲面色一冷,“朕差點就錯過了一個重要線索,卿這次有功。”

“能為陛下分憂,是臣之幸。”傅秋鋒先套了句官話,隨後提議道,“陛下,臣有一計,能試出誰是內奸,只是希望陛下派兩個人配合。”

“是何計策?”容璲斜他一眼。

傅秋鋒傾身在容璲耳邊說了幾句,容璲想了想,笑了一聲:“你這詐人的本事真是層出不窮。”

“承蒙陛下信任。”傅秋鋒謙虛地頷首,滿眼期待地望着容璲。

容璲打量着笑容淺淡雙眸熠熠的傅秋鋒,暗忖能在他面前毫不遮掩地表現自己,難道真是他太過多疑?而且這種專註又堅定的眼神,頭頂一直沒有對他不滿的數字……莫不是真迷上朕了?

傅秋鋒在容璲猜忌中帶着品鑒的目光里低下頭,心說陛下這樣看我,連刺客的情報都願意透露,難道終於準備正視我的能力了?

兩人心思各異,容璲率先開口指指窗戶:“你去喊個暗衛,吩咐他就是。”

傅秋鋒點頭,過去推開窗戶,往後院的榕樹上瞥了一眼,喊道:“來人!”

榕樹枝葉晃了晃,跳下來一個一身黑衣的霜刃台暗衛,有些疑惑地走了過來。

容璲在屋裏誇張地感嘆了一聲:“連朕的暗衛藏身何處都能發現,你還說你不會武功?愛妃未免太不信任夫君了吧。”

傅秋鋒眼皮一跳,沒想到容璲處處挖坑處處試探,他端詳一圈那名年輕的暗衛,囑咐道:“夜裏執勤,令牌不要佩在腰上,反光會暴露位置。”

暗衛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枚鐫刻精緻的銀色令牌襯着黑衣在月光下確實很顯眼。

“就是這個原因,臣並不會武功,只是觀察仔細了一些。”傅秋鋒真誠地對容璲狡辯。

容璲揮了揮手自己躺回床上,暫時將試探傅秋鋒推后了一天:“此事交你佈置,若是辦好了,朕賜你一面霜刃台的令牌。”

傅秋鋒心中一喜,如果真能進霜刃台,那他還做什麼護院,他傅秋鋒就是戰死,死外邊,也不會當什麼護院!

容璲自己裹着被子睡得不錯,傅秋鋒貼着床邊躺,半睡半醒熬到天亮,容璲勤奮了兩天,今天竟然也要上朝,不等傅秋鋒洗完臉就走了。

張財站在旁邊給傅秋鋒遞毛巾,看了看扔成一團的被子,紅着臉小聲問:“公子,奴婢去太醫院給您要點活血化瘀的藥膏?那床板太硬,您受了不少苦吧。”

傅秋鋒擦了擦臉,無所謂地說:“陛下整日養尊處優,能有多大力氣。”

張財:“……”

張財張了張嘴,好像又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對了,你知道霜刃台嗎?”傅秋鋒問,“上次你好像很怕他們。”

“噓!公子小點聲。”張財頓時緊張兮兮地壓低聲音,“誰不怕霜刃台啊?奴婢聽說那裏的大人都是只聽陛下的命令,雖然說是直屬禁衛軍,但大將軍也管不着他們,沒人見過他們生做什麼樣子,都神出鬼沒的,若是宮裏有人被抓進了霜刃台,那就別想出來了!”

傅秋鋒聽了之後更感欣慰,雖然實際上帶頭的是個沒有水牢就不會審問的傻小子,但傳聞還是夠唬人的。

“其實我昨晚忽然做了個夢……也不知道是夢還是什麼。”傅秋鋒看着自己的手,略微有些不解,“我掉進池塘那晚,好像聽見有人說話,然後我就開始跑,混亂之中抓到了什麼,應該是別人身上的東西,也不知是掉在了草叢裏還是池塘里,後來我就被水嗆醒了。”

張財走到傅秋鋒身後,伸手給他捏了捏肩膀:“公子,您一定是太累了吧。”

