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深宮往事(7)
大家又悶坐少會,張小毛問大家道:“深更半夜的叫我們大家準備上岸,未必他們要連夜把我們變成太監?”大家心裏也有此疑問,聽了均不做聲。
張小毛又問彭小完:“喂,你那天不是跟我們說:在被變成太監前,得先‘掛襠子’和拜師傅么?為啥跟你說的不一樣?”
彭小完道:“我也只是聽一些凈身過的人這樣講,到底怎樣,哪裏知道?”
高朝暉插話道:“我覺得你說的情況不假,不過,那些人的情況和我們有點不同。”
魏芝問道:“哪點不同?”
高朝暉道:“彭小完說的那些人都是自願凈身的,而且都是跟着自己家的大人去找凈身師傅拜師的,而我們卻是被刀家莊買來的,自然有些不同。比如說:按彭小完所說的,拜師時要送給師傅一個豬頭或者一隻肥雞,而且在做手術前,刀兒匠還要讓被凈身的人吃十天好吃的東西。可是我們全都身無分文,哪裏送得起豬頭肥雞?另外,我們大家這些天裏吃的好肉好飯,也不是刀兒匠的,而是他們刀家莊給我們吃的……”
魏芝表示同意:“對,是有許多地方不同。”
高朝暉又道:“我聽說刀家莊做這種生意已有十幾年了,想來他們有自己的門路,也許我們這種情況不用‘掛襠子’和拜師傅?或者他們刀家莊把這些都給我們安排好了,我們只管去挨一刀就是,別的事都不用管。”
眾人聽了均覺他分析有理,一時都有些惴惴不安。
楊帆心煩意亂地躺下去,以手作枕,在黑暗裏胡思亂想。“唉,到此地步,逃跑肯定沒機會了,老子穿越到過來,就為了做太太監嗎?”
正自心亂如麻,忽聽見張小毛、魏芝、彭小完三人正坐到一張空床上低聲交談:
張小毛:“聽說做手術很痛,到底怎樣,你跟我們先說說,也好有個思想準備。”
彭小完遲疑一下,小聲說道:“也好,我就說一些我聽到過的情況。據說手術分兩步,第一步是……”
楊帆聽了一驚,忍不住留神旁聽。
但不知是不願被楊帆和高朝暉偷聽,還是自己太緊張,彭小完的聲音又哆嗦又細小,楊帆雖然豎耳傾聽,也只斷斷續續地聽到部分話語:
“刀兒匠在下面橫割開兩道深口子,然後就用手使勁地擠,這時是最痛不過的!……刀兒匠有他們的絕招,在擠前會將一隻剝好的煮雞蛋塞在你的嘴裏,堵在嗓子眼上,叫你喊叫不出來,還叫你憋得出不了氣……
“刀兒匠利用你拚死掙扎的那一剎那,就把你的**……兩隻都擠出來后,刀兒匠就把事先切成兩半的豬苦膽貼到你的傷口上去止血……
“這時你全身都出冷汗,連頭髮根里都是汗水,全身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這第一步才算完,第二步才是割除你的命根……”
幾名小孩正聽得心驚膽戰,臉色發白,忽聽門外響起開鎖聲,於是停下了交談。
門開后,只見五名庄丁手持單刀魚貫而入。孩子們見了這個陣仗,都是又驚又疑,又聽為首那名叫刀虎的頭目說道:“大家快排成一隊,跟我們上岸。”
張小毛驚懼地問道:“這麼晚了上岸去做什麼?”
“別問這麼多,你們當中的五個人先跟我們上岸去。”
“為啥是我們當中的五個人先上岸?”
刀虎頗不耐煩地道:“因為凈身師傅只有五個,所以大家分批進凈房。夫人吩咐了,首先從船尾你們這間艙房開始!”
“讓他們先走吧,我……肚子有點拉……”高朝暉哆嗦着說道。
“少找借口,快站好!你們五個先走!”不容分說,庄丁們一人服侍一個,將楊帆等五名孩子帶出了艙房。
眾人來到岸上,只見田夫人、向迪、湯彪、胡云之四人正站在草叢中低聲交談。高朝暉又道:“我肚子痛,想上廁所,你們另換一人……”
話未說完,便被田夫人走過來啪啪兩個清脆的耳光,打了個趔趄,差點落進江水裏。
田夫人朝水中啐了一口,吩咐身後兩名庄丁:“去把豬婁拖過來,哪個再敢大呼小叫不聽招呼,就把他裝進豬婁里,沉到水下活活淹死!”
