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所不甘

周巧雲他們對“死者”鄧夢雲的生前交友圈進行深入調查，逐步了解到，鄧夢雲無固定工作，沒有正當收入，但她經常出入高檔消費場所，還嗜賭如命。考慮到鄧夢雲背負巨額債務、社會關係複雜，民警調取了鄧夢雲失蹤前幾天的通話記錄，對所有聯繫人展開逐一調查，也沒有發現有用線索。周巧雲和偵查員一起分析，是偵查思路有問題，還是偵查方法出錯？

唐嘉亮提議：“巧姐！明天就是周末。我想借鑒老辦法。”

周巧雲說：“你是想和我女兒甜甜一起化裝偵查？”

唐嘉亮說：“是呀！我們在伊唐所時採用這一招不是屢屢成功嗎？”

他印象特別深的一次是偵查一個毒販的去向。那是湘江邊上，唐嘉亮等5個偵查員，蹲守那個毒販已經一天一夜了。明明看到那個毒販走進了一間民房，卻始終沒有看見他出來。用望遠鏡觀察，也沒看到人影。莫非他插翅飛了。就在非常糾結之時，周巧雲的女兒李梓甜像以前度周末一樣來到伊塘派出所陪伴媽媽。周巧雲眼睛一亮，計上心頭。她要女兒配合偵查。甜甜問：“怎麼配合呀？”周巧雲拉着女兒換上一身漂亮的新衣裳說：“一個男人單獨去，又是陌生面孔，會引起犯罪嫌疑人懷疑。你和唐舅舅一起去，一個是舅舅，一個是外甥女，裝扮着從外地來走親戚的樣子。這樣犯罪嫌疑人就不會產生懷疑了。”她囑咐女兒：“你別怕，跟唐舅舅一起去，自然一點就行了。”甜甜自信地說：“媽媽你放心，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偵查英雄的基因。”一個12歲的女孩說出這樣的話，在場的偵查員無不感到吃驚。

上路了，唐嘉亮手牽着甜甜，走走，看看。半路上，經過一個商店時，甜甜對唐嘉亮說：“舅舅，給親戚買點禮品吧！”唐嘉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掏錢買了兩斤蘋果和兩包糕點，放進一個膠袋裡。他一手牽着甜甜，一手拎着禮品，逐步向目標接近。甜甜則左一聲舅舅，右一聲舅舅，喊得又脆又甜，讓路人好羨慕。接近目標時，為了贏得更多時間觀察裏面的動靜，甜甜對着舅舅撒嬌，蹲在地上不肯走，說是走累了，要歇會兒。舅舅催她，她就趴在舅舅背上，堅持要背着走。一番折騰下來，唐嘉亮已看清了室內人員的情況，嫌疑人正與家裏人一起吃飯。唐嘉亮按照事先的約定，朝周巧雲發出信號。周巧雲看到后，毫不遲疑地帶着幾個偵查員撲上來，唐嘉亮已將嫌疑人堵在室內，周巧雲像猛虎一般衝進去，把嫌疑人撲倒在地，其他偵查員一擁而上，給那雙罪惡的手戴上了手銬。周巧雲每次辦案都是親自偵查，親手抓人。有時遇上亡命歹徒，還要展開生死搏鬥，她從不退卻，衝鋒在前。同事們都被她的行為感動。

回到派出所里，偵查員們都情不自禁地向甜甜豎起大拇指，感謝她的巧妙配合。甜甜則說：“我的理想就是長大了當一名偵查英雄。我要感謝舅舅們給了我實習的機會呢！”大家都被她說笑了，都為巧姐有這樣一個既聰明又漂亮的女兒感到由衷的高興。

這時，唐嘉亮對低頭沉思的周巧雲追問：“巧姐你說我這建議行不行呀？”周巧雲說：“此一時，彼一時。是否採納你的建議，我還得好好地想一想。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收兵回城吧！”

一天偵查下來，偵查員們累得幾乎趴下，收穫卻等於零。他們有所不甘，但不甘也毫無辦法。

從鄧夢雲所在村偵查回城，已是晚上8點多了。周巧雲仍顧不上回家休息，她心裏一直惦記着肖師傅，她要利用這個時間，上肖師傅家裏，安慰一番正處於極度悲痛中的祖孫三代人。

唐嘉亮和王易得知她的想法，也要跟着一起去。周巧雲說：“有王易跟我做伴就行了。小唐你還是回去吧？”唐嘉亮問：“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如巧姐的意。”周巧雲說：“看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想到正在月子裏的女人特別需要丈夫的陪伴。你趕快回家吧！”