“也許吧,但我始終有些在意,你不用告訴別人,今晚陪我出去一趟,找找那樣東西,如果沒有,那就只是個夢吧。”傅秋鋒揉了揉太陽穴道。

“嗯,奴婢還要去準備早飯,您再睡一會兒。”張財答應道。

傅秋鋒盯着張財的背影,然後出門分別叫了李大祥和剩下的一個小太監小圓子,說了同樣的話。

他本來是想再睡一覺,但誘餌剛剛灑下,賢妃宮裏的楊公公竟然找來。

男侍的宮殿本來沒有妃嬪那些來回請安串門的規矩,也樂得自在,但楊公公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對傅秋鋒昂着下巴命令道:“傅公子,你入宮多日,身體也該養好了吧,然說是男子,但入了宮,就都是陛下的妃嬪,太後娘娘免你每日請安,但也該去一次,對太後娘娘行個禮。”

傅秋鋒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那容我洗漱更衣,以免冒犯太后。”

“快去吧。”楊公公揮揮拂塵。

傅秋鋒回了卧房,隨手拿了件大氅,推開後窗邊穿邊道:“來人。”

後面榕樹上的暗衛沒動。

傅秋鋒抿唇嘆氣:“換班了?出來吧,昨晚陛下已准我有事吩咐暗衛。”

那個暗衛這才猶猶豫豫地下來。

“待會兒我去太后宮裏,你隨後跟上,如果事情不妙,就去請陛下撈我。”傅秋鋒心說後宮就是麻煩,他曾經給貴妃當暗衛時,也見過位分低的可憐女人被召到宮裏,豎著進來橫着出去。

“如何算不妙?”那暗衛問道。

“……自己想。”傅秋鋒沉着臉瞥了他一眼,出門跟楊公公去靜和宮。

他到了靜和宮門口時,只有兩個守門的太監,還有幾輛步輿停在宮外,傅秋鋒一看這陣仗,想必宮裏妃嬪早就到了,他是來的最晚的。

“哎呀,看來賢妃娘娘已經到了,都怪咱家步子慢,讓傅公子誤了時辰。”楊公公故作驚訝。

“公公打算如何?”傅秋鋒連笑也懶得陪了,冷淡地問。

“呵,自然是跪下賠罪啊,咱家也不忍心,就先進去找機會向賢妃娘娘求個情,請她對太后美言幾句,倒也不至於治公子的罪。”楊公公指指磚石地面,門口兩個小太監互相對視一番,都抿着嘴笑起來。

傅秋鋒暗中翻了個白眼,有些煩躁,從前他擔任暗閣首領時,就算貴妃都賣他幾分面子,如今卻要聽一個狗仗人勢的太監陰陽怪氣。

“楊公公的恩情,我記住了。”傅秋鋒撩起衣擺端正地跪下,冷冷瞟過他,低頭望向地面。

春日的早晨還算涼爽,但日頭再往上,就要炎熱起來,傅秋鋒有內力護身,跪一會兒倒沒什麼難度,只是宮門內逐漸熱鬧起來,想必是給太后請安的妃嬪們準備回宮了。

他微微嘖了一聲,果然聽見第一個出門的女子驚了一下,趕緊繞過他,小聲跟旁邊的人說:“妹妹,那個跪在那的內侍怎麼回事?”

“他不是內侍,聽說是襄國公家的庶子,是陛下的男侍。”另一個女子答道,“聽說敢和賢妃娘娘對峙,真是不懂規矩。”

傅秋鋒不耐煩地皺眉,接着就感覺落在背後的視線驟然消失。

容璲上朝不過上個形式,有事啟奏兩個,無事趕緊退朝,他從紫微殿出來,正要回御書房,又趕上賢妃的人來請。

賢妃的貼身婢女恭恭敬敬地福身道:“陛下,賢妃娘娘正在朱雀宮等您,娘娘親自為您熬了珍珠銀耳羹,還有娘娘擅長的翠雪糕,天不亮就起來了呢。”

容璲眯起眼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心說去吃一口也行,剛要答應,韋淵就從後面追來,低聲道:“屬下接到彙報,傅公子現在靜和宮門前罰跪。”

“跪多久了?”容璲目光一寒。

“約莫一個時辰。”韋淵低頭道。

“哼,動作真快啊。”容璲看着那名婢女若有所指,“走,去靜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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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秋鋒:畫風是不是哪裏不對,不是業餘人員禁止宮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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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病暗衛的寵妃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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