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吳明嵩,年輕膽大吐心聲

第29章 吳明嵩,年輕膽大吐心聲

吳明嵩,29歲,福州地質技校畢業。1984年10月17日下午,他接受了我們的採訪。

我於1974年高中畢業,插隊兩年,考上地質技校,讀書兩年。招生時,說是中專學校,而我們收到通知的時候才知道不是,僅僅相當於中專。辦學校時,課程,一切安排都是跟中專一樣。學生在校內鬧學潮,要求兌現招生時的承諾,享受正式中專生待遇。那時地質局正式下文,我們這批技校生畢業以後,實習一年,考試合格,與南京地質學校的畢業生享受同等待遇。可是,直到現在仍是一句空話,始終沒有解決。全福建有400多人是技校畢業的,沒享受到中專待遇,而招生是打着中專牌子。關鍵是我們400人中,沒有地質局領導的親屬,所以沒人來管過我們。我們這些學生,大多數在野外工作,都是骨幹,基層領導還是積極為我們說話,多次向上反映,但不起絲毫作用。我們不怪基層領導。以前也有少許省局領導的子女與我們同班,分到同一地工作,但後來都陸續調到福州工作,繼而讀電大去了。所以省局對我們根本就不管了。輪到省地質局同意給我們轉干時,而省人事局又不同意了。我分到這裏來,先到小學教書,後到野外工作。畢業之後,考干無數次,每次都考得好,就是沒算數。後來又一次考試,我就懶得參加了。而就在這一次,省局一位副局長的女兒參加了考試,恰巧算數了。我又失掉了這個機會。大家創造了財富,而自己不能得到享受,誰的積極性都會受到影響。同學中,調到地方上去的,都得到了好處,工資套到了行政二十四級,承認了幹部。他們干工作不會比我們好,有後門呀!我如果不幹了,也調到地方去,肯定也得到了好處。我一個同學,1974年跟我同時高中畢業,我拚命干,上了技工學校。我這個同學招工到印刷廠,定了二級工。不到半年,轉干,定到了二十四級。他到去年,調資時,下放五年的,可以調一級工資。他又是二十三級了。工資比我高兩級。我還舉一個例子:我福州地質技校的同學、現在的同事陳煥生,他的弟弟跟他、跟我同年進中專,只不過他進的是中師,畢業任教,他下放兩年算工齡,現在他的工資比他哥哥、比我高一級。你說這公平合理啵?所以,工作干好乾壞沒關係,只要背後有靠山,只要機會遇得好。

我是年輕人,已經在野外工作了幾年,我現在還沒有結婚。到地質隊以後找對象就難了。地方上的條件比我們地質部門好。五十年代,地質人員的錢比地方多,文化生活差不多,所以差別不大,還能找到如意對象。我參加工作幾年了,現在才41.7元的工資。有誰會願意給我做老婆。我個人認為:無所謂工作積極,干好乾壞都一樣。我工作了幾年,越來越感到現在的地質工作者待遇差。有點寒心。

地質工作比哪一行都辛苦。就說我們上山找礦,沒有路,就沿着野豬鑽過的路,往上爬,就像炸碉堡一樣。找礦駐地唯一活動的場所就是從住處到廁所的路上,下雨沒地方活動,就在床上躺着,有一次下一個星期的雨,我們就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我們在山上打鑽,沒有女人,男同志下班后,都赤身裸體的去浴室洗澡,然後又赤身裸體地回來。有電視機,但等到我們從山上找礦回來,節目已經沒有了。海員每年有半年假,而我們呢,結婚成家的只有一個月,沒結婚成家的只有20天。為什麼不能給年輕地質工作者一定的戀愛假。找農村的老婆吧!農村姑娘也看不起我們,回去一月,又不能幫助務農,父母全靠他們幫助,照管。何苦!不如找一個農村青年,享受農家樂生活。即使領導給了你假,路費自己掏,孩子生了病,父母有痛癢,飛回去都來不及。當地質工作者有什麼好?

