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人群中的肖寶寶第一眼當然是看對面人群中的董露珠。之前,二人的關係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論程度,是董露珠喜歡肖寶寶,多過肖寶寶喜歡董露珠。
白朗曾八卦過肖寶寶:“你是怎麼個意思?”
肖寶寶實話實說:“就……沒那麼來電。”
這也不能怪肖寶寶。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身不由己,主觀能動性的作用本來就微乎其微。
再加上肖寶寶是被大姐和二姐寵大的,兩個姐姐人脈廣,只等他一畢業,相親局就一場接一場地安排上了。肖寶寶是有原則的。他覺得他和董露珠曖昧是OK的,畢竟,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但如果一邊和董露珠曖昧,一邊相親,那不就是養魚嗎?
於是,他對董露珠快刀斬亂麻了。
“金剛芭比”董露珠下一秒就能給肖寶寶一個過肩摔:“說!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豌豆王子”肖寶寶視死如歸:“沒有什麼為什麼。”
“你今天非得給我說出個二五八萬!”
“那沒有二五八萬,就一條!你天天擼鐵,兩手的繭子,在我這兒連牽手這關都過不了。”
肖寶寶這話說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確是細皮嫩肉。有一次,他和董露珠去看電影,看着看着,氣氛到了,牽手了,董露珠的繭子真不是蓋的。假的是,他不但不介意董露珠的繭子,就還挺……挺佩服的。畢竟,董露珠以自己的繭子為榮,說那是她的“勳章”。
所以,肖寶寶這話說得真挺扎心的。
董露珠拂袖而去。
扭臉,以失戀自居的董露珠找蔚然要了一套包括隱藏款在內的“真真公主”系列的盲盒,對“復仇天使”愛不釋手,學以致用,對肖寶寶只剩一句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肖寶寶哭笑不得,找白朗算賬:“這都是然姐教的。”
白朗護犢子:“我們家蔚然只是師傅領進門的那個師傅,下半句是修行在個人。”
此時此刻。
肖寶寶看董露珠舉着白朗的橫幅,高喊“白朗白朗你最棒”,愣是對白朗酸溜溜了一把:“你好福氣啊!”
白朗看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像個壽星,就差被蛋糕糊臉了,對肖寶寶皮笑肉不笑:“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肖寶寶擺手:“心領了。”
後來,只剩下白朗和蔚然二人走在中北大學的校園裏。蔚然憶往昔:“上一次我來這裏,二十七歲的人了,都還沒活明白。”
“現在活明白了?”
“嗯。”
“說來聽聽。”
“現在我是眾人皆醉我獨醒。過去七年,多少人對我只有一句羨慕,說我找了個好男人,我不管他們是瞎,還是虛情假意,至少我是瞎。我被他們說著說著,深信不疑。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有多少人說我配不上你,我都當是耳邊風,我只信你,只信我自己。”
蔚然這話說得並不是無緣無故。
她身邊的人除了邵梅、宋依人和遠樹這三個親信,沒人看好她和白朗的未來。客觀講,她二十八歲,離異,家裏只有個神神叨叨的媽,再看看人家白朗花樣年華,集顏值和前途於一身,明着有個富爸爸郭偉岸,暗着……有紫山礦業的扶持。
尤其是光年文化的負責人,在知道紫山礦業讓他多關照關照蔚然和三足工作室是沖白朗的面子后,暗示蔚然:你還是要以事業為重,男人靠不住。
這叫暗示嗎?
這就差報白朗的身份證號,說白朗靠不住了。
負責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並不知道白朗的面子有“親叔侄”那麼那麼大,但蔚然知道。白朗有一五一十地將呂成義的事說給蔚然。
所以蔚然是這樣打趣負責人的:“是是是,他一個採礦的,當然靠不住。又不是家裏有礦……”
謙虛了謙虛了,他白(呂)家還真就家裏有礦。
眼下,蔚然一邊說著“我配不上你”這種話,一邊趾高氣揚,恰是白朗最最喜歡她的樣子。人間清醒歸人間清醒,無妨她的驕傲。她如今的口號是:你白朗儘管高富帥,勇敢飛,我蔚然緊相隨啊緊相隨。
白朗回宿舍掃尾,蔚然在宿舍樓樓下等他。
蔚然今天綁了個丸子頭,穿了條背帶褲,再吃着個雪糕,便被一個大三的小學雞搭訕了:“學妹是哪個系的?”
蔚然彬彬有禮:“我不是學妹,不過謝謝。”
被人誇面嫩總歸是好事嘛!
小學雞一根筋:“那學姐方不方便認識一下?”
“你做微商的?”
“學姐誤會了……”
“那就沒必要認識了。”這是白朗的男低音。
他搬了最後一紙箱的雜物下來。
小學雞回頭,打量白朗,也就心中有數了。大意了!這小姐姐站在男生寢室樓樓下,明擺着名花有主!打擾,打擾了。
這時,白朗多此一舉:“走了,姐姐。”
白朗這一聲姐姐的用意是蔚然才被人搭訕,那他還不得對蔚然投其所好上上分?結果,蔚然聽了是美滋滋,但小學雞聽了又有話說了:“姐姐?她是你姐姐?那就另當別論了!”
