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封舉報信飛至中央紀委
早春二月,回蕩在北京街頭的風漸漸變暖。人們過了春節,又開始了正常上班。
1995年2月某日,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信訪室,負責處理群眾來信來訪的幾位官員相互傳看着一封來自河南省三門峽市的匿名舉報信,每個人的眉宇都銷得緊緊的,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信中反映:三門峽市煙草分公司某某,勾結洛陽水泥廠駐洛辦事處臨時工林政志,採取行賄手段,先後給雲南省玉溪捲煙廠廠長、紅塔山集團董事長褚時健送去大量禮金禮品,其中包括金龜一個、金佛爺1個、金錶1塊及美元、金條等。林政志等人從1991年11月至1993年9月,從玉溪捲煙廠5次購進捲煙8167件,獲利818萬元。
這封匿名舉報信不足300字,每個字就像一座座山,如同一條條河,不能不令人引起重視。中紀委信訪室將舉報信內容迅速上報。
3月24日,六朝古都洛陽簡直成了花的海洋,笑的海洋。“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人們從四面八方潮湧而來,觀賞牡丹花開滿城艷的壯美景色。在這涌動的人流中,有幾個特殊人物,他們無心賞花觀景,一門心思急着完成上級交給的特殊使命。
中紀委根據匿名舉報信反映的內容,選派了幾名經驗豐富的辦案人員,速赴洛陽,從外圍展開調查。
確有林政志其人。
的確乾的是倒賣香煙的勾當,且成了有名的暴富戶。
越往深處調查,越證明匿名舉報信反映的問題屬實。中紀委調查組果斷決定:抓住戰機,從林政志身上打開突破口。在洛陽市司法機關的配合下,對林政志採取了必要措施。
開始,林政志拒絕交待問題,口口聲聲稱自己沒幹半點違法的事,指責司法機關冤枉好人,製造新的冤假錯案。辦案人員出示了他套購、倒賣捲煙的事實,他這才低下了頭。經辦案人員多次法律攻心,他供認:他多次給褚時健的妻子馬靜芬、妻妹馬靜芳、妻弟馬建華等人送錢送物,總價值90餘萬元人民幣。撒下的釣餌重,釣回的魚自然多。他先後5次從玉溪捲煙廠套購8000多件捲煙,牟取暴利數百萬元。末尾他說:他從內心裏喜歡褚時健,因為褚時健是個講義氣,重信譽的人,只要收了禮肯定要幫忙。而有的人只收禮,不幫忙,弄得他們往往賠了夫人又折兵。
林政志的交待,對突破褚時健嚴重經濟違法違紀案件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褚時健擔任玉溪捲煙廠廠長16年,在廠里形成了至高無上,說一不二的權威。人們不是稱他“老爺子”,就是叫他“老闆”,若稱他“老褚”,或是“同志”,他會滿臉的不高興,休想他替你解決半點問題。廠里生產的“紅塔山”香煙,市場上是搶手貨。各地煙草部門的業務經理和個體煙販,成天對他圍追堵截。因為只要他一句話或一張條子,就可以批到“紅塔山”香煙。批到了“紅塔山”香煙,金錢便嘩嘩不斷地流入腰包。褚時健根本不把黨委當回事,更不把職代會、紀檢委放在眼裏,廠里制訂的無數項規章制度,制約全廠任何人,唯獨不能制約褚時健。他是廠長、書記,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都是由他一支筆簽字審批。
林政志算是吃透了褚時健,頻頻發起攻擊,果然收效甚豐。
吃透了褚時健的遠不只林政志,還有賴喜榮、劉雲等人。
從1991年至1995年,褚時健利用手中權力,為這些人批煙倒煙,而他的妻子馬靜芬及其他親屬則從這些人手中收取了140多萬元人民幣、8萬元美金、3萬元港幣和大量貴重物品。
司法機關根據掌握的犯罪嫌疑人的劣跡,及時張開恢恢法網,出兵雲南,追剿廣東,覓蹤海南,將犯罪嫌疑人馬靜芬、馬靜芳、馬建華及褚時健的女兒褚映群、外甥喻斌、昆明市公安局交通民警劉雲、汕頭市個體煙販賴喜榮等人收審歸案。
