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禽獸不如
繁華都市，雇兩頂轎子不難。只是很快的時間，張生就找來兩頂轎子，打發小梅說：“小梅，好好照顧夫人和小姐，安全第一！”大概他沒有忘記去年的事，所以一再叮囑。
這一次他們起得早，所以早晨的陽光才剛剛鑽出來，她們就來到了廟裏。這座廟就在山腳下，密林叢叢，鳥聲陣陣，參天大樹中，廟裏香煙繚繞。其實還不到廟裏的時候，就已感覺心曠神怡，精神舒暢。
蓮花和柳夫人在廟裏燒香已畢，蓮花說：“母親，幾次來都沒有到處轉轉，這次時間早，我們就去轉轉吧？”原來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無暇欣賞青少綠水，而蓮花也早有此心，這一次機會她實在不想浪費了。再說，她們來這裏熟了，相信廟裏的和尚是不會阻攔的。
“阿彌陀佛，施主隨便，我們就不打擾了。”柳夫人每次來的時候，都要給廟裏許多香油錢，蓮花要是一塊來，那就更不用說，撂下的銀子毫不吝嗇，和尚們當然對她們高看一眼。聽蓮花要求逛山，和尚識趣，果然不說二話。
這座廟大概也有幾百年歷史了，中間少不了精心修繕，但基本保持廟宇的黑瓦紅牆，古色古香，這就讓蓮花特別欣賞。柳夫人來的時間長了，又不和蓮花一樣整天在藥鋪忙，對此反而倒不覺得稀奇，就對蓮花說：“我老了爬不動，就不去了吧，在這裏聽長老講經就挺好。”
蓮花也不強求，其實沒有老夫人在跟前嘮叨，耳根倒清凈，於是對小梅說：“走吧小梅，母親不會到別處去的，我們去玩一會兒再來找母親。”蓮花到底年輕，見此美景頓時玩心不退，拉着小梅就走。小梅也當然贊成，於是相約逛山。
這座寺廟其實真不小，除了建廟宇的地方，周圍幾百畝山地也都屬於廟裏的，供作和尚們開支收入。看來只是靠和尚們化緣，供養寺廟是不夠花銷，所以這裏的和尚們也種地。
三月里，空氣新鮮，地面上的小草泛着綠意，大地復蘇，萬物生長。快要走出廟宇，廟裏的人就逐漸多了起來，當然都是來上香許願的香客。蓮花說：“虧了早走一步，不然人多了，又和家裏一樣人聲嘈雜，讓人不得安寧。”
這樣說是對的，蓮花在家裏的時候病人不斷，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幾十里的地的人都慕名前來，天天就像趕集，難得清靜。只有睡覺的時候，病人散去，他們才能安靜。
蓮花和小梅就專門找安靜的地方，邊走邊聊天，很是愜意。
走累了，兩個人就在樹林子休息。這時候天還早，小梅就給蓮花找一個石凳，兩個人坐下繼續聊天。她們其實明白，只要她們不說走，老夫人也就隨遇而安，並不會着急。
遠處偶爾的傳過一兩句話，這是春風刮過來的，隱隱約約，忽東忽西。一縷縷的薄霧終於找不到蹤影，讓蓮花有一種深入仙境的感覺；蓮花感嘆道：“要是能居住在這裏，遠離塵世的喧囂，倒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歸宿！”
小梅不懂小姐這句話的意思，而她也不想解釋。在蓮花的內心之處，忽然有了這麼一種感覺，能和心愛的人遠離喧囂的地方，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相夫教子，或者更有一番情趣！
但是，蓮花更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無論在什麼境地，她就想快快樂樂的活着。就像她從是官府千金，突然一下子落到平民百姓的地步，她也熬過來了，而且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所以，至少在今天，蓮花的命運還算值的慶幸，最起碼，在蓮花身邊有一個疼她愛她的人！
“小姐，你又在想什麼呀？我聽不懂你說的話。”蓮花現在明明過得很幸福，為什麼突然說隱居？抓耳撓腮一會兒，小梅終於想不明白，只好對蓮花這樣說。蓮花的確想得太多，竟然聽不到小梅的話，小梅不得不問：“小姐，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哦，沒什麼，我只是亂想。”蓮花明白自己走了神，就笑眯眯地說：“小梅，你記住，幸福來了就要抓住，免得日後後悔，這就夠了！”
