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漳州新老班子敞開心扉,地質工作喜憂參半
葛興武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新任黨委書記
王玉秀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大隊長
劉慶生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原任黨委書記,現任調研員
高金科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原任大隊長,現任工會主席
李慶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政治處副主任
朱晏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技術負責
1984年10月13日,漳州水文工程地質大隊新老班子的主要成員於工作間隙,分上、下午兩次接受了我們的採訪。
葛興武:五十年代,姑娘們說:“要穿花衣,去找鑽機。”那時相對之下,地質人員工資高一些。在加之社會氛圍都是提倡年輕人吃苦,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姑娘們普遍覺得找地質人員是一種光榮。現在卻大不相同了。小夥子如果是在水文隊隊部工作,找對象還算可以;一聽說調到湄州灣水文地質工程搞地質普查,到龍岩供水鑽井隊鑽井,已經找好的對象肯定都會吹的。男孩子到基層工作,不能陪在姑娘身邊,姑娘就不要你。這就是當今社會的特點。非常現實。講不得半點革命道理。
漳州水文隊沒有單獨建隊之前,其前身隸屬於華東地質局水文隊主管。當年,東張水庫地基出了問題,福建省向地質部緊急要人,解決東張水庫出現的地基問題。部里委派郭丙魁等10人過來,一邊解決問題,一邊創建廈門水文公司。當時,郭丙魁住活動棚,下雨,不能在棚里做飯,打着傘在門口弄飯炒菜。春節也沒有放假,在廈門戶口也沒有,買不到米,還得從漳州買米到廈門來。郭丙魁把問題解決了,廈門水文公司沒完全創建好就走了。事隔不久,華東地質局福建辦事處成立,便把華東地質局水文隊正在漳州開展工作的一支分隊留在當地,與郭丙魁創建的廈門水文公司合併,在此基礎上於1962年底組建漳州水文地質大隊,任命張建禮任大隊長,任仲禮任副大隊長,大隊技術負責任世選,後來郭丙魁接任大隊技術負責。發展到300多人,三年困難時期,工業下馬,精簡,大部分職工回農村,只有60-70人,一台人力鑽。以後,國家經濟好轉,從野外隊調鑽機。1982年壯大到800多人,鑽機是七八台作業。有時開到11-12台。去年,機構改革,隊伍劃分,原來的水文隊分出了廈門水文公司,還有第一水文隊,第二水文隊。我們是第一水文隊,480人。我是這次機構改革后才到這裏來工作的。福建地質改革頻繁,一家分成幾家。設備也就不齊全了。我們大隊目前在湄州灣開了三台鑽機。
自建隊以來,主要進行水庫的踏勘工作,沿海的供水、國防工程地質、橋基等方面的勘探,也參與了福建省的烏龍江大橋勘探,那次難度較大。如果地質局和水電部門相互協作,也不至於存在那麼大的困難。恰恰相反,不但不協作,彼此封鎖得很厲害,造成許多人為的困難。1958年建隊至今,還搞了一些城市的供水勘探工作。從福州市開始,搞了一些地下水的工作。廈門城市供水勘探,是從1959年到1961年。接下來搞了龍岩市、永安市、三明市,屬於灰岩石地下水供水工作。城鎮供水和地下水結合。城市供水最成功的是龍岩市,還有連城縣的農田供水工作。以前,龍岩市也好,連城縣也好,每到春季下雨,居民,幹部、學生、工人都只能吃泥水。我們勘探查找到水源,給他們打出半米直徑的水井,打一米,收300元,深度100多米,共打了6口大口徑水井。一口井一天的出水量幾千噸,供水量有20多萬噸。鋪五公里地下水管道,引水進入市區,不僅解決供應了龍岩市、連城縣的群眾飲用水,還供水用於農田灌溉。我們在龍岩、連城開展工作,很受群眾歡迎。群眾形容吃泥溝水是:一年要吃幾塊磚。我們去了,就提出要為他們解決實際問題,勘探結合。龍岩市是福建的重工業基地,煤炭,鋼鐵等都集中在這裏。三明也進行灰岩地下水的勘探工作。三明化肥廠,三明化機廠,三明鋼鐵廠,都是我們勘探的。三明搞了大致的地下水勘探工作。兩進兩出。