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折柳仙君 五十七章 還站着
清心樓的震顫愈發嚴重起來，正堂之上的橫樑開始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地面變得炙熱，裊裊熱氣自腳下升騰而後匯聚成霧。
參加詩詞會的各國才俊一個個慌不擇路，他們甩着衣袖，撩起寬大的衣袍，互相擁擠着自清新樓的正門當中跑出來。
在清心樓外候着的易風和一眾老巡捕互相對視了一眼，短暫錯愕之後瞬間反應過來，逆着人流一頭鑽進了雲霧當中。
“老大！”
“小殿下！”
易風剛衝進樓內便發覺到一股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身周霧氣好似有生命般朝着他擠壓過來。
粗暴的推開身邊慌不擇路的書生，他目光在人群當中搜索着，很快便落到了不遠處略顯消瘦的背影之上。
少年一隻手杵着劍器，另一隻則牽着李卿月的手。
“老大，我帶你們走。”
易風身周嗤然升騰起一股內力，霧氣被環繞着在其周身的內力隔絕開來，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江明身邊。
“情況有些不對。”
腦海中劍靈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他沉聲道：
“我敢肯定我認識清心樓下壓着的東西，但時間太久遠一時間想不起來，江小子，幫我個忙。”
“什麼忙？”
“這霧氣當中夾雜着很大的戾氣，說明霧氣的主人如今戾氣纏身。”
劍靈說著，他語氣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能讓我感到熟悉的存在，絕對是我那個時代數一數二的人物，若是被戾氣纏身之後出來作惡，後果是極為恐怖的。”
“除了我沒人能制止這傢伙。”
“留在這，讓我處理他。”
江明挑了挑眉，回道：
“我連宗師境都不到，而且身體目前也無法再次承受你的力量，你怎麼解決他？”
劍靈沉默了會，他語氣居然帶上了些許笑意：
“我自有辦法，你放心就好。”
聽着劍靈滿是信心的話語，江明不由點頭。
“老大，小殿下，快走。”
趕來的易風抓住江明胳膊，正想要帶他離開，耳邊卻忽的傳出少年的聲音：
“把卿月帶走，我有些事情要辦。”
李卿月忽的怔住了，她趕忙扭頭望向江明，一片霧氣當中，她未曾看清江明的臉，抿了抿紅唇，輕聲道：
“場面控制不住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么？等這邊平息下來再辦好不好？”
江明點頭，他深吸了口氣：
“不會有事的。”
李卿月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換了套說辭：
“你注意安全。”
既然攔不住，便只能努力做到不給他添麻煩了吧。
易風遲疑了會，出於對江明的信任，並沒有過多猶豫便帶着李卿月離開了。
一樓此刻已經霧氣繚繞，溫度比前世的桑拿房還要熱上數倍，少年將靈耀釋放，呼吸稍微順暢了些。
“嘭！”
二樓忽然傳來一聲轟鳴，一處隔間的木質欄杆被猛地踢了下來，在江明的注視當中那圍欄猛地摔落在他腳下的地面上。
底面顫了顫，緊接着一樓忽然出現了幾位衣衫鼓盪的老者，他們大都留着白鬍子或者長鬚眉，身周環繞着一股濃郁的儒道正氣。
有人開口道：
“諸位，趁那位還沒完全突破封印，抓緊鎮殺為好。”
隨着他話音落下，便有一道聲音緊隨着出現：
“雲日隱層闕，風煙出綺疏。”
渾厚低沉的聲音自那幾位老者當中傳來，開口的老者身上驟然浮現出一抹紫色，緊接着浮現出來的紫色便脫離老者猛地衝進其身前的霧中。
霧氣翻湧，好似游龍。
而後其他老者便也紛紛開口吟詩作對，一股股濃郁的儒道紫氣緩緩浮現出來，朝着他們身前的霧氣當中轟擊而去。
老者們身後杵劍的少年眼眸睜大了些，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身前各顯神通的老者。
“這是嘉俞帝國請來的大儒吧。”
劍靈在心中說著，他語氣平淡：
“儒道紫氣祛除戾氣確實是不錯的法子，怪不得他們要搞什麼詩詞會。”
“但以霧氣當中濃郁的戾氣來看，想靠儒道紫氣完全祛除，太過艱難了些。”
正當江明想開口問些什麼的時候，身前的儒者們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頓時有人驚異的問道：
“小友為何還不離去？”
“這裏現在很危險，小友還是快快離去吧。”
開口的儒者說著，他是個惜才的人，對江明的印象很不錯，自然不希望他死在這裏。
“諸位前輩，小子在詩詞方面有一定研究，想盡些綿薄之力。”
江明隨便找了個借口，他自然不會暴露劍靈的存在。
這話落下，那幾個正瘋狂運用儒道紫氣的儒者們頓時眼睛亮了起來，無比欣賞道：
