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霍銘恨毒了柳曄,然而柳曄對此全都不知道,他已經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盤着優雅的貴婦髮髻,戴着奶白的珍珠項鏈,非常漂亮,非常溫婉,只是一見到柳曄,她那雙柔如煙水的眼睛就變了樣,圓圓地瞪起來,好像能噴出火。

她抬起手,一巴掌揮了過來。

柳曄唬了一跳,偏頭躲過。

“你還敢躲!”那女人厲聲說道,同時又是一個巴掌。

柳曄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怒了:“大媽,你誰啊?見人就打請去神經病醫院,這裏不適合你!”

女人不可置信,倒抽了一口氣:“你……你問我是誰?你居然問你媽我是誰?”這說著,另一隻沒被桎梏的手又打了過來。

柳曄再次抓住。他也不可置信:“我媽?”

“不然我是誰?!”葉青萍掙紮起來,眼眶紅了,可見的淚珠在裏面打轉。“你小子放手!你太不像話了,我白養了你!”說著,她的聲音漸漸哽咽。

柳曄感到自己遭雷劈了。

一見他便橫眉怒目,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他,現在因為被他抓着手打不到他居然哭了,這女人該不會真是從神經病院裏跑出來的吧?

柳曄一個用力,將她推開。

葉青萍接連倒退兩步,晃了一下,差點沒摔在地上。

柳曄“乓”一聲把門關上。關上門后,突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僵着身子轉過去,果然見到霍銘又坐起來了。這一回,霍銘自己背靠在墊高的枕頭上,坐在床頭朝着他的方向。那傢伙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柳曄總感覺他風平浪靜的臉孔之下,隱藏着什麼,或許說,在懷疑着什麼。

“我……”柳曄身子一抖,腦中飛轉起來,想着應該找個什麼借口說明他其實是故意不想認這個媽的。

這具身體已經換魂的事,他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麼詭異的事,如果被人當了真,很難講他不會被當做怪物。

不過,未待他說些什麼。門又被敲響了。

原主他媽也是奇人,被氣成這個樣子,敲起門來還是不緩不慢。“小曄!”她在外面叫喚。

看着霍銘,柳曄重重地嘆了口氣。不開門是不可能的,不開門的話,那女人估計會在外面敲到天亮。

柳曄將門打開。這一回,他把門拉得開開的,人往邊上一站,讓那女人的視線直達病房內部,叫她好好瞧一瞧靠坐在床頭的那個男人是誰。

葉青萍看到了霍銘,她愣了一下。

“霍……霍先生您醒着啊?”她有些尷尬,小心翼翼地說道。

霍銘微微頷首,沒有回她。

她陪着笑:“那、那個,我找小曄有點事……”

霍銘還是沒說話。

葉青萍臉上的笑掛不住了。

還是柳曄在衣櫃旁邊找到了放在地上的一次性拖鞋,拿了一雙,扯開包裝袋:“霍銘,我跟她出去一下,就在門外,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葉青萍一怔,不可思議地看向柳曄。

柳曄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彎腰套上拖鞋。

霍銘點了點頭。

見到霍銘的反應,葉青萍更吃驚了,她看了看霍銘,又看了看柳曄,視線在這二人間移來移去。

“幹嘛呢?”柳曄已經再次走到門邊,“你三更半夜不睡覺特地過來該不會只為了打我吧?”

葉青萍臉上白了白,低下頭,匆匆地走出去。

柳曄跟在她後面,出去后,原想把門關上,后想了想,怕霍銘有事叫他他聽不見,就乾脆半掩了門。

葉青萍和柳曄走到離病房十來米遠的走廊處。

凌晨四點多,又是在高級病房區,這走廊上幾乎沒有什麼人走動。

葉青萍急急地對柳曄說道:“霍先生他不怪你?”

柳曄站在她對面,莫名其妙:“他幹嘛要怪我?”