海島水文地質工作也做了,平潭縣平潭島,東山縣東山島,廈門島。沿海國防供水勘探,解決軍民的生活飲用水。我們在漳州市配合人防工程地質勘探,挖防空洞,為人防工程提供地質資料。在南平市進行灰岩地下水的勘探,打了一年多鑽孔,那裏的地下水沒什麼發展前途。如今已轉入湄州灣水文地質勘探工作。湄州灣新的經濟開發區要求我們快速跟上。我們9月份搬遷,10月份就開始了野外工作,三台鑽機同時上,還準備上一台鑽機,任務1800米,是手把百米鑽機。漳州開展溫泉勘探,上一台1000米鑽機,上一台100米鑽機,是淘汰型號的。設計已經出來了,省局尚未審查,局裏安排800米,我們定了1000米,這兩台鑽機,上半年是培訓,8月份才真正開始鑽探工作。年底前可提前完成任務。還有一台鑽機是大口徑的水井鑽,可以打半米口經,300米深度的井。主要是對外抓收入的。我們收費服務,龍岩市也歡迎。去年給龍岩自來水公司打了三口井,日供水量23000噸。龍岩屬於富水區,打的井就大一些。水泥廠、化肥廠、化工廠、造紙廠,還有福建省最大的捲煙廠,這些龍岩比較大的單位,我們都給打了水井。在龍岩,有的單位水有多餘,白白浪費掉了,有的單位缺水,短時間內還無法解決。只有全市統一調度,用水才能平衡。一台大口徑鑽機,每年可收入28萬多元。進井一米,收入300元。收入的40%,發展生產,20%用於獎勵基金,現已將這部分提高到40%。以前,重視了水文地質,忽視了工程地質,所以,現在高層樓建設越來越多,工程地質化驗跟不上。明年要解決這塊短板。
我接任大隊黨委書記后,原來的黨委書記劉慶生改任調研員,老隊長高金科改任工會主席。現任大隊長王玉秀是從閩西大隊調來的。副大隊長陳戰民,副大隊長兼主任工程師江振揚,大隊政治處副主任李慶,大隊技術負責朱晏。現有班子成員原來都是在野外工作,對抓大隊工作缺少經驗,主要靠老領導配合,幫助。我原來是學鑽探的,任鑽探分隊長。搞黨務工作不熟悉,邊干邊學。李慶原是工程師,現在是政治處副主任,對黨務工作也不太熟悉。王玉秀原來擔任黨委副書記,對黨務工作比較熟悉。大隊新班子上任后,對科室領導班子進行了相應的調整。各工區的黨支部書記,科室的副科長配齊了,正科長沒有配起來。目前正在進行野外工區、作業組的人員配備。抽了幾個同志,專門抓整頓改革工作,還成立了整頓領導小組。已經向省局報批,在本月召開黨代會,成立新的黨委,然後建立健全工會,召開職代會,落實各項規章制度。
劉慶生:我們大隊從建隊到現在,已經是第五代了。我是第四代。1976年8月底,我來這個大隊任黨委書記,到去年8月1日退居二線,改任調研員。我們單位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沒有大吵大鬧,照常生產,取得成效。這是令我感到驕傲、自豪的地方。我任書記期間,大隊一項主要任務是沿海灘涂調查。如今不同了,對外抓收入成了主要任務。這是個新名詞,也是個新鮮事。過去對外施工,只收材料費,甚至只要領導點了頭,可以分文不收。1980年以後,就開始了對外抓收入,不需要上面批了。只有工資是地質事業費。這幾年,我們大隊上交省局的收入是70多萬元。廈門灌樁機,收入就多。我們自籌資金,自籌材料,蓋了三棟職工宿舍樓,每套建築面積55平方米。基本解決了幹部職工的住房困難,每家都有了一個窩。
高金科:我們地質工作給地方提供了一些東西,究竟作用多大,說不完整。近些年來,為地方供水,作用是能見到的。例如龍岩、連城,解決了水的問題,工作有了起色。福建天氣熱,地下水溫低,解決了水起碼增產三成。因為夏季化肥廠需要的是地下水。連城縣果林廠,出產的橘子又大又甜,就是因為用地下水噴灌的。上面是紅層岩,下面是灰岩,所以地下水很缺。龍岩,有一年一萬多畝農田龜裂,我們鑽了三口大徑井,抽水,戰勝了乾旱。我們大隊的工程師童永福,在第四世紀岩層研究上,是有特殊貢獻的。群孔試驗,在一口大井周圍,打上數口小孔,一兩天就解決問題了,省了很多人力物力。連城,有一個洞裏有水,到底水是從哪來的?為了搞清水源,童永福泡在水裏,往洞裏鑽。鑽探上,為了完成任務,童永福和其他幾位工程師、助理工程師把黃繼光的炸藥包,董承瑞的爆破筒都用上了。他們當中,被炸斷腿炸斷手的有三個。湄州灣工程上得比較快,從南平到湄州灣有100多公里,又是夏天,又是山路,為了保證材料及時到位,對駕駛員的獎勵按公里計算,多跑100公里多獎勵兩元錢。司機幹得很痛快,每個月可拿到300元左右,工程進度也上去了。龍岩溫泉,用於飼養非洲鯽魚,效果特別好。但是,我們現在的化驗儀器跟不上,因為太陳舊了。