唐嘉亮內心感動她總是設身處地替別人想得多，替自己想得少。他堅持要陪周巧雲一起去。他們三人拎着一袋水果和兩罐奶粉，一起走進了肖師傅的家。這令肖師傅感動不已。他沒想到新上任的女刑偵大隊長竟然帶着禮品看他的來了。周巧雲先是從肖師傅兒媳的手裏接過小孩，臉貼臉地抱在胸前，她心裏難受，說不出一句逗樂的話。她坐下來，與肖師傅面對面地交談。她直面現實，向老人提出了經濟賠償的問題。

肖師傅的兒媳表示贊同。肖師傅卻堅決反對。他只要蔣子的命抵他兒子的命。周巧雲和他單獨細談，沒想到他不僅堅持要兇手抵命，還恨恨地表示要親手把自己的兒媳婦殺死，自己也同時了結性命。周巧雲暗自一驚，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她不露聲色地對肖師傅詢問原因。肖師傅回答得十分乾脆：兒媳婦只圖錢，不堅持正義，不為丈夫報仇雪恨，卑鄙無恥。他還毫不隱瞞地告訴周巧雲，有一天他拿了一把刀子，本來要把兒媳婦捅死，但看到孫子還小，就沒有下手。周巧雲聽得渾身直冒冷汗，但嘴裏則抓住機會，因勢利導地說：“孫子是你的血脈，是你的希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孫子着想。你堅持要蔣子償命，是為了孫子能夠挺胸抬頭做人。如果接收對方的經濟賠償，對孫子日後上幼兒園，入學，就有了一定的經濟保障。”肖師傅聽了這話，沒有反駁。周巧雲又進一步說：“我和你換個位置，將心比心，天下之痛，莫過於失子之痛。如果兒子不遇害，你們一家生活得多麼美好。可眼前的現實是兒子已經走了，人死不能復生。那就為活着的孫子多想想，創造最好的條件，促進他的成長和成才。我覺得在追究蔣氏父子法律責任的同時，接受其經濟賠償，是值得考慮的。”

肖師傅聽了，不回答，只流淚。周巧雲又乘機解釋說：“蔣某某隻是和兒子說了一下汽車擦刮的事情，並沒有指使他兒子殺人。做父親的哪怕再糊塗，也不會糊塗到要兒子去殺人。因為殺了人是要抵命的。這道理誰都懂得。”

她說這話時，坐在她兩旁的王易、唐嘉亮悄悄拉她的衣角，意思是要她別說。因為此前辦案民警也對肖師傅說過這樣的話，肖師傅聽了暴跳如雷，覺得是為蔣老闆開脫，是對有錢人的偏袒。周巧雲覺得事實既然如此，就應該開誠佈公地對肖師傅把話挑明。還好，肖師傅聽了周巧雲的這一席話沒有暴怒，當然也沒有表示贊同。他關心地對周巧雲說：“周大隊長，今天的時間不早了。我看你們三個一定是辦案下班了直接來的我這裏，恐怕連晚飯都還沒有進肚。你們應該回家了。”

周巧雲站起身，拉着肖師傅的手，深情地說：“肖師傅！作為公安民警，對觸犯了國家法律的犯罪嫌疑人，可以抓，可以關，也可以提出嚴懲的建議。但關鍵是要教育人，感染人，減少違法犯罪的發生，保障社會穩定和家庭幸福。這是一條扁擔挑着的兩隻籮筐，哪頭重了，哪頭輕了，都不行，必須保持平衡。”

周巧雲敢於觸動肖師傅的敏感神經，是因為她堅信只要堅持以情動人，以愛釋法的理念，就一定會得到老百姓的理解與支持。

肖師傅沒有回話，把周巧雲送到門口，揮了揮手說：“你們快點回家吧！家裏人惦起腳盼望到的呢！”

周巧雲他們與肖師傅揮手再見。王易跟在周巧雲身後暗暗感慨，像巧姐這樣上門耐心細緻、苦口婆心地做當事人的工作，過去只以為電視劇中有，哪想到眼前活生生地存在。作為刑警是扛着壓力前行，挑着責任奔跑，守護好人民，卻沒有守護好家庭，兌現了從警的誓言，卻沒有兌現對家人的承諾。沒有陪伴好父母的老去，子女的成長。周巧雲身為女人，擔當起刑警的領頭人重任，且作為湖南唯一的女刑偵大隊長，從不甘服輸的她，要比男刑警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