葉青萍頓時又發火:“你害得他發燒住院你還敢用這種不關你事的口氣?”她抬起手,一個巴掌又想罩下來,但想想先前柳曄的反應,手停在半空中,最後捏成了拳,臉色非常難看地放了下來。

“我害得他發燒住院?”柳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想,抬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還有誰?!”葉青萍怒道,“都跟你說了,陪霍先生你也不算吃虧,就一兩個月而已,等他做了手術復明了,你也就可以回家了,你怎麼這麼不聽話,非得跑去找嚴三少?現在我們一家身家性命可都壓在霍先生身上,他要是出什麼事,我們都不用活了!”

“我……”

“你就該二十四小時不離霍先生!照顧他是你的義務!”

柳曄一聽,原本還算平和的心態徹底炸了,他雙手抱胸,冷笑道:“照顧他是我的義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酒駕導致霍銘不得不去撞樹的人是武藝軒吧!憑什麼他犯的錯要我去贖罪?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

書中對原主父母的描寫少之又少。柳曄只知道原主的親媽年紀輕輕就跟了原主他爸,才十九歲就生下了原主,後來受不了原主他爸賭博家暴,跟原主他爸分手,此後被武家爸爸看上,嫁入武家,做了武藝峰和武藝軒兩兄弟的后媽。原主跟着他親媽進了武家,成為上流社會裏赫赫有名的拖油瓶。

葉青萍聽到柳曄這麼一說,眼眶又紅了。

柳曄雙目瞪圓,向後退了一步。這女人要不是原主他媽,他真以為她是職業碰瓷者,這表情切換得也太自如了吧!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葉青萍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落,嗚咽着指責柳曄,“我在武家辛辛苦苦是為了誰?要不是你,我需要年紀輕輕跑去給倆孩子當后媽嗎?你說說你這些年安穩日子是哪來的?你要跟着你爸,你能過得這麼舒坦嗎?你怪我,你居然還怪我!”

“……”柳曄有點想拿根針縫上她的嘴,原來她嫁入富豪家做闊太太,讓原主被人欺負,還全是為了原主?

“你吃武家的,住武家的,現在讓你幫藝軒一個小忙,你還不願意了?”葉青萍一邊指責一邊抹淚。

柳曄哼哧一聲,掉頭就走:“原來你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講這個,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葉青萍一把抓住柳曄的手臂:“你走什麼?我話還沒說完!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不聽話!”

柳曄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

葉青萍小跑着追上去:“小曄,媽媽跟你說,霍先生沒怪你最好,你接下來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好好聽他話,不要忤逆他。還有,嚴三少那邊……”

柳曄腳下一頓,停住。

葉青萍追到柳曄面前,一口氣說完:“嚴三少讓你不要去做筆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說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年輕人之間小打小鬧,你居然去報警?這種事情需要報警嗎?你知不知道這讓媽媽在這個圈子很難做人?”

“你把兒子送到霍家給人當護工就讓你在這個圈子很好做人了?”柳曄冷冷地說道。

“欸?”

柳曄轉身進門,關門:“抱歉,武太太,我打了110,按流程是一定要去派出所做筆錄的,你的要求,恕我不能答應。”

“小曄!”

門“嘭”的一聲關上。柳曄在葉青萍第三次敲門之前,隔着門板說道:“再敲門霍先生會生氣哦!”

“小曄!”

“你再喊霍先生也會生氣的。”

於是,很快的,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靠在門上,柳曄煩躁地抓起頭髮。這是什麼鬼媽!難怪原主最後會變成那個唯霍鋮馬首是瞻的壞蛋。估計全世界只有霍鋮能給他幾分溫暖,為了這點難得的溫暖,他怎會不飛蛾撲火。

“你……你幹嘛這樣看着我。”無聲地發泄一番后,柳曄正準備去沙發那裏,卻一轉身,被霍銘嚇了一跳。只見霍銘正靠坐在床頭睜着無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面朝著他。

“我看着你?”霍銘真就笑了,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幅度,“請問我怎麼看?”

