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夢自然風景保護區(9)
連岩板上都刻着【先進科技理事會】的印章,也就不必疑惑於“這塊區域究竟是誰挖的?”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肯定是【先進科技理事會】嘛!
沒有在意曼達林和少年富有探究意味的表情,風淋兀自推開岩板門,走入其中。
初進洞穴,地面居然是乾燥的,這讓風淋大為震驚。也許是結構問題,這個洞穴里一點兒水汽也沒有,絲毫沒有被幾米開外的深湖所影響。
外面的深湖被頂部凸出的岩壁擋了一下,水流向外彎出一道透明的弧線,就和瀑布似的。
取下防水和供氧用的頭罩,她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又揉了揉酸痛的部位,左右扭頭張望。
洞穴的入口處是一條不算寬的廊道,考慮到四周岩石崎嶇,間或有鋒利的稜角出現,所以最多也只能讓一個人側身進入。
風淋掰了掰手中的熒光棒——熒光棒不怕水,這點倒是比別的燈具更適合這裏——用力丟往深處。
淺淺的黃光一路飛進洞裏,照亮了數十米的範圍。
再向里走走,洞壁反而變得光潔起來,還寬闊了不少,又可以讓兩個人並肩行走了。
細細的熒光棒在即將墜落之前,甚至照出了一片白茫茫的光。
風淋猜測:那也許是金屬門之類的物件,因為是白色的,還會反光,所以才看上去像一片光似的。
這些東西寫起來有好幾段,其實也不過是兩三秒內發生的事情。
風淋轉過身,衝著少年和曼達林揮揮手,示意他們進來。
少年倒是毫不猶豫,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穿過水瀑布,勁直朝風淋走去。
連體服被湖水浸濕,緊緊貼在他的肌肉上,勾勒出誘人的曲線。風淋多瞄了幾眼,很快就發現少年笑吟吟地看着她。
“怎麼樣?”他問得坦坦蕩蕩,眼神清澈,不似有假。
風淋被這句話問得一愣,腦海中莫名回想起昨晚的夢境來。結實、有力,微微帶有健康肌肉的彈性……
行走時帶起的風吹在濕透的衣服上,凍得她一個哆嗦,順便澆滅了她的熱意。
“咳,嗯。很不錯,這裏很安全。”她抽出第二根熒光棒,又掰了掰,讓它照亮四周。
也不知道少年問的究竟是“他的身材怎麼樣”,還是“洞穴里怎麼樣”,風淋看上去面不改色,實則偷偷在腦海中猶豫不決。
既然分不出,就只好一起回答了,她嚴謹地想。
曼達林在洞口猶豫着不想進來,最後,索性閉着眼睛大喊道:“你們想砸就砸,但是不要當著我的面,我心疼!”
風淋帶上笑意回答:“你還是進來吧,如果這裏真的被砸了,上面就要塌方了。”
曼達林抽抽鼻子:“你們先去。我先把行李收拾好,萬一塌了直接走人。”
看來之前的“拆遷”工作,給曼達林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風淋捋了捋頭髮。
少年的身影被熒光棒照得影影綽綽,他半個身子都陷在黑暗裏,說道:“我們也該走了。”
風淋猶豫一下,見曼達林還沒有離開,便最後喊了一聲:“那你等我們一天,我們明天一定回來!如果回不來,你就趕緊跑吧!”
她隔着水簾,聽見曼達林嘟噥了一句什麼,隨後喊了句“可以”,便扭頭向著水面上浮去。
少年從背後靠近風淋:“你的FLAG真是高高豎起。”
風淋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雖然她對於洞裏有什麼,一無所知,但是出於對【先進科技理事會】的盲目信任,她不感覺這裏會有什麼危險。
充其量是什麼都沒有罷了。
在看見岩板上的印章圖案后,一句口號沒由來得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安全,控制,發展,我們將穩步前行。”
記憶碎片逐漸凝結在一起,隱藏在深處的意識緩慢上浮至海面,她模模糊糊地對以往的事情有了些許印象。
少年的氣息從背後滲透過來:“你知道這裏?”暗色的眸子裏沒有多少光點。
風淋笑笑:“也許我來過。”
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她的肌肉記憶告訴她:她也許真的來過。
兩個人沉默地向前走,一扇銀白色的簡約金屬鐵門出現在眼前。這是風淋打開遊戲后,看見的第N扇擁有虹膜識別系統的安全門。
這一回,終於輪到她了。
少年的表現給予了她充分的信任,他站在身後,沒有多問,也沒有阻止。
風淋微微感動,手指稍有顫抖,隨後將瞳孔對準安全門。她遺失已久的記憶,差不多是時候回來了。
瞳孔微微放大,在失神中透出一絲掙扎——
其實現在一無所知的生活,也是很不錯的。
截止至今,一切線索都告訴她:她的真實經歷恐怕還沒有詭異的“療養屋”來得美好,有必要將埋葬在深處的惡劣局勢重新挖出來嘛?
