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槍送你見閻王
一個又一個問號，就像湖上的波浪，交疊出現在剛鷹子的腦海里。他想不清，判不明。可他深信：爸爸隱藏在這蘆葦灘上。不然，爸爸的褂子怎麼會蓋在他身上呢？！
他端詳着手中洗得發白的軍用褂子，多想見到爸爸呀！
他不打算回家，也不打算去上學，他要踏遍蘆葦灘，尋找到兩年未見的爸爸。
剛鷹子移開腳步，欲去尋找。
突然，他腦殼炸疼，頭髮好像會被連根拔掉。
他一陣驚慌，站住腳，定了定神，掉頭一看，眼裏頓時射出仇恨的火焰。他怒吼道：
“狗東西！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你自己心裏明白。”
施平權陰險狡詐地盯着他，嘿嘿冷笑，居高臨下地逼問道：
“把你那罪該萬死的爸爸交出來！”
剛鷹子狠狠地擺了一下頭，頭皮綳得更緊，渾身疼痛。
“嘎！嘎！”
遠處傳來幾聲剛鷹子的嗚叫，響亮、有力、沉重，回蕩洞庭湖上空。站在灘地上的剛鷹子側耳靜聽，牙齒咬得鐵緊。
施平權威逼道：
“你聾了耳朵呀！把你那罪犯爸爸交出來！”
“嘎！嘎！”
隨着鳴叫聲，幾道巨大的影子投射到眼前的灘地上。剛鷹子抬起頭，凝望霞光映紅的天空，幾隻雪白的剛鷹子，展開那搏風擊雨的翅膀，圍着他頭頂上盤旋、翱翔。它們當中，不時有一隻俯衝到湖面，雙腳點水，鐵嘴一鉤，咬起一尾魚兒，扶搖直上。片刻間，又平展着翅膀，像飛機一樣滑回來。
他看着，眼裏閃爍出無畏的亮光。
施平權追問：
“小東西！你開口說話呀！你爸爸躲在那裏？”
剛鷹子耳里，只有那“嘎嘎”的嗚叫；剛鷹子眼裏，只有那雪白的翅膀。
蘆葦停止搖曳，湖水凝然不動，藍天底下，一片沉默。
施平權變換了態度，說：
“剛鷹子！小乖乖！你最聽話，施叔叔最喜歡你。我剛才一時發火，要你交出你爸爸，也是為了你爸爸好。你很聰明，應該懂得，一個罪犯從勞改農場逃跑，是罪上加罪呀。兩年前判你爸爸10年徒刑，如果再加刑，就是20年。豈不把牢底坐穿呀！如今，你把爸爸交出來，我就對領導說是他自己主動走出來的，可以不追究他逃跑的罪責，甚至還能減刑。乖乖！為了你爸爸，為了你自己，為了你們一家，快把你爸爸交出來吧！千萬莫把施叔叔的好心當成了魚苦膽。”
施平權用硬的征服不了剛鷹子，就轉換軟的手段，企圖達到自己的目的。
剛鷹子說：
“我不知道。”
施平權說：
“你莫欺騙施叔叔。”
剛鷹子說：
“我從不騙人，從不講假話。”
施平權說：
“那好！我們國家需要的就是像你這樣的好孩子。你老實回答我，你爸爸躲藏在哪裏？”
剛鷹子說：
“我不知道。”
施平權問：
“嘿嘿！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剛鷹子說：
“褂子。”
施平權問：
“誰的褂子？”
剛鷹子說：
“我爸爸的褂子。”
施平權問：
“你爸爸什麼時候給你的？”
剛鷹子說：
“我不知道。”
施平權問：
“你爸爸在什麼地方給你的？”
剛鷹子說：
“我也不知道。”
施平權問：
“你爸爸把褂子給你以後，往什麼地方去了？”
剛鷹子說：
“我還是不知道。”
施平權說：
“好小子！一問三不知。”
他齜牙咧嘴，暴跳如雷，一把撈住剛鷹子的頭髮，就往地上拖，嘴裏罵道：
“我好心好意為你全家好，你還不領情，你要害得你爸爸坐一輩子牢呀！你不把你爸爸交出來，老子就把你拖進勞改農場關起來。”
剛鷹子大吼：
“狗東西！你放開我！”
他拚命掙扎，憤憤地罵道：
“你好心好意？！呸！不是你陷害、誣告，我爸爸不會去坐牢。你是瘋狗！你亂咬人！”
剛鷹子毫不畏懼，跳起雙腳，大聲呼喊，那架勢好像要讓天底下的人都能聽到。
湖水顫慄，蘆葦抖擻。
施平權看一眼周圍，凸眼珠連轉直轉，端起手槍，對準剛鷹子的心窩，威脅道：
“好小子！你這張嘴這麼傷人呀！你還不交出你爸爸，我一槍送你見閻王。”
剛鷹子頭一昂，響亮地說：
“你打吧！你打！”
“打？！”施平權一驚，滿臉煞白，渾身發抖，他一把奪過剛鷹子手中的軍用褂子，說：
“你以為老子不敢開槍打死你？！我是交通局長兼保衛處長，對妨礙執行公務的壞人，我有權懲罰。老子真的開槍了。”
“施叔叔！莫開槍！”
突如其來的呼聲，從背後響起。
施平權和剛鷹子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只見敢兒從蘆葦叢里跨出，手抱一捆枯乾的楊柳枝、蘆葦葉、辣蓼子。那張紅橘似的圓臉上浮着兩隻淺淺的酒窩，稚氣明亮的眼裏閃爍着令人揣測不透的光芒，射向施平權，道：
“施叔叔！不經檢察院和法院批准，你開槍打死人了，也是要抵命的呀！”
施平權一怔，說：
“你！你這是幹什麼？”
敢兒回答：
“我撿燒柴呀！”
施平權說：
“走開！”
敢兒說：
“施叔叔！我是特來找你報告情況的呀！”
施平權問：
“什麼情況？”
敢兒說：
“你跟我來。”
施平權問：
“到哪裏去？”
敢兒說：
“抓剛鷹子他爸爸呀！”
施平權問：
“在哪裏？”
敢兒說：
“來！你跟我來唦！”
施平權說：
“敢兒！你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不愧是你爸爸教育出來的。比起剛鷹子這蠢寶，你要知事得多。你爸爸的身體還好嗎？我天天都想他呢！就是工作忙，抽不出時間來看他。一個老領導，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剛鷹子他爸爸害的呀！敢兒！你帶路，快去把剛鷹子他爸爸找到。”
“好！好！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