“……”好吧,他語誤了。柳曄摸摸鼻子,走過去:“你都聽見了?”

“對。”霍銘大大方方承認,“門沒關,還就站門口,我想裝作聽不見都沒辦法。”

其實柳曄想問的是,他是不是連他們站走廊那邊的對話都聽見了。

他沒問出口,霍銘也不會主動告訴他。

“你報警?發生了什麼事?”霍銘只承認他聽到這個。

“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個紅毛把我扔游泳池裏了。”柳曄回道。

“聽起來確實不是什麼大事。”霍銘辨析着柳曄的位置,再次對上他的方向,“那麼為什麼報警?”

柳曄想了想,借警車回山莊救他的話絕對不能說。“別人欺負我,總得報復回去吧,”柳曄半真半假道,“雖然報警也懲罰不了他們,但好歹也能給他們添個堵。”

“‘他們’。”霍銘把這兩個字重重地重複了一遍。

“啊?”柳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突然感到尷尬,“那個……”要不是原主跟霍銘說他喜歡嚴赫,現在他也不至於這麼不自在,“就是,”柳曄清了清嗓子,大聲宣佈道,“我不喜歡嚴赫了,真的,我發現這人太壞,不值得我喜歡。”

柳曄原以為他說完這話后霍銘會很驚訝,畢竟原主求霍銘放他出去找嚴赫才是幾個小時前的事,就算在原主在派對上被嚴赫傷透了心,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徹底放下。

柳曄話音剛落,當即就後悔自己居然腦抽這麼說。

但他沒想到,霍銘竟然只是嘴角牽了一下,露出一個看似諷刺的笑,就再也沒有什麼表示了。

“?”柳曄不解。

不過未待他細想,霍銘就問道:“幾點了?”

“四點快半了。”

一個時間而已,霍銘竟然沉思了許久。好半晌,聽見他道:“挺早的,原來我這麼快就醒了。”

“?”柳曄腦袋裏又是一個問號,凌晨四點快半,都快天亮了,早什麼啊,折騰到現在他都還沒睡呢!

接下來,再也沒有出現有人敲門的情況。霍銘躺下繼續睡覺。柳曄也從衣櫃裏抱出一床被子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一覺天亮。

沒什麼大礙的霍銘在觀察大半日後就將出院。

司機老丁終於在下午出現,嫌棄地看了一眼柳曄身上的中老年睡衣,扔了一套不知從哪兒買來的運動服給他。

“上廁所嗎?”柳曄問霍銘。

剛掛完點滴的霍銘雖看不見柳曄,還是轉頭對着他的方向,臉上有些冷。

柳曄乾笑兩聲,抱着運動服進了衛生間。

現在是下午兩點,此前霍銘已經上過一趟廁所。這裏的上廁所是實際意義上的上廁所。他堅決不肯用夜壺,提着藥瓶要柳曄扶他進衛生間,叫柳曄告訴他馬桶的位置后,就讓柳曄出去。

柳曄挺不解,都是男人,他那麼介意幹什麼。

“真不上?”柳曄換好衣服后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掛了點滴不是特容易跑廁所嗎?你從昨晚到現在也就一次,待會兒在車上可沒地方上。”

“閉嘴。”霍銘言簡意賅。

“好吧。”柳曄乖乖閉上嘴。

司機老丁除了給柳曄帶來一套運動服外,還給霍銘帶來了一套便裝。

霍銘在床邊自己把身上那套皺巴巴全是汗的睡衣給脫了。

柳曄走過去幫他穿衣服。

霍銘身材很好,寬肩窄腰長腿,因為長期鍛煉的緣故,肌肉結實,柳曄低頭就看到完美的六塊腹肌。

霍銘套上polo衫,伸手扯了兩下,穿好后又叫柳曄把褲子遞給他。

柳曄扶着他的腳幫他套進正確的褲管里,這期間,霍銘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柳曄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兩個拳頭都握了起來,但也就幾秒而已。

根據這個,再聯繫早些時候他扶霍銘躺下,卻被霍銘揮拳的事,柳曄得出一個結論:霍銘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如果霍銘知道柳曄的這個想法,他肯定會冷笑起來。他確實不太喜歡和別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但既然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那麼這種事情他還是可以忍受的。唯獨柳曄!方才他分明是在剋制自己不要出拳揍死他。如有可能,柳曄最好永遠都不要碰到他!

