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心如止水
但凡宋芙活生生站他跟前了，他都很難做到心如止水。
蔣邵川手掌心朝下，兩隻手下壓，做了個武俠劇中練武之人練完內功心法之後的收勢動作，並且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他熟練地催眠自己，沒關係，小意思，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蔣邵川和宋芙一起站在一堵糊滿各色男科小廣告的水泥牆前面，咬着一支沒點着的香煙煙嘴一直在笑。
對面是一整排的紅色燈光，一整排的緊身小短裙，偶爾還聽見幾聲嬌滴滴的笑。
宋芙面無表情，看着前方說，“夠了啊，差不多得了。”
蔣邵川想說話，結果一張嘴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宋芙轉頭看他，他趕緊比了個求饒的手勢，勉強把笑意壓下去，說，“真不怪我，你剛才實在——哈哈哈哈哈哈！”
宋芙：“……”
宋芙忍無可忍，把自己手裏的女士煙塞進蔣邵川嘴裏。
那支煙是她剛抽到一半的，煙頭還冒火星，蔣邵川有那種抽煙的人的條件反射，下意識地就咬住還猛吸了一口，隨即扶着宋芙的肩膀咳得驚天動地。
等到咳完，蔣邵川忽然意識到，剛才他們吸了同一支煙，不由得看着煙嘴上那圈水漬呆了一下。
宋芙涼涼地問他，“還想笑嗎？”
蔣邵川迅速擺出一張嚴肅的臉，“哪兒笑了，誰笑了，一點都不好笑啊！”
時間倒退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前，他們剛剛回到這條街，樓上就是他們住的“希爾頓”，樓下各大理髮按摩店已經到了它們最最忙碌的時候，紅燈連成一片暗潮湧動的海。
宋芙飾演的“阿宋”和余川在初遇時就是工作者，地點雖然不是在這樣的紅燈區，但狀態總是大同小異。
他從沒有接觸過這個群體，少不了要進行一定程度的實地觀察。
這條巷子也不長，蔣邵川陪宋芙分別在頭、中、尾段觀察了好幾天，有時站有時蹲，有時還晃蕩，在別的人看來就是一個大寫的鬼祟。
頭兩三天大家看他們的目光都很警惕，大概以為他們是便衣警察之類的，後來發現壓根不是，因為眼神和氣場都不對。她們這些人個個人精，跟警察之類的也沒少打交道，這點看人的自信還是有的。
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個可能：是不是想來消費，但又不好意思啊？
這樣的人也是有的，而且非常多，通常需要她們主動些招攬。
所以這天晚上蔣邵川和宋芙又來的時候，就感覺氣氛不對勁了。
先是對面老有人給他們拋媚眼，後來開始朝他們招手，說帥哥美女，你們都轉悠好幾天了，過來玩呀。
他們兩個處理這種狀況的經驗為零，除了躲在口罩後面尷尬地搖頭，什麼也不會。
也許是逗老實人實在好玩，過了會兒好幾個身姿搖曳的女人同時圍了上來，滿眼只看見快要把衣領撐破的胸。
她們都要拉他們去自己的店裏，對着他們又摸又拽，肆意逗弄，蔣邵川特賊，悄悄退出了風暴中心，看着宋芙一個人在香水脂粉掀起的狂風暴雨中苦苦掙扎。
宋芙說，“對對對，對不起，我我我就是路過一下，不，不耽誤你們生意了。”
有人回，“怕耽誤就進來玩玩嘛，不好玩不要錢。”
宋芙說，“不不不，不必了，我我我，真的不想玩。”
又有人回，“等你玩過了就會想玩了嘛，保管讓你流連忘返。”
不知道誰在混亂中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宋芙整張臉紅得滴血，非常有貞潔意識地攥緊褲腰。大家都笑了，說，“美女你好純情啊。”
宋芙沒有辦法了，只好把警察搬出來，說，“你們再這樣騷擾我我要報警了！”
沒想到又是一陣嬌笑，“哎喲美女你喜歡玩這個啊，那行，阿sir你逮捕我們吧，我們都願意給你拷。”
宋芙簡直要瘋了，情急之下扒住旁邊一根電線杆子說，“我沒錢！我消費不起！”
果然這麼一說身邊的拉扯就少了一些。宋芙還生怕被認出來，壓着頭頂的鴨舌帽，低頭把口罩整理了一下，再次強調，“我真沒錢，你們去找別人吧！”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一陣子，打量你一會兒，很快又笑開，“美女真是會說笑，要說沒錢，不如說自己不行吧！”
宋芙憋着一口氣沒否認，當然，也沒承認。
“行了行了，咱們做生意也不是強買強賣。”這時候一個燙着大波浪卷、看起來是大姐頭的人發話了，她招呼大家散了，又對宋芙說，“街尾有家成人用品店，老闆什麼葯都有，特管用。”
說完，點起支煙，扭腰擺臀地走了。
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容忍別人質疑自己的能力，尤其那幾個女人笑着散開的時候，宋芙還疑似從她們眼中讀出了憐憫。
她憋屈得要死，轉頭看見蔣邵川躲在一邊的角落裏狂笑，咬緊后槽牙，把拳頭捏得咔啦作響。
她不想打人，純粹就是被蔣邵川氣得沒轍。
“蔣邵川，”宋芙冷聲說，“我勸你好好做人，不然這戲我們沒法拍了。”
蔣邵川很無辜，說，“我一直給你想轍呢，你看，我警笛聲都搜出來了，差點兒就放了。”
他把手機舉起來，上面是個什麼音效大全的網站，正停留在警笛聲那個條目上。
宋芙冷冷地“哼”了一聲。
蔣邵川把手機收回來，又低頭搗鼓了一陣，然後撞撞宋芙的肩膀，把手機遞過去，“你看，是不是很像剛才的你？”
宋芙瞥了一眼，上面是唐僧被蜘蛛精圍在中間然後“阿彌陀佛”的一張表情包。
“你走開。”宋芙嫌棄地說。
蔣邵川大笑，“要不說我們宋芙老實呢，看見情況不對趕緊溜啊，還能被纏那麼久？”
“我老實？”宋芙看了他一下，很快又把目光挪開，“你老實的時候你都忘了。”
蔣邵川問，“什麼？”
宋芙搖搖頭，不說話了。
兩個人繼續看着對面不遠處的一排店，剛才那場鬧劇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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