小梅還是一臉茫然，蓮花就說：“小梅，不要多想了，有些事你是永遠不會理解的，只要你覺得現在好就可以！”
蓮花不想解釋了，站起來對小梅說：“好了，我已經休息過來了，咱們回去找老夫人吧。”柳夫人對蓮花關懷備至，雖然已到了處事坦然的年齡，但時間長了大概也會牽腸掛肚，一天不見坐立不安。
這個倒是真的，小梅也知道她們已經出來一會兒時間，是該回去了！小梅說：“是！老夫人長時間見不到小姐，怕是要着急，咱們快走吧。”
剛要走，忽然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齊夫人，你也來上香？一向可好？”蓮花轉頭：竟然是十三姨太！自從上次見了十三姨太，這是她們又一次見面！蓮花就想：這個女人來幹什麼？也是上香嗎？
蓮花不想和這個女人說話，只因為她是王八皮的女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十三姨太天天在這樣的大染缸里，又能出來多麼乾淨的好人？於是輕哼一聲：“好。”卻也是不情願至極。
“唉！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和我說話，就因為我是王八皮的十三姨太！王八皮已經在我的身上打上烙印了，早已臭名遠揚！”十三姨太似乎很痛苦，唉聲嘆氣：“可我不是王八皮呀，我沒那麼壞！”
十三姨太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讓蓮花又多了憐憫之意，畢竟她也是個女人啊！於是蓮花就言不由衷地說：“哪裏的事？就是王八皮去我家，我們也是好好照顧；雖然王八皮在我的心裏是那樣的可惡，恨不得咬他幾口，但我們是正人君子，不會小人行事！”
嘴裏說不是，但聽到耳朵里，卻還是那樣的厭惡。壞人就是壞人，看來，要想改變一個人心中的形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十三姨太苦笑着說：“我知道你們都不肯原諒我，可我憋得慌呀！”
“那是你的事！別來找我家小姐！小姐，我們走！”小梅拉着蓮花就走，絲毫不留情面。連一個小丫鬟也是這樣對待她，十三姨太覺得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十三姨太的眼睛裏突然擠出兩滴眼淚，又慢慢連成線，撲簌簌落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蓮花忽然對這個女人心軟，皺起眉頭對十三姨太說：“好像是我們欺負你了！”不過，出於女性的憐憫，蓮花的心裏又軟了幾分，對十三姨太說：“你有什麼話？快說！”
蓮花已經給十三姨太留了面子，十三姨太欣喜若狂，對蓮花說：“謝謝您了！我以為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人聽我說話，就準備把自己的故事一起埋葬了。現在你終於肯聽我說，我太高興了，簡直不知所措！”
十三姨太這樣說，倒是讓蓮花有點吃驚：不就是幾句話嗎？有這樣誇張嗎？蓮花說：“十三姨太，你張口閉口說這樣喪氣的話，是不是覺得好聽呀？”這樣說，蓮花只不過要引出她的話來，讓這個女人少說廢話。
十三姨太還是苦笑，對蓮花說：“齊夫人，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告訴你吧，人總是要死的，與其苟且的活着，倒不如一個人去死，這樣反而沒有痛苦，沒有悲傷。”
十三姨太越說越有勁，直接不讓別人插嘴：“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說話？其實不因為別的，我在外面沒有親戚沒有朋友，也基本上沒有人認識，大概也只有你一個認識人了，又能找誰傾訴心聲？更何況，我能感覺出來，你是個好人！”
“這還用你說？”小梅對和十三姨太交談很不滿意，覺得他說話不好聽，但因為小姐在這兒，她也是無可奈何。蓮花說：“小梅，聽她說完吧，見了這一面，誰知道我們還會不會見她？”
“謝謝了，夫人！”十三姨太非常感激蓮花，繼續說道：“唉，你沒有在老王家過一天，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王八皮家簡直就不是人窩！就說我們這些姨太太，成天勾心鬥角，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互相傾軋，如履薄冰！”
