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風濃 (七)

第365章 風濃 (七)

碧璽絕不會知道獨孤寐心藏登寶之心,各方面自然不會那麼小心謹慎的。

她看向獨孤寐,見他笑容依舊溫和,但看在姬梵眼中,莫名卻感覺到有某種殺氣,她立刻認真說:“我會馬上停掉那藥店的,離王不用擔心,然後我讓現在店鋪里那些的藥師轉去錦州城開店,離開京都。”

聽到姬梵說:“錦州城”,獨孤寐眼眸光芒微微一閃,他輕輕一笑,某種鋒芒彷彿自他和善面具的裂縫中滲出,帶着絲絲涼意:“我查過你名下產業大部分是置產於錦州城的,怎麼,當初是想當嫁妝更方便些?”

“啊?”姬梵呆了一下,她下意識地說“錦州城”是因為她大部分財產與產業是安置在錦州城的,因為哪怕是新皇繼位各國戰亂,幽州依舊是地片偏遠的一塊靜地,且擁有晏氏強大的軍馬駐鎮,無人敢打擾,藥鋪她是會一直做下去的,至少規模要大到能安置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女,所以她被獨孤寐警告后第一個想法就是將店鋪遷到山高皇帝遠又將會一直太平的錦州城,最好還可以找借口讓綠柳她們一直跟着去,沒想到被獨孤寐這樣問。

她搖搖頭,不由記得曾和晏夕的往事,眸色微暗說:“不是的,我只是……”

“你是覺得你母親的嫁妝比起放在危險重重的京都,放在幽州更安心是吧?”

獨孤寐點出了她的心思,於是她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會認為京都將來一定會危險重重呢?你的確信是來自於何處呢?”這話太犀利,姬梵瞬間無法回答了,她低下眸子避開獨孤寐洞察人心的眼睛,心中想:早知道就說自己是存嫁妝了……

她怕被獨孤寐知道自己心中最隱藏於深處的秘密,不由得心跳加快。眸光輕閃,久久才說:“流民擾京,大將軍慘死叛變,殿下幾位兄長相爭,京都,未來自是不會平靜的,哪怕蠢笨如我,也看得出端倪……”

她靠近權力傾軋的皇室,自然對時勢看得比以前更清楚,便是沒有重活一世的前提,嫁進皇家的自己至少比前世里只守閨閣一心暗戀獨孤寐的曾經看得更是明白。

獨孤寐道:“是有些笨,但至少……沒有那麼無可救藥的笨。”至少看清了些許局勢。

這時,車身忽然踮了一下,姬梵一個不注意,整個人朝前方撲了下去,眼看就要狗吃屎衣衫全亂,獨孤寐手指輕動,姬梵便身體莫名轉了一個方向,朝後邊跌回了位置上,姬梵驚魂甫定,低頭向獨孤寐道謝:“謝殿下。”

車外聲聲馬蹄,車內卻是無聲,獨孤寐半眯着眼彷彿沒有聽到她說話一般,目光看着前方。

一片沉寂。

姬梵也不再說話,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不知不覺,車子慢慢停了下來,眼看便是皇宮到了。

姬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知為何,她有些緊張。

綿衣車簾被慢慢拉起,入眼便是碧瓦紅檐的皇宮宮門,金弋禁衛城門口,站着幾列人隊車馬,姬梵定睛看去,居然是獨孤宸與獨孤寧,獨孤寧站得比較遠,快是靠近皇城門,聽得聲響回了頭,獨孤寧一身廣袖長袍,符合他才子皇嗣的氣質,程溪若則是金艷大服,一身金玉長冠墜着腰間,美艷無比,和獨孤寧形成強烈的反差,不知為何,姬梵感覺她比之成為王妃之前,氣勢更甚眼神更戾了。

而二皇子獨孤宸離得比較近,他一身軒昂玄色勁裝,身綉四爪金龍皇子服,目光明峻深遠,淡淡的目光掃向姬梵,卻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焦灼之感,彷彿身體被燙着一樣。她莫名有些心慌,避開了他的眼神低下了頭來。

當她手指輕輕碰觸着車椽邊想下車時,一隻白玉般的大手輕輕自身後攬過姬梵的細腰,她身體一顫,還沒有反應過來,下巴便被輕輕地抬起,車簾微垂之下,細長的手指捏起姬梵細弱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入眼是獨孤寐如流月星冷之容,他的眼睛若夜星之海,看不清一切的情緒,她手指一顫,不由害怕地閉上了眼……獨孤寐攬着她的腰,低頭吻上了姬梵,車簾下半隱半現,扶着她的腰的手沒有用力,她便慢慢地滑下背脊靠上了車壁,兩人唇齒相纏,風光一時旖旎曖昧,獨孤寐的下人臉紅着又一次入下了車簾,慢慢蓋住了獨孤寐由下而下溫柔地吻着姬梵的臉龐,只餘下姬梵紅透了雙頰,手指無措地緊緊抓住獨孤寐胸襟衣裳的半幕春色。

遠處的獨孤宸淡淡收回目光,彷彿沒有看到一般。

“哼——”程溪若冷冷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哼,彷彿看到了什麼刺眼的東西一般,狠狠地瞪向另一邊,說:“不知廉恥。”

獨孤寧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既不看她也不回應她,如同獨孤宸一般收回了眼光,拂了拂衣裳,跟着太監慢慢踱步越過皇宮大門……

姬梵感覺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獨孤寐還是不緊不慢地吻着自己,她心跳得飛快,張開眼看着眼前放大的獨孤寐的眼睛深處依舊是一片清冷,更覺得得全身泛起顫慄般的疼痛,讓她有逃離的衝動,但她又不敢反抗獨孤寐,只能任獨孤寐這樣莫名其妙地在皇城門口親吻自己。

最終,她感到自己嘴唇都有些疼痛了,獨孤寐才放開了她的唇。

他半眯着眼,看着紅腫着嘴唇,眉間因為獨孤寐的吻而染上一層媚色,更顯得楚楚動人,嬌艷欲滴的姬梵,嘴唇勾起一抹笑,淡淡說:“痛嗎?”

