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勢利眼的馮金堂
外屋的馮氏父子聽說聶家人來了,都惶恐的站起身子朝外走去,哪裏還管自家裏屋發生的事情。
眼見祖母暈厥在自個床前,馮沁瑤掙扎着從床往下滑。
她想把祖母弄到床上,可是她身子虛弱的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伏在祖母身側,接連拉跩兩次也是徒勞無功。
只能悲切的喊着,“祖母,你……起來啊?”
屋脊上的雲啟聽到下面有女童的哭泣,他接連揭掉上面覆蓋著的幾塊瓦片,用手拂去一些雜草。
使勁的眯起眼睛,這才瞧清下面的景象,簡陋的一張床靠牆放着,被褥都是他未曾見過的破布做成的,再有的就是一個破爛不堪的舊木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子歪倒床畔的地上,那個瘦弱女孩正圍坐在那婆子身旁哭泣。
再次瞟眼那烏漆麻黑的破被褥,雲啟吶吶的嘟囔,“咱今夜不會也蓋那樣的被褥吧?”
一旁的鄔明潤瞧見他這副模樣,譏笑着,“雲七爺,傻眼了吧,那被褥不但破爛,還有好多的臭蟲和虱子呢,你這細皮嫩肉的,想必今夜該讓它們美餐一頓了。”
雲啟聽到鄔明潤的話,又嗅到一些乾草燃燒的怪異味道,早上吃的那個素包子好像又從肚腹之中往上翻湧,“呃……呃……”他乾嘔幾口,氣悶的瞪着鄔明潤,“呃,鄔明潤,你和爺有仇是咋滴,總是變着法的噁心我。”
鄔明潤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望着雲啟,鄙夷的笑笑,“雲啟,我的話你別不信,這裏有多久沒下過雨了,這裏的百姓已經餓的只差吃樹皮了,哪裏來的水給他們洗被褥啊。”
鄔明潤說的也對,眺望着不遠處清灰色的青陽山,雲啟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好一會子,他才把目光扯了回來,面色少有的嚴謹,“明潤,你說這裏的人都快餓死光了,這裏當官的沒實力管不了,京城的那些官員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那些人只為明哲保身,誰願意來趟這渾水,再說眼瞅着皇上春秋一高,他們個個心裏都有一本清賬,光是挖空心思把個人的官位和身家性命貼在哪個皇子身上才保險,已經讓他們絞盡腦汁了。
特別是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崔文重,身為丞相,不去竭忠報國,卻把手伸的老長,妄想把大慶改朝換代。
要不是自家老爹心疼唯一的嫡親妹子坐穩那個讓多少女人都嫉妒的位子,哪裏會讓身為鄔家嫡子的他帶着這個以招惹是非為樂的紈絝來宜州。
說是讓雲啟來長見識開眼界的,其實鄔明潤知道,京城怕是有大事發生,雲啟這個少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來這裏就是躲避危機的。
“京城的那些官員?呵呵……”
鄔明潤只是冷笑兩聲,也就不再多言。
雲啟知道鄔明潤的心思,他心裏暗暗嘆氣,有那樣的出身,好多事都身不由己。
把充滿惆悵的心思收了回去,再次往下瞅去,只見屋子裏又進來一個青年男子,他先把地上的老婆子抱上床,然後去抱那個女孩。
馮沁瑤見爹來抱她,瞪着倆眼,身子往後退着,“你別過來,我不要你抱。”
已經被爹捨棄,馮沁瑤心裏怎會沒有幽怨。
雲啟瞧見那女孩揚起的小臉,五官很是精緻,眉心竟然有枚小巧的心形胭脂記。
那女孩水汪汪的大眼裏滿是無助和倔強,她的眼神讓雲啟心生憐憫,這麼小巧的丫頭竟然要投進水潭去餵魚,這些人可真是喪盡天良。
“哎,可惜了這俊俏的小丫頭,竟然要投進黑龍潭餵魚蝦。”雲啟搖着腦袋感慨。
“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也能讓你目不轉睛的,雲啟,你這是有多饑渴啊。”鄔明潤嘲諷罷。
突然瞧見他們進村的道路上有幾匹快馬奔馳而來,心裏就是一沉,這幫子混蛋,還是追了過來。
他一把拎起雲啟的后衣領,幾個起落間,二人身影已經飄離馮金堂家的宅子。
馮家堂屋裏。
聶家小管事從身上掛的褡褳里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盡量讓語氣低調輕緩一些,“馮大伯,這是我家大爺給你家的貼補銀子。”
秦菊花瞧着小管事手裏的那張銀票,眼珠子都瞪圓了,“哎呦,這張小薄紙片就是一百兩銀子啊?”
馮金堂並沒去看那張百兩銀票,他還沉浸將要失去孫女的沉痛、苦澀之中。
見她眼露貪婪之色,伸手要拿手裏的銀票。
那小管事把手往後縮着,警惕的望着她,“這小嫂子要幹嘛?”
馮金堂的思緒被聶家小管事的話給驚醒,見二兒媳婦的樣子,他黑了老臉,“老二家的,你咋不去裏屋瞧瞧你婆婆和沁瑤,杵在這裏做啥?”
“我大哥不是已經進去了,有我啥事啊。”秦菊花小聲嘟囔着出了堂屋。
馮金堂他日子就是過的在貧苦也不願讓孫女去換這些銀子,悲切的望着聶家管事,“大侄子,這祈雨是改變不了的嗎?”
見馮金堂沒接銀票的打算,小管事把銀票放在身側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他同情的望着傷心的馮金堂,“馮大伯,祈雨的事,是咱沁源縣太爺展老爺安排下來的,咱家大爺也不敢推辭啊。”
明知道已經是木已成舟,他還心存僥倖,聽了這話,馮金堂嘴裏越發的干苦,“哎,可憐我的瑤兒……”
橫豎銀票已經送過來,自個的差事也辦妥,客氣的和失了魂魄的馮金堂說上幾句寬慰的話,聶家小管事就離開了。
馮亦修從裏屋出來,望着失神的老爹,他頹然的坐在老爹身旁。
馮金堂望着這個優柔寡斷的兒子,想開口詢問孫女和自家老婆子的事情,喉嚨疼的他硬是沒張開口。
馮亦修又跪在老爹面前,抱緊老爹的雙腿,哭求着,“爹,你真捨得讓瑤兒去送死?”
馮金堂的手撫上兒子抽動的後背,懊悔的說著,“事已至此,爹也沒辦法啊,早知道在年下時,讓你把沁瑤送到宜州該有多好啊。”
想到爹明着對姑母說的話,馮亦修皺緊眉頭,“爹,你不是嫌棄姑丈家比咱家還過的不好,如今再說這事也晚了。”
被兒子揭了短,馮金堂有片刻的呆愣,“那還不是想着沁瑤身子病怏怏的,去了你姑母家會遭人嫌棄。”
老爹已經這樣說了,馮亦修也無語了。
馮金堂的妹妹嫁在宜州,年下來走親戚時,他妹妹想把沁瑤帶走去那裏醫治,他們全家都捨不得。
誰能想到,這時候竟然會因為大旱把沁瑤的小命葬送了。
“哎,誰也沒長前後眼,會能看到大旱,要是早些把沁瑤定給林家,沁瑤有了夫家,也不會被他們逼迫。”長了一幅勢利眼的馮金堂這會的腸子都要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