“為了得到王八皮的寵愛，十幾個人互相爭鬥，這也罷了，最讓人受不了的就是小王八皮，簡直不是人！老王八皮躺倒在床上，他就把我們關在別處，不讓我們去見王八皮！”
“住口！我不喜歡你們的勾心鬥角，也不願意讓王八皮的名字污染了我的耳朵！我不願聽的你就不要再說！”蓮花特別厭惡王八皮這個名字，包括小王八皮。
“是是是，以後我會注意的。”十三姨太把頭點的象雞啄米，對蓮花說：“我只說小王八蛋；我從你家被押回去，就被單獨關在一間小房子內，連睡覺都是打地鋪……唉，我何曾受過這樣的罪啊，那幾天真是要把我折磨死了！”
“終於有一天，小混蛋想起我還關押着，於是就喝的醉醺醺的，闖到這間房子。見到我，這個小混蛋就不懷好意問我：小娘們，這個滋味好不好受？”
“特老母的，我的家裏雖然不是太好，但父母卻沒有讓我吃過苦頭！沒辦法，我實在是受不了，就哀求小混蛋，讓我回到原來的地方；小混蛋就獰笑着說：出去也不難，現在老子說了算，就是一句話的事。”
“這個小混蛋這麼說，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小混蛋就說：十三姨太，我本來準備去告官，你就是勾結外人害老王這樣子的兇手！你想官府會怎樣對你？聽說官府里有的是辦法對付罪犯，不過，我倒是想到了幾種，凌遲？只要我要求，那是必然的，但我想把你點天燈，那樣一定很壯觀……可惜，到現在我還沒有想好，到底怎麼辦更好看。”
“小混蛋的話讓我打哆嗦，相信他能說出來就一定能做到；我戰戰兢兢地說：少爺，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老爺會這樣！求求你就把我放了吧，那樣就是讓我給老爺當丫鬟我也願意。”
“誰知道這個混蛋變了臉，眼裏透着淫光，過來扭我的臉，嘴裏說著：小娘們，好嫩的臉蛋，我還真捨不得這樣對付你。你這樣年輕，又是這樣的漂亮，讓老王這傢伙就這樣糟蹋了，真是可惜！”
“看到小混蛋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想幹什麼！我覺得這樣比點天燈都要可怕，不覺得就往後退，小混蛋掏出一把匕首對我說：臭娘們，還想跑？不知道爺想幹什麼嗎？老老實實給我過來！”
“啪！”蓮花的手拍在樹上，樹枝似乎發出了痛苦的聲音。樹榦不粗，就在力量的衝擊下左右搖擺，不能自己；蓮花怒火衝天，喝道：“這哪裏是個混蛋？混蛋他也不配，分明就是一個畜生！”
“唉！他連畜生都不如！當時我就嚇傻了，不敢反抗，但我的嘴裏卻沒有停下。我說：少爺，我雖然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從我嫁給老爺，就決定了我是你的長輩，求你不要亂來啊呀！”
“我這樣說，就是為了讓小畜生明白，這是在亂倫，是人所不齒的行為。小畜生突然衝上來，掄起巴掌就抽我的耳光，一直打到我覺得皮肉發麻眼冒金星，一時間被打的昏昏沉沉。”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割碎，連遮羞布大的布料都不見；小畜生正在提褲子，恬不知恥地說：小娘們，還有點滋味，以後就不要穿衣服了，就這樣伺候我！”
蓮花聽得直冒火，連聲大叫“畜生“！她似乎忘了她和王八皮之間的仇恨，更加憤恨小王八皮，對十三姨太也真正的憐憫起來。
十三姨太反倒不這麼激動，對蓮花說：“夫人，都過去這麼長的時間，我的心已經麻木了；我只是在想，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怎麼會受到這樣大的恥辱！”話雖如此，十三姨太還是掉下幾滴眼淚。
“你就這樣忍氣吞聲嗎？”蓮花問十三姨太，十三姨太滿目悲傷，對蓮花說：“我能怎麼辦呢？或者唯一的辦法只有一死。但我卻很怕死，想到這個死字，也就怕的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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