接着來,霍銘便不再要柳曄幫忙了。他自己穿起褲子,扣上扣子,拉起拉鏈,弄好皮帶。

顯然霍銘不想被當作殘廢。只要能自己動手的,他都要自己做。

柳曄站在一邊,見霍銘已經熟練地穿好衣褲,便趕忙遞上墨鏡和拐杖。

一切準備就緒后,山莊管家孫先生不早不遲地敲門進來。

“霍先生……”他欲言又止。

“嗯?”霍銘隨手揮了揮拐杖。柳曄瞧他那樣,總覺得他想試一試這拐杖打起人來會不會順手。

“老陳已經交給警方了。”

“啊!”柳曄驚呼。

孫先生口中的“老陳”便是昨晚一起送霍銘來醫院的男佣。難怪這麼久都不見他人,原來他已經被交給警方了。

不過,他為什麼會被交給警方?

柳曄看了看孫先生,又看了看霍銘。

只見孫先生低垂着頭,一副我管理不當,隨你處置的模樣。

戴着墨鏡的霍銘則瞧不出有什麼表情,當然,從這短短不到十二小時的相處中,柳曄已經知道,他原就是個沒什麼表情的人。

沒什麼表情的霍銘點了點頭:“他怎麼乾的?”

“他在你睡前牛奶里下藥,等你昏迷后,往你身上潑水,把空調開到最低。”

“我明白了。”從霍銘的語氣里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柳曄也明白了。老陳就是霍銘他爸和他弟放在霍銘身邊的內鬼。

這時候,只聽孫先生懊惱道:“一直都是老陳照顧你,我應該讓人多注意的。”

站一邊的柳曄突然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那麼……”接下來,孫先生看了柳曄一眼,有些不確定,“霍先生,你看……要不讓柳曄?反正他閑着也是閑着。”

柳曄:???

滿臉問號。

“把柳曄的東西從二樓搬到我房間吧!”霍銘說道。

接下來,離開醫院。

“不是,”柳曄的反射弧很長,長到他直到坐在了車上才想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他看向坐在身邊一動不動的霍銘,“一直都是老陳照顧你?”

霍銘的聲音四平八穩:“怎麼了?”

那我呢?柳曄想這麼問,但是他沒敢開口。他有種穿幫的心虛。原來原主在進霍家之後根本就沒照顧過霍銘呀!那麼他在醫院裏一直自來熟地為霍銘干這干那算什麼?

應……應該不算什麼吧……

柳曄自我安慰地想。在醫院的時候,霍銘身邊又沒人,原主若還在,就算從沒照顧過霍銘,在那種情況下,他也應該積極去照顧他吧!

他做的沒錯!

柳曄挺了挺身子坐得筆直。霍銘懷疑不起來的!再說了,換靈魂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常人哪裏想的到。

高級轎車在繞城高速上開得飛快,高速兩邊各式的民房一閃而過。

到達鴻雁山莊后,柳曄先行下車,然後彎下身子,將手伸進車內,拉住霍銘的手。

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又怎樣,必要的時候,還是得碰。

霍銘忍住弄死他的衝動,一把反握,非常緊,掐得柳曄掌心都痛了。

柳曄沒好意思呼痛。

霍銘則嘴角露出了冷笑:把你放在我房間裏,看你還能弄出什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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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恭喜同居,撒花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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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給瞎子大佬后[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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