如果想要停止在這一步,她還有最後的機會:扭頭離開洞穴,將需要的載具清理出來,頭也不回地直奔閃寧城。
也許在和蜂族打上一架、或是在芮馳麗山脈找到迷局的真相后,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少年等人一起前往巴斯星,在遊戲中度過餘生。
甚至,這個遊戲的製作者,也很希望她這麼選——就連能夠進入遊戲世界的頭箍都給她了。
只要她想,她可以再也不回“療養屋”,也不用知道真相,單純地在快樂的記憶里了結餘生。
“叮——驗證成功。”
“我們的先驅隊,很高興還能再見到你們。”
悅耳的女聲對着空曠的洞穴,說出無數年前就錄製下來的歡迎辭。
風淋目不斜視,伸手就要去推門——然後就被少年攔住了。
“你真的想好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悅還是悲傷,模模糊糊的浮在空氣中。
“我想好了。”她的手被少年握住,少年的手很溫暖,不停地把熱意滲透進她的肌膚。
“進去之後,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相,還可能是悲慘的遭遇,是那些你拚命想要忘記的東西。”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宛若惡魔的低語。
這一點,風淋早有預料。
她只有一個人,但歡迎辭說的卻是“你們”。這些多出來的人去了哪裏,簡直是人盡皆知的秘密——無非是失蹤了,或者是死了。
少年的聲音緩慢貼近她的耳朵,給她帶來一種下一秒就要咬噬上去的錯覺:“你知道了過去的事情,也沒辦法改變這一切,因為人類無法跨越時間的界限。”
哪怕是跨界旅行,也只是前往一個新的世界,而無法回到旅行者的過去。這也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成功”過的原因。
“我只是想知道,並不想挽回。”風淋偏了偏頭,想要從少年的熱意中逃走,卻沒有成功。
捫心自問,假如她知道真相后,還會不會如此淡定呢?風淋隱隱有了答案,但是她依舊想要知道。
少年的嘆息聲在她的耳畔響起,她的手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安全門。
安全門裏沒有兇猛的怪物,也沒有一地的屍體,只有一間小小的辦公室。
柔和的枱燈照亮着桌上的文件,舒適的老闆椅微微傾斜放置,活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剛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風淋鼓起勇氣,想要踏入屋內,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站在房門外,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輕飄飄地對着屋內偏了偏頭:“你應該進去了。”
“你……不一起來嘛?”風淋心中有些慌亂,卻說不出緣由。
“我在這裏等你。”少年說。
見風淋依舊站立不動,他索性摟住風淋,在額頭上輕柔地落下一個吻。這個吻像羽毛一樣輕盈,轉眼間就飄到未名處去了。
風淋在最後的時刻,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她按住少年的脖頸,不由分說得貼了上去。蒼白的唇瓣被濕潤成嬌柔的玫瑰色,她和少年交換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吻。
少年神情複雜地看了看她,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釋。
這個行動魯莽而慌張,一時間,她有些後悔。但是木已成舟,她沒法讓時光倒轉。
頂着少年深沉的目光,風淋勉強說完最後一句話:“等我回來。”
即便看上去只是跨入門內,毫無危險的預兆,但是第六感告訴她:她也許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少年了。
綿長的嘆息像是從山間流下的清泉,雙方又交換了一個互相侵略的吻。隨即,少年突然伸手將她推入門中。
“你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義正言辭的提醒從門外傳來餘音,隨即轉化成透着要挾的撒嬌,“你選了我,就要選到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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