“啊?”姬梵呆愣着,沒有反應過來。

獨孤寐伸出手指,冰冷碰觸了她紅腫的嘴唇,激起一片顫慄,姬梵想不通地想往後退,但獨孤寐剛剛將她壓在車壁上親吻,她已經退無可退,只能任那隻冰冷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慢慢地摩挲。

她望着他,他的動作那般親呢曖昧,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甜蜜,只有一種被獵人凝視的緊張感,那隻冰冷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碰觸到她被親腫的位置,帶一絲絲刺痛,她卻不敢移開,只感覺手指很冰異常的冰,彷彿比他之前更冰了一般,那隻手指慢慢地從嘴唇滑過,撫向她的脖頸,她頓時感到彷彿有針刺自己的脖子一般,微微瑟縮了一下,那手指的冰甚至透過了她的身上的衣料,帶起一陣寒慄。

他的手緩緩從她的脖際滑向肩膀,最後來到她的手腕,他輕輕一抓住,姬梵沒有反抗地任他抬了起來。

她的手腕被抬到兩人眼中央,手若撫柳凝脂,如白玉雕琢,上面戴着一隻金絲藍花琺琅手鐲,溫南淺用抓着她手腕的那隻小指輕輕拔弄它,發出細細輕響,只見他微挑眉,說:“這鐲子,倒是有些特別。”

姬梵聽了不由想掙開他的鉗制,但手怎麼用勁都掙不開,獨孤寐那隻冰冷的手有如堅石般堅硬,頓時心中大慌,這是她一直隱藏起來,賴以保生的秘密,為什麼獨孤寐會突然提起這琺琅手鐲來,他知道這個手鐲的秘密嗎?

而且,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點提出來?

她瞪大了眼看向他,一個臉色泛紅,唇角微腫,一個平靜如明月,氣勢冷凝,兩人相對而視。

獨孤寐手指微動,不知怎的,手鐲瞬間落到了他的手中,姬梵大驚,下意識地撲上去想搶回手鐲,他卻是輕輕一拍她的肩膀,便不由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他手指微動,琺琅鐲子便忽然平空消失不見,他扶着姬梵肩膀,手指輕輕捏起她的下巴,像是面對着乖巧的小動物一般,溫柔地笑說:“只是一隻鐲子,阿梵怎麼這般激動呢?”

“我……”姬梵被迫地仰着頭,盯向他的臉龐,看不清他臉上到底隱藏着什麼。

“還是說,這鐲子裏面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姬梵瞪大眼睛看向他……

獨孤寐這是在明知故問,堂堂一個皇子,搶她的鐲子,若說他不知這鐲子非同尋常,那是絕不可能的。

而且他是獨孤寐,未來皇帝獨孤寐。

那麼他為什麼會突然搶了她的鐲子收起來,不讓她帶呢?

姬梵心裏隱隱感到不安,她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從今天獨孤寐的表情,到今天收了她的鐲子,都在暗示一件事——今日,一定並非一個簡單的皇家神農祭那麼簡單。

山雨欲來風滿樓。

……

皇帝為首,嬪妃皇室首排,身後是群臣百官,在欽天監官的唱喝聲中,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向上蒼祭祀乞福。

行三跪九叩之禮,並聞禮官誦文,秋天乍冷吹得姬梵全身泛寒,站在獨孤寐的身旁微微抖了抖。

獨孤寐彷彿沒有看見一般,無動於衷。

行完大典,皇家族人與重臣共進宴席,姬梵走在前往太極殿的路上,她的腳步有些輕,因為極度的緊張與疲累差點軟倒在地上,身旁忽然伸出一隻手,扯住了她的衣袖,用勁輕輕一帶,便將她穩住了身形,姬梵回首,見是獨孤宸扯了她的袖子幫她站穩,心中一凜,還想說什麼獨孤宸便彷彿什麼也沒有做一般轉頭離開,留下臉色微微泛白的姬梵。

一旁的獨孤寐淡淡轉了眸子看她,再看向行遠處的獨孤宸,目光掃及身旁太監宮女驚疑莫測的臉,伸出手向著姬梵道:“來。”

“什麼?”腦子已經完全慌亂的姬梵獃獃地看向獨孤寐,獨孤寐手指伸向她的面前,映着秋日的盛光如同透明了一般,只見他微微一笑:“牽着我的手。”

姬梵下意識地牽上他的手,於是他便帶着她,一前一後地慢慢走在皇宮迴廊之中。

一直坐到座位之上,姬梵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身後碧璽為她添上一杯熱茶后問:“王妃可是身體不適?”

姬梵接過熱茶喝了好一大口,茶液滾燙她卻彷彿不知,良久才點頭,微微苦笑說:“剛才祭祀行禮受了寒風,頭有些昏。”

獨孤寐看過來,嘴角的笑容依然溫柔,說:“不如讓御醫來看看?”

姬梵搖頭,輕聲說:“不用了。”不知為何,她有些不敢看獨孤寐的眼睛,於是低下頭來。

獨孤寐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看向碧璽,吩咐:“照顧好王妃。”

“是。”碧璽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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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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