王玉秀:地質工作,國家很重視,而地方卻當成了負擔。所以,地質人員也很難穩定。五十年代的地質大學畢業生一心熱衷於地質事業,而到了80年代,反倒想方設法轉行。新的大學生,更是不願意在地質部門工作。這樣,就出現了青黃不接。當然,也是實際問題擺着,找對象難,孩子入托上學難,照顧老人難,家庭住房難,等等,總之無論做什麼,都是一個難字當頭。在地質部門,一把可以抓好多個大中專生,而地方就沒有這麼扎堆,具體到一個單位相對就少一些。這次機構改革,有的地方,不惜高價拉我們的技術人員。給官、給房、給愛人農轉非。一些老同志,不願到漳州這個地方來工作,因為沒有野外津貼。年輕的同志,看到老地質在漳州辛辛苦苦幹了一輩子,還是如此,他們也就不願意來了。我們也無說服能力。從野外調了一些同志來任副科長,一月少了24元野外補貼,同志們開玩笑說,24元買了一個副科長。五十年代一人乾的工作,現在兩三個人還干不出來。當然,與我們的政治工作沒有做好有關。有人請假了,那部分工作由其他同志分擔了,我們想把請假人扣除的工資作為獎金分配給這些承擔工作的同志,可我們沒有經濟主動權,省局批多少,我們只能用多少。對於富餘人員,大隊無法安排,如果做生意,競爭不過地方。對於地質工作,再像這樣長此下去,恐怕就沒人幹了。福建省地質局,每年調到地方去工作的有300多人,平均一天調走一個,而每年分配來的大中專生卻只有100來個。再過幾年怎麼辦?再過十年、二十年怎麼辦?真不敢想像。
李慶:我們大隊,改革前,來自全國各地人員佔多數,工人也是外省的多,現在基本上都是本地方的了。福建是多語系,給外省在這裏工作的同志造成了很大困難,問路都難。勘探人員吃飯比較難,三五天搬一次家,帶飯上山,有時連飯也吃不上。一般工作人員,回到隊部的比較少。夫妻分居,一年才一個月探親假,他們為地質工作做出了貢獻。地質隊,男同志比較適應,女同志不大適應。抱着小孩子在野外工作,機修,管理,真的很難。野外的老地質工作者,主要是孩子入托上學,教育培養,存在諸多困難,因為經常搬遷,剛剛熟悉,又要走了,影響學生讀書。轉的學校多,認識的老師多,同學朋友多,學到的知識少。地質系統的子女教育質量比地方差,父母在野外跑,很少有時間對孩子進行教育。這是地質工作者最頭痛的問題。
朱晏:我是漳州人。我想接着王玉秀書記的話題,談點個人的感受。楊瑞西,他是五十年代大學畢業生,閩東南地質大隊工程師,去年調南靖縣出任縣長;張煥明,五十年代大學畢業生,原是閩東南地質大隊工程師,去年調東山縣任縣經委主任。這些學地質的人都是為了解除後顧之憂,才迫不得已調到地方去工作的。我是1960年考入科技大學近代化學系,畢業后懷着對地質事業的憧憬,主動要求分配到福建地質部門來工作的。地質比較艱苦,能否給予照顧。在地質部門只要是本科畢業的,也是骨幹力量。我的很多同學都是找的農村女人做妻子。上面政策規定,工程師,40歲,20年工齡,才能解決家屬的農轉非。部隊則只要15年軍齡,理由是當兵艱苦。這顯得很不公平。地質工作者的艱苦,應該是天下第一艱苦。此話毫不誇張。建議對地質工作者,在工齡,年齡方面放寬一點,時間不一定限制得那麼長。我的孩子因為至今沒有戶口本,入學讀書,除了額外多交各種名目的費用以外,還要參加入學考試,達到了學校規定的錄取分數線,才有資格入學。即可影響孩子的心理健康,也影響孩子的前途。我的大孩子16歲,還不能好好學習。大學本科生,由於學齡5年,工齡與中專生比起來自然要短。而中專生工作20年,家屬戶口能夠解決農轉非,本科生也要工作20年,家屬戶口才能夠農轉非,這顯然不公平,不合理。如果本科生15年工齡,家屬戶口農轉非,這才是合理的,公平的。我不知道這政策是什麼頭腦的人制定的。缺乏起碼的常識。我老婆的戶口如果今年不能解決,我就一定要調到地方上去。我雖然沒有關係可走,但憑自己這點本事也還是有單位要的。調到地方上不管能不能做官,不管能做多大的官,最起碼立即有一套房子解決。我三個孩子,大的17歲,小的6歲,中間的13歲。妻子承包三畝水田,旱地兩畝多。水文隊離市區11公里,新的政策下來,沒有野外津貼了。這真是奇了怪了。這些疊加在一起,想來的確令人心寒。我對地質工作有着極深的感情。在這條戰線打拚了大半生,不是硬要走,不是不想留,只要能稍稍滿足合理的訴求,解決一點實際困難,就想紮根一輩子幹下去。地質事業,還是大有可為的事業。國家也不可能不要地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