白朗一手夾紙箱,另一手攬過蔚然:“我管我老婆叫姐姐,有問題嗎?”
走人。
蔚然一張臉紅得快要着了火,老婆?老婆!哎呦喂,這可是白朗第一次這麼稱呼她。
白朗自言自語:“肖寶寶那小子還說我在學校爆紅,是我太久沒回學校了嗎?過氣了嗎?連我女朋友都敢惹了。”
“女朋友?”蔚然嘟嘟囔囔,“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那我剛才怎麼說的?”
“你用了一個老土、幼稚和惡俗的詞。”
“那別再提了。”
“可我喜歡!”
白朗能收能放:“是嗎老婆?”
這得虧是有白朗攬着,不然蔚然就呦吼一聲,美得一蹦三尺高了。
郭偉岸、馬嘉麗和風鈴三人開着豪車來接白朗和蔚然,晚上一塊兒吃飯。來都來了,三人美其名曰要在白朗的母校留念,可明明就是奔着拍全家福來的!三人以多欺少拉着白朗把姿勢都擺出花了,就差疊羅漢了。
蔚然負責拍照,算躲過一劫。
而她的鏡頭捕捉到了一位可疑人物。
當時,她還不知道那就是呂成義。
她只是在回看照片時,看到連續幾張照片的角落裏都有同一個身影。畫面雖然是虛的,但能看出那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挺拔,頭髮花白,在烈日炎炎下身穿體面的長袖襯衫和西裝褲,隻身一人,散發著一種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孤獨感。
蔚然再一抬眼,只看到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郭偉岸那三人又“脅迫”着白朗擺了新姿勢,四人按身高排列,側對着蔚然,齊刷刷地作奔跑狀。蔚然便將可疑人物拋到了腦後,一邊憋笑,一邊趕緊拍拍拍。
早一秒拍完,也好早一秒把白朗從這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郭偉岸訂的餐廳,好不好吃的另說,價位一定是風風光光。
邵梅先到的。
這是兩家的家長第一次會面,本來,多少會局促。但當蔚然和白朗一行五人走進包廂時,只見邵梅正在玻璃窗前,一邊喝茶,一邊津津有味地注視着窗外。那大家就暫且把局促放一放,湧上前來看一看究竟。
原來是余安誠正在街對面的一個小窗口前買涼麵。
眾人看着余安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往涼麵里猛倒醋,猛加辣椒,又一把抓了好幾頭大蒜,以至於被店家嗆嗆了幾句,大概是說他佔小便宜,再看着他一邊吃,一邊轉過身。
只見那張臉鬍子拉碴,頭髮和衣服分不清誰比誰更久沒洗過了,全然沒有了當年謙謙(偽)君子的影子。
蔚然和白朗兩家人位於二樓,居高臨下,將余安誠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們人多勢眾,又金碧輝煌,余安誠隨隨便便一抬眼,便也將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好一場碾壓!
余安誠愣了三秒鐘,破功,嘴裏來不及咽的涼麵和着大蒜噴了出來,惹得過路人不能不嫌惡,真有了點兒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意思了。
接着,他一邊躲避着車輛跌跌撞撞地過馬路,一邊指着蔚然罵。
他的污言穢語通通被擋在玻璃窗外,但蔚然猜也能猜到他罵的無非是最毒不過婦人心、顛倒黑白、煽動群眾情緒諸如此類。對於前兩條,蔚然懶得費口舌。但最後一點,她倒是可以解釋解釋。
所謂煽動群眾情緒,是指她接受了個採訪,談及“真真公主”的靈感,便將她和余安誠的故事娓娓道出了。下一步,以失戀為主題的“真真公主”的推出既是填補了市場的空白,設計師又是本土之光,銷量節節高。再下一步,蔚然的微博小號被網友們扒了出來。
要知道,她的微博小號曾在“等你來”的地盤紅極一時。
於是,對蔚然自導自演了一場假離婚的狗男人的代表人物——余安誠緊跟着被扒了出來。
余安誠在教育界的飯碗是端不上了,帶着不禁扒的黑歷史去哪面試都是草木皆兵,人家平平常常地問他一句為什麼從育舟教育離職,他都跟人家翻臉。同時,他的社交賬號、電話和位於百安苑的門牌號一一失守,被人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教做人……
也難怪他今天這副落魄相。
而他不知道的是,以上不是全部的真相,更不是全部。
這是后話。
眼下,他被擋在餐廳外,人家說本店嚴禁攜帶外食入內,他愣是捨不得他八塊錢一碗的外食,憤憤地走了。他也知道,樓上這六個人,他一對一怕是連風鈴都拿不下,更何況一對六。
邵梅第一個言歸正傳:“怪我怪我,帶頭看什麼喪家犬啊?快快快,坐,大傢伙坐啊!”
兩家的家長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用不着兩個小的穿針引線,便你一言我一語了。於是兩個小的落座就有了說悄悄話的機會。蔚然挑的頭:“你跟我出來一下。”
“怎麼了?”
“你跟我出來就知道了。”
白朗比蔚然有大局觀,顧及一屋子老老小小:“你先說怎麼了。”
那蔚然就不得不交代了:“我想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