“小友能如此有氣魄，是我們的幸事。”
江明笑了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也不啰嗦，沉聲道：
“若木出海外，本自丹水陰。”
“群帝共上下，鸞鳥相追尋。”
話音落下空間頓時出現了一股極為濃郁的儒道紫氣，那紫氣自江明周身猛地朝前衝去，越過一眾目光震撼的老者，而後狠狠打進霧氣當中。
“好詩，好濃郁的儒道紫氣。”
一聲聲驚嘆響起，緊接着還不待他們再次開口說些什麼，便聽身後少年再次道：
“破額山前碧玉流，騷人遙駐木蘭舟。”
空間當中再次出現了一道儒道紫氣，緊隨着剛才打出的儒道紫氣衝到雲霧當中。
“這……”
儒者們張大了嘴，他們目光駭然的朝身後望了一眼，哪怕是他們要同時作出兩首能牽動儒道紫氣的詩詞都需要一定時間，而那少年好似出口成章一般。
接下來的一幕，徹底顛覆了儒者們的認知。
緊接着江明瞬間回到了學生時代背古詩的知識青年，一首一首的詩詞脫口而出：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紫燕黃金瞳，啾啾搖綠鬃。”
“平明相馳逐，結客洛門東……”
儒道紫氣逐漸將白霧渲染成了紫色，清心樓的震顫愈發小了起來，哪怕是劍靈都有些懵。
這小子……到底是哪學的詩詞。
就在清心樓的顫抖馬上快要平復下來之時，江明兩腳之間的地面猛地出現了一條裂縫，緊接着那裂縫朝着前後和兩側延伸開來。
少年低頭朝腳下的裂縫當中望，撲面而來的熱氣吹的眯起眼睛，透過裂縫入目的是一片猩紅的岩漿。
“那傢伙，要出來了。”
劍靈的語氣愈發凝重起來。
“黎溪！”
一道滿是怒火的大吼從裂縫當中傳來，裂縫愈發的寬大起來，江明只好站到了一裂縫的一側。
清竹的劍身空間內，本來還面色淡然的劍靈在聽到這聲吼叫之後，猛地自那蒼天古樹之下站起身來，語氣帶着森然：
“居然……居然是他。”
清心樓的橫樑徹底堅持不住了，猛地斷裂開來，沒了橫樑的支撐，整棟大樓如同沒了骨頭的人，瞬間便跨了下來。
樓外，李卿月和一眾沒走遠的書生們親眼望着那座佇立在嘉俞帝都內數千年的大樓轟然倒塌。
“轟！”
“黎溪，黎溪！”
這道聲音傳出的瞬間，不止是嘉俞帝都，整個嘉俞帝國的所有府州，都被一股龐大的威壓籠罩。
原本蔚藍的天氣忽的變成了猩紅的顏色，清心樓的倒塌濺起數十丈高的煙塵，煙塵瀰漫飄散，一時間好似世界末日般。
李卿月眼眸泛起淚珠來，她抬腳便要朝着清心樓當中衝去。
“江明！”
“小殿下，不可！”
易風猛地拽住了李卿月的胳膊，他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起來：
“老大不會有事的，您現在過去太危險了。”
易風身後一眾老巡捕沒有絲毫猶豫，他們眸子變得猩紅，一個個不要命般朝着清心樓的方向衝去。
可剛衝到一半，他們卻忽然頓住了腳步，準確的說，是一股恐怖的威壓將他們禁錮在了原地。
四周依然還想要遠離嘉俞帝都的書生們，忽然發現自己抬不動腳了，他們駭然的望向清心樓的方向。
眼前的一幕讓他們徹底呆愣住了。
煙塵緩緩散去，清心樓的廢墟之上，站着兩道身影。
一位杵着劍的少年，一位氣息恐怖的男人。
少年身上的寬大青衫出現了些許破碎，他俊秀面容上多了些傷痕，血珠順着面容流下，緊緊攥住清竹的劍柄，時隔許久，他再次拔出了這柄劍器。
恐怖的劍意充斥在空間當中，少年抬眸與男人對峙。
身前的男人三千青絲緩緩升騰，氣息將場中的儒者直接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哪怕是在清竹劍意加持下的江明，都覺得四肢有些僵硬。
儒者們驚駭的望着那道身影，他們忽然意識到自己徹底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實力。
來到這裏同封印下的男人對抗，也只是飛蛾撲火的行為罷了。
遠古時期的存在，踏入聖人境並且還不被天地法則約束的大能，單是一身威壓便將他們壓的站不起身子。
這……該這麼打。
“那個少年人，還站着。”
儒者們當中忽的有人開口，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在他們視線當中，少年人拄着一柄出鞘的劍器，劍刃陷入地面當中，腰桿挺的筆直，與那背影偉岸的男人對峙着。
目光中，沒有一絲的畏懼。
“怎麼可能……”
“他到底是什麼人？！”
聖人啊，能在聖人威壓面前挺直腰桿的人最起碼要有十階大宗師的巔峰修為才行。
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九二十歲的少年，居然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又如何不教人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