打蛇需打七寸。不然,就會被蛇反咬。司法機關抓住戰機,乘勝追擊,對有關涉案人員的住宅進行搜索,取得大量贓證,收繳贓款500多萬元人民幣(含存單、國庫券、債券)、4萬多美元,近100萬港元,收繳價值100多萬元的贓物和價值400多萬元人民幣的8處房產,總價值超過1100萬元人民幣,其中1000多萬元屬褚時健夫婦共有。辦案人員從褚時健夫婦的床底起獲一隻沉甸甸的密碼箱,打開,令人目瞪口呆,裏頭裝滿了金錶、金條、金佛、金項鏈、金耳墜、金手鏈及各種玉器等。林政志送的2尊金佛和帶“佛字”的金戒指也在其中。真是充滿了諷刺意味。玷污了佛的聖潔。世間的貪贓枉法之輩,總是利用美與善偽裝其表,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辦案人員手中掌握了大量贓證,就等於有了重型炮彈,足以摧毀對方堅固的防線。前些時,他們幾次提審褚時健的妻子馬靜芬,沒有一次達到目的。她是玉溪捲煙廠的第一夫人,丈夫紅遍全國,她自然走紅。她是見過世面的人,根本不把辦案人員放在眼裏,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丈夫會倒台。她不但不回答辦案人員的提問,反而把辦案人員教訓一頓。此次,她面對大量人證物證,不得不老實供認:她的錢都是全國各地到玉溪捲煙廠搞煙的人送的。這些人倒賣“紅塔山”香煙發了大財,沒有忘記給他們批煙的人。他們記得別人的好處,知恩圖報。這樣,就送錢到她家裏。都是交給她的。是哪些人送的錢,什麼時候送的,送了多少。她實在記不清了。一則時間長,二則送的人多,她又沒登記,沒法一樁一件的回憶。她請辦案人員原諒。她不是不老實。
案件突破越深,專案組越發震驚不安:我們國家並不富有,還有成千上萬邊遠山區群眾沒有脫離貧困、解決溫飽,甚至還有一家三代共有一條褲子的現象存在,廣大農村,甚至包括不發達的城鎮在內,還有成千上萬的家庭無錢供養孩子上學,靠希望工程贊助接濟,有青年考上了大學,因交不起學費而心灰意冷,被迫自盡;大大小小的國有企業裁員減負,一批批工人下崗,依賴國家發給的最低生活保障費艱難度日。多少科研項目無錢開發,多少危險校舍無力改造,多少公益設施等待修建。而褚時健之流卻瘋狂的吞噬國有資產,動輒百萬元、千萬元,甚至數億元。有了褚時健之流的先富起來,就有成千上萬工人、農民、戰士的富不起來。有了褚時健這些耗子,一座座金山也會被掏空。
專案組背伏着壓力和重託,加大對在押犯罪嫌疑人員的審訊力度,挖出了一條條新的線索。
1996年11月,南北氣溫相差較大。來自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全國最高人民檢察院以及河南省的辦案人員,都是在北國生活慣了的,往常這個時候,已穿上棉襖,坐在暖氣房裏,舒心愜意的工作和生活;而這時卻要頂着南國的驕陽和熱風,東奔西走,自然是汗流不止。他們克服生活上的種種不適,與雲南、廣東的辦案人員協力並肩,窮追猛打,取得節節勝利。
他們根據挖出的新線索,兵分三路,奔赴廣東的揭陽、普寧、廣州,海南的海口、三亞等地調查取證,擴大戰果。
他們又被嚇了一跳:以上這些市、縣煙草公司的業務人員提供,他們多次從褚時健手中得到特批香煙。他們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也沒有什麼特殊本事,全靠金錢開路。捨不得金彈子,打不到金鳳凰。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褚時健這類大權在握的領導人不愛錢、不貪錢。那樣,他們的生意就做不活,就不能暴富。他們就喜歡褚時健這樣的當權者愛錢、貪錢,他們什麼事都好辦。這些年,他們給褚時健的女兒褚映群送錢送物,算是夠大方的了。但褚映群還嫌少,時常開口索要,動輒幾十萬元、上百萬元。辦案人員統計得出:褚時健的女兒褚映群從這些煙草公司接受和索要好處費共計3600多萬元人民幣、100萬元港幣、30萬元美金。他們若不是親自辦案、親手一樁一件地統計,絕對不敢相信這數目是真實的。
這時,專案組又提出了這樣的問題:褚時健有這麼大的特權,其妻、其女在其特權的影子下,能得到這麼多驚人的錢財,那麼作為直接掌握和使用特權的人,會怎麼樣呢?
正當調查深入進行時,佯裝平靜的褚時健再也坐不住了。於是,他上演了逃離出境的一幕。這加速了查案的進展,也加速了他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