五十年代,有補貼,那幾十元值錢呀!可養活人。現在的錢還比地方少。住宿條件差,黃泥巴,老鼠穿洞,一棟房子全部穿過去。現在才蓋了瓦片。社會上對物質文化生活都要求高了。除了一個月假,再沒有時間回去,即使回去,錢也花得光光的。回家探親,僅一個月,親朋剛剛給介紹一個對象,談上幾天,又走了,感情建立不起來。現在,年輕人對獎金、對經濟上考慮得少一些,主要是假期回去找朋友。理一個大光頭,上山連續干四個月,有了超產假,再下山理髮,多幾天假,回家找對象。一個月收入才幾十元錢的工作,隨便到什麼地方就找到了。主要年輕人多,如果不想辦法穩定,地質隊伍是會垮掉的。

乾地質工作,憑年齡吃飯,年紀大了,幹不了地質工作,調到地方去,又不接收。剛從學校畢業出來的兩年,幹勁很大,但越干越泄氣。我們年輕人的特點就是愛發點牢騷。不過,嘴裏發牢騷,工作還是拚命干,發發牢騷,心裏舒服一些。地質局的領導,只顧把他們自己的孩子調走,安排到好的工作崗位。而用大道理來嚇唬我們。我們在野外干,挑重擔,出了成果,還不承認我們是幹部。將來大專、中專畢業生逐步多了,我們就更沒有地位了。我們這些技校生不得不考慮。

好女不嫁地質郎。我們有個“光棍俱樂部”,過年過節在一起出出洋相,打打撲克,消磨時光。地質人員的妻子來探家,夫妻倆連個談知心話的地方都沒有。只有一層紙板房呀!我在松溪鎢礦測地形圖,有個地質人員的妻子來了,過了三天,哭哭啼啼地回去了,看到丈夫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太苦了,很心痛。談了對象,不敢讓對象到野外來,一來看了,準會吹掉。

據我所知,福建的地質工作有個特點,就是三十多年來經常搬家,不停地搬家,缺乏長遠眼光,沒建幾棟好房子,浪費性特別大。三分隊為職工建了幾棟房子,省局領導來看了,不但不肯定,反而通報批評。住房潮濕,被子三天不睡就霉了。地質部領導來檢查,也不會把他們安排住到最糟的地方,再加之他們是四五十年代出來工作的,看到現在這個樣子就滿足了。中國人,吃憶苦飯太多了。我的老師講:地質工作是國家的偵察兵,一馬擋路,萬馬難行。我們覺得也是光榮,也很激動。可一到實際中,就不是這樣了。

我們大隊領導還是盡量想辦法,給地質工作人員增加收入。一分隊在南平,從山上走到底下要三個小時,分隊想方設法節約了5000元,蓋了一棟房子,每平方米造價34元,只能蓋茅草房,地質局又通報批評了。還要扣分,驗收時分扣的多了,群眾的獎金就少了。想辦好事,心有餘而力不足。在野外分隊,進小鎮取一次包裹,分隊有自行車,不能借,只能走路。如果借了自行車,到路上壞了,還得自己掏錢修。我們大隊搞了職務津貼,省局也不支持。我們隊的黨委班子,膽子還是比較大的,敢想取干。未來地質工作隊伍不好帶,上面還規定那麼多條條框框,就更難帶好這支隊伍了。

去福州出差,家在福州,住在家裏,為公家辦事,但不能領補助費。只好在招待所登記,開張住宿發票,實際還是住在家裏,反倒可以報銷,領取補助費。搭了便車,不能領取補助費。非要乘長途客車才能領取補助費。

工農兵大學生認為:農村的地富反壞分子都全摘帽了,我們這些工農兵學員的“工農兵”帽子卻摘不掉,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能摘掉呢?像我們技校生,工作了這麼多年,給我們一個技術員,並不是太高的要求嘛!但有誰能設身處地為我們作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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