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 大膽的嘗試
在來到這裏之前，蔣邵川對這個故事發生的地點只有一個很模糊的想像，但，在這裏逛了幾天之後，很多場景和元素都忽然變得具象起來。
老舊的居民樓。
荒草叢生的潮濕橋洞。
燈光油膩昏暗的小旅館。
濃香撲鼻的廉價化妝品。
艷俗的絲襪短裙。
這種種的陳舊，破敗，雜亂，落伍，就是這個故事的底色。
其實每個年代都殘存這樣的角落，並不是經濟騰飛了，思想開化了，就處處陽光明媚，但總有人好夢難醒。
這天蔣邵川和宋芙要去逛縣裏的商貿城。根據從出租車司機那裏得到的情報，商貿城裏有兩層是賣衣服的，一層男裝一層女裝，賣的衣服大多比較便宜，款式倒是五花八門，少女穿的有，阿姨穿的也有，關鍵是逛的人多，店主一個個都忙，不會像街邊小店或者商場裏的售貨員一樣，能睜大眼睛把進門的顧客給一個個盯死。
顯然他們是不能被盯死的。
他們兩個人要去逛女裝店，這本身已經夠奇怪了，如果再被人給盯那麼一下，他們真的很難保證自己不落荒而逃。
宋芙最近一直有意讓自己習慣不那麼個性化的穿衣風格，今天在棉衣里穿了件粉色的衛衣，蔣邵川一開始沒注意，到中午氣溫升上來，她把外套脫掉之後才發現。
宋芙皮膚白，其實很適合粉色。蔣邵川從斜後方看她，只看見一點點側臉和她的長睫毛，以及在腦後低低紮起的頭髮時，真心是很想誇一句漂亮。
“你在幹什麼？”宋芙發現蔣邵川一直落後自己幾步，邊把掛在下巴上的口罩戴起來邊問道。
蔣邵川說沒什麼，跨大步子走上前來和他並肩，問他，“到時你就是用現在這個長度的頭髮演阿宋嗎？”
宋芙搖搖頭，說，“會戴假髮。”
蔣邵川說，“哦。”
宋芙說，“我和段導商量過，到時阿宋會有很多頂不同髮型的假髮，可能她每次出場髮型都不同，側面展示一下這個人物的不可捉摸。”
蔣邵川忽然想起自己的角色，嘆了口氣，說道，“余川一定會很羨慕阿宋的吧，他也想嘗試各種各樣時髦的髮型，可是他不能。”他說著，想伸手去摸一摸宋芙腦後的小揪揪，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了。
他發現了，宋芙對涉及肢體的接觸很敏感。明明第一個晚上在他面前演那個殺人犯的時候都挺正常，還能主動靠上來逗他玩一玩，但後來也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莫名其妙就開始彆扭。
蔣邵川在經歷了拍屁股被凶、不小心碰到手被躲等等事件之後學乖了，都懶得觸他霉頭。
可能人年紀大了毛病也會多起來。
他想是這麼想，不過有時候也很有衝動問上一句：宋芙，到時咱演對手戲的時候，您行嗎？
“你越來越能跟余川共情了。”宋芙的話把蔣邵川飄飛的思緒給拉回來。
蔣邵川擺擺手，“嗨，人都給我琢磨傷了，再不共情乾脆也別演了。”
到了商貿城，兩人直奔二樓女裝區。這一遭主要為蔣邵川而來，因為他有一場偷偷摸摸逛女裝店，想給自己買條裙子的戲。
他不實地體驗一下，很難想像當時余川的心情究竟如何。
商貿城其實就是個魚龍混雜的大賣場，走樓梯上去只見一條並不寬敞的通道容人同行，兩邊都是堆滿衣服的店面，各種吆喝聲和寫着歪歪扭扭字的促銷牌，那陣仗，像是衣服論斤稱而不是按件賣。
仔細看看，這地兒除了店老闆，確實沒有雄性生物。
兩個人都很緊張，對視一眼之後，抱着某種奇怪的氣勢，一齊邁出了踏進女裝區的第一步。
他們兩個個頭高，又都戴着口罩，確實比較顯眼。
很快就有位好心的大媽來提醒他們，“小夥子，男裝在樓上哦，你們別走錯了。”
宋芙沒說話，主要看蔣邵川應對。其實大媽的態度非常友善，但蔣邵川還是感覺尷尬，感覺嘴裏的話燙人，愣是硬着頭皮說，“我…我是想來給我老婆買，買……”
這個回答是一早就在腦袋裏面裝着的，劇本上余川被發現在拿着一條裙子在自己身前比劃的時候也是這麼回答的，但蔣邵川沒想到，實際情況里，這句話比他想像的還要難講出口百倍。
因為他此刻是心虛的，他是為了自己而來，就和余川一樣。
“哦，給老婆買衣服呀，”大媽聽懂他的意思，笑眯眯地誇他，“小夥子還真不錯咧，知道疼老婆。”
蔣邵川更心虛了。他沒有老婆，但此刻代入一下余川，他是擔不了這句誇獎的，因為事實上余川和他老婆的感情並不好。
跟大媽講完幾句之後，他的鼻尖都是汗，忍不住拉開口罩來用手指抹了一下。
“先拿着吧，”宋芙遞過來一張濕巾，“待會兒你還有得擦。”
蔣邵川接了，深呼吸一次，繼續往賣場深處走。
兩個人進到一家並不那麼擁擠的店裏，煞有介事地開始扒拉貨架，挑選服裝的款式。
老闆在另一側和幾個顧客討價還價，暫時沒有心力注意他們。
“這件怎麼樣？”蔣邵川從架子上取下一件白色的襯衫，問宋芙。
太板正，宋芙搖頭。
蔣邵川把襯衫放回去，走兩步又隨手取下一件白色的毛衣，“這件？”
宋芙想了想，這麼毛茸茸的，又寬鬆，說不定穿起來會很像一隻白貓吧？她不確定地說，“還行？”
蔣邵川於是找到鏡子，把毛衣拎在自己身前各種比劃，努力想像如果自己是個女孩子，會不會適合這件衣服。
“帥哥？”這時候老闆終於注意到他了。
老闆走過來，看着他手裏那件泡泡袖的白色毛衣，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你，呃，嗯？”
蔣邵川的尷尬癌又犯了，一犯就不可收拾，頂着老闆那審視的目光，他連說話都弱聲弱氣的，“我想給我老婆買件衣服。”
“哦！”老闆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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