兩名庄丁應了,到身後草科中拖了兩隻竹編豬婁來放到江岸邊。
眾孩子見豬婁里都裝有幾塊大石頭,都覺駭然,俱想:“算了,先挨一刀后挨一刀也沒多大分別,早做手術倒早去一件心事。”
楊帆雖與其他孩子心境有別,但他知道田夫人心狠手辣,自已現在是人家砧上魚肉,頂撞只有自討苦吃。
田夫人見大家嚇得不敢違拗,臉色稍霽,對向、湯、胡三人說道:“你們去吧,一切小心。”
向迪道:“師妹你一個人看守座船,也要小心在意。”
於是眾人仍按剛才那樣,排成一隊,在胡云之的帶引下向前行去。
穿過一片荒草地后,前面便出現了一些矮檐蓬戶,一看便知是窮苦人家。又行一會,走入一條小街,此時已是凌晨,街兩邊的人家都已睡下。
一行人踩着青石板鋪成的古老道路,七彎八折地行了半柱香時間后,便到了“刀兒胡”。
本來這個凈身作坊是刀家莊開的,胡云之只是挂名老闆,作坊不應以他姓氏取名,但因為那些自願凈身的人比較迷信“祖傳的刀兒匠”,是以京城裏的刀兒匠都愛標榜門戶,以示祖傳。清代中後期,北京城裏就有一些很有名的凈身作坊,其中最著名的是“刀孩華家”、“刀兒劉”、“刀兒陳”三家。
眾人繞過一帶院牆,便到了大門前,孩子們都是第一次來到凈身作坊,見這座宅院建構宏偉,都平添了幾分恐懼。
胡云之扣了幾下大門上的那隻鋥亮的門環,很快便有一個小夥計來開了大門。
眾人進門后,只見裏面是個很大的長方形的天井,天井四周圍了一圈磚房,白牆黑瓦,四面都有近十道房門,每隔五間房門,便有一根木柱,每根柱頭上都掛了一隻紅燈籠。
藉助燈籠的紅光,可以看見每道房門上都橫釘了一塊白漆木板,上面用毛筆書有房號:凈身房一、凈身房二、凈身房三……
“想不到才過三年,凈房便擴大了一倍!”向迪站在天井中,游目四顧一會,有些感嘆地贊了一句。
胡云之有些得意地說道:“我們原來的老作坊便在這個新作坊後面,加上這個新修的,前後一共三進。上個月妹妹來信說,估計能湊滿八十名孩童,所以我就特意將前面的兩個大四合院空出來虛位以待,而將其他的主顧都安排到最後面的老院子了。”
湯彪道:“要是後面那個老作坊也有這麼多間凈身房就更好了!”
胡云之笑道:“生意做不完呀,要是生意全讓我們這些‘私刀兒匠’搶了,那官府就不高興了,總得把大頭讓給他們‘官刀兒匠’呀。”
原來閹割太監本是由朝廷指定的內務府承辦,所以內務府自有幾名刀兒匠,但因為私做凈身生意的事情累禁不止,所以朝廷最後也只能默認了他們的存在,於是人們把內務府管轄的刀兒匠稱做“官刀兒匠”,而把私人作坊里的刀兒匠叫做“私刀兒匠”。
向迪頷首笑道:“說的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生意是做不完的。大家都有銀子賺,才能相安無事。”
嘆息一會,又道:“夜已太深,大家都很疲乏,今晚就不多談了。兄弟,快給大家安排住處吧?”
胡云之道:“這個早已安排好了,你們兩位老闆去後面的上房休息,這五名孩子就住在第二進院子的東邊那幾間――也就是第四十一號到第四十五號。好好休息一天,後日早上便可以做了……”
咳嗽一聲,又對刀虎等庄丁說道:“刀虎,你們幾位因為要負責監看他們,所以只好委屈睡在他們隔壁的幾間凈身房裏了,你們不會不高興吧?”
刀虎呵呵一笑,大聲說道:“客隨主便,我們哪裏敢生胡老闆的氣?”
孩子們一直在不安地默聽他們說話,聽說手術要等到後天才做,都是又驚又喜。楊帆心裏更是激動地想道:“多捱一天便多一分機會,但願這三天裏我能有機會逃出去!”
五名孩子在刀虎等人的押送下來到後面一個格局完全一樣的四合院裏,看見一名小夥計正站在“凈身房四十一”門前等着大家,刀虎說道:“小兄弟,有勞你了。把這幾間房屋的鑰匙交給我,自己去睡吧。”
那名小夥計巴不得有此話,將鑰匙交給刀虎后,便打着呵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