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深宮往事(6)
三人走到了座船後面后便看不見了。楊帆側耳傾聽船尾動靜,果然馬上便聽見幾個人的說笑聲,只聽田夫人笑道:“大哥,我們這麼晚才到,一定讓你久等了吧!”
又聽一個男子聲音客氣地說道:“沒有沒有,妹妹還有向老闆、湯老闆你們幾個才辛苦了呢!”
只聽湯彪說道:“胡老闆,你他媽的越長越豐滿了!莫非是想跟楊貴妃比一比誰的身材更迷人一些?”
又聽向迪笑道:“湯師弟,這就是你無知了——人家胡老闆可是住在天子腳下的人,我們這些鄉巴佬哪裏能和他比?平日胡老闆用來泡茶的水都是從皇宮的御溝里流出來的洗腳水,那多滋補人呀,不長豐滿才怪呢!”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起來。那胡老闆有些尷尬地笑道:“我是什麼老闆了?不過是刀家莊養在這裏的一條看家狗罷了!妹妹還有你們二位才是真正的後台老板。”
原來這“胡老闆”本名叫做胡云之,原是一個流浪兒,因被老莊主刀白清收留下來,才有了碗吃。
刀白清原只把他當一名家僮收養,但見他聰明肯干,很是喜歡,索性收他做了義子,因此與田夫人是干兄妹。
刀白清自從靠做太監生意起家后,深感京中無人的難處――皇宮每次新招太監大約三千名左右,而自願凈身備選者卻多達三四萬人,也就是說,每十名自宮者里最多只有一人可以入選。如果不向那些有權的太監行賄,幾乎是無望被選入皇宮的。
但幹這一行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都在找各種門路行賄,所以送禮也非易事。有銀子卻找不到門路,或者花了銀子也達不到目的是常有之事。
因此刀白清決定派一個既貼心又能幹的人常駐在京城裏,專門負責打點方方面面的關係,比如逢年過節向那些有權的太監進供,或者請他們吃喝玩樂等。
總之,平日常燒香比臨時才抱佛腳希望更大一些。
很明顯,這是一個油水很大的差事,所以很多親戚都想被派去負責這件事情,而刀白清最後卻選了自己的義子胡云之駐留京城。
但皇宮選太監也不是年年都選,而是每隔數年才新選一批,如只是為了打點一些關係就派人常駐京城,顯然也有點太浪費。所以刀白清又花錢叫胡云之去向一名已經洗手不幹的老刀兒匠學會了閹割太監的手藝。
每逢宮中選太監之年,胡云之不但負責為刀家莊搜羅來的孩子做凈身手術,同時也接別的一些閹割太監的生意。而遇不選太監之年,則留在京中做一些別的買賣。
因此胡云之和其他那些刀兒匠情形不同,別的刀兒匠不管自己所開作坊生意如何,總之自己便是老闆,而胡云之卻是酒糟鼻子不喝酒――空擔個名聲,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凈身作坊表面上的老闆,而真正的幕後老闆卻是刀家莊。
田夫人聽了胡云之的話后低低乾咳兩聲,說道:“好了,大家上樓去說正事吧。”
於是幾個人便離開船尾,上樓而去。
孩子們聽了這些人一番說笑后,已明白鬍老闆是凈身師傅,心情都有些緊張。
大家在黑暗裏悶坐了好一會後,張小毛忽道:“你們在害怕啥子?反正這事是註定了的,老子倒覺得遲來不如早來。”
魏芝道:“我們不是怕做太監,只是有點怕痛,聽說做那種手術……”
張小毛啐道:“你這個膽小鬼少在這裏胡說八道,自己嚇唬自己!”也不知是為了炫耀自己膽大,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忽地大聲唱起家鄉人常唱的山歌來,只聽他唱道:
灶孔里不加柴煮不熟飯,
落雨天洗衣服難得晒乾。
滑石板點蜿豆空勞白乾,
糯泥巴栽紅苕巴一大團。
年輕人留鬍子假充老漢,
大腳板穿花鞋實在難看。
這首《大實話》歌乃是土家族的一首流傳較廣的民歌,張小毛老家在貴州鄉下,是一名土家族人,家裏窮得一年到頭吃不上三頓肉。
前年,他的父親不幸害病死去,母親無力獨自承受生活的重壓,被迫帶着張小毛和他的兩個哥哥改嫁給鄰村一個老光棍。
那老光棍本來就窮,家裏多了四張嘴后,更加窮苦,所以脾氣變得很壞,經常酒後亂打他的母親。因此張小毛很恨繼父。
開始還勉強忍受着,直到有一次看見母親被打昏死在地后,張小毛覺得再難忍受,操起一把柴刀將繼父砍死在地!然後逃離了家鄉。
一路流浪到湖北省后,遇見了一名刀家莊的庄丁,聽他說了一些做太監的好處后,也沒多想便答應下來。
高朝暉問道:“這歌叫什麼名字,還有點意思!”
“歌名叫‘大實話’,我們老家的人都會唱。”也不知是勾起了鄉思,還是別的原因,不顧現在已是深夜,又將自己會唱的其他山歌都統統搜出來大聲地唱起來:
抬頭穀子空殼殼,
埋頭穀子重坨坨,
小妹選種選飽米,
連人不連表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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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海交不怕辣,
要戀情姐不怕殺,
刀子架在勃子上,
眉毛不皺眼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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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媒人的想穿鞋,
樹上的鳥兒都哄得來。
你做媒人的想喝酒,
山上的猴子都哄得走。
花言巧語幾籮筐,
不愁銀錢不到手。
東家吃了西家走,
好比我家讒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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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夜洗好腳,
出門處處有着落。
……
正唱得起勁,忽聽門外一名庄丁大聲喝罵道:“是誰在鬼叫?是不是吃得太飽了?快閉上烏鴉嘴,否則把你小子扔進江里去!”
張小毛雖然算有些脾氣的孩子,但畢竟打不過大人,不敢回嘴,只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以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