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34)

番外二(34)

沐家人最是體貼不過的。長雪察覺郭滿沒準備樂器,特意擺出了姿態,姑娘們的鬥豔便順勢都避開了郭滿。其他人也算知情識趣知,主人家準兒媳不願出手,自然沒人會刻意去觸沐家的霉頭。站在旁觀者的處境看着姑娘們各展所長,當真十分精彩。

郭滿吃吃喝喝地看一群多才多藝的貴女鬥技,很是開了眼界。

世家貴女便是世家貴女,真與小門小戶不同。這群教養在深閨的姑娘,每一位都受過各自家族極嚴苛的教導,技藝可堪大師級別。

雖說今日斗琴不如昨日的武鬥激情澎湃,但熱烈程度並不輸其左右。每一曲都彈奏得精彩紛呈,不僅看的人享受,比試的人也十分盡興。

斗琴之後才是野炊。沐家的下人個個會武,除了瓜果時蔬是出發之前備好,所有肉類都是現抓現烤。

旺盛的篝火在正中央,井然有序的沐家下人烤制食燴,一盤盤切好送至各個賓客的座位。

不得不說,沐家這種吃法又一次戳中了年輕人的心思。香料火候全剛剛好,烤好便食,如此用膳也用得舒心。一群青年人歡歌笑語的,倉促的一日匆匆便過去。等滅了火收拾殘餘之時天已麻麻黑,許多玩性兒大的公子,都意猶未盡。

郭滿早累得眼皮都墜下來,大眼睛迷迷濛蒙的,矇著一層霧氣。

周鈺嫻隔着燈籠的燭火看她揉眼睛,只覺得郭滿這人越看越有一種討人喜歡的特質。怪不得長風哥哥願意娶郭滿,就連她也討厭不起來這小姑娘。果不其然,燭火的另一邊,沐長風的目光遠遠地落在郭滿的身上,似乎怕天黑看不清路摔了,他不錯眼兒地盯着。

心裏忍不住酸澀,周鈺嫻深吸了一口氣,扶着下人的胳膊上了周家的馬車。

周博雅注意到妹妹情緒不佳,順勢看向不遠處的郭滿和沐長風兩人。見沐長風此時眼裏就只有他未過門的小妻子,連四方遞來的打量都沒空搭理,心中不由地嘆氣。這般也好,早日叫嫻姐兒明白長風心有所屬,也好早日清醒。這般親眼所見,該放下執念了吧……

於是搖搖頭,他翻身上馬。

除了清醒的沐長風周博雅等幾個人騎馬,其他吃了酒,已然微醺的公子哥兒們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勾肩搭背地共乘一輛車。不消一會兒,五車便坐滿了。姑娘們的馬車安排在後頭,一樣是相熟地聚一起,四車坐滿。

郭滿與沐長雪周鈺嫻同乘一車,就靠坐在沐長雪的身邊。

沐長雪自從捏了郭滿的肉手,發覺軟得一塌糊塗之後,就愛上了捏她這門遊戲。上了車,她是全程拿郭滿當個軟綿綿的糰子捏着玩兒。郭滿本來就困得很,沐長雪捏得力度又強弱適中,沒一會兒便被沐長雪給捏睡著了。

等車隊慢悠悠到了別院,賓客們一個個下車,相攜着便去歇息了。

沐長雪則僵硬地挺着身板兒,斜眼看着歪靠在自個兒身上臉頰紅撲撲的郭滿額頭冒汗。周鈺嫻便想過來拍拍郭滿叫醒她,卻被沐長雪給制止了。

“小嫂子身子嬌弱得很,今兒鬧了一天,估計早累得夠嗆,叫她先這麼睡着吧。”馬車裏都是姑娘,下人都在馬車後頭跟着,也沒人搭把手,“鈺嫻你下去看看,找個穩妥點兒的婆子來抱她下去,就叫她靠着吧,莫叫醒小嫂子了。”

郭滿整張小臉兒都窩在了沐長雪的頸窩,胸脯跟着呼吸一起一伏,跟只對外界不設防的小動物的幼崽似的。周鈺嫻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才這麼點兒功夫,長雪就被收買了……

不過酸歸酸,她還是率先下車去叫人來。

沐長風跟周博雅一前一後地騎馬跟着車隊,此時兩人見自家妹子的這輛車遲遲沒人下來,牽着馬韁便過來問。一聽是郭滿在車裏睡著了,窩在沐長雪的身上醒不過來,周博雅忍不住又要笑。斜眼瞥了下沐長風,沐長風一臉的尷尬。

沐長風無奈,翻身下馬。

而後直接去了馬車旁,一掀開車簾,兩步便跨上了馬車。

周博雅也下了馬,站在一旁拍拍周鈺嫻的頭,示意她跟上。有馬童來牽馬,他將韁繩交於馬童,自己則轉身往別院裏頭走去。

這麼晚了,路不好走。這裏便交給沐長風,他先送自己妹子回院子。

周鈺嫻有些不舍,回頭看了眼垂着不動的車簾,最後扭頭跟周博雅走了。

沐長風突然上車下了沐長雪一跳,她壓着嗓子說了句‘怎麼是哥哥你來?’。就見沐長風沒搭理她,輕手輕腳地抱起趴她身上的郭滿,四平八穩地下了車。

沐長雪一噎,跟着下車。

而車外沐長風抱着郭滿,小心地將她的臉按進了懷裏。他一手扯下身後的披風蓋在郭滿的身上,身高腿長走得快,沐長雪剛下車,他已經抱着人大步踏入院子裏頭。沐長雪還想問些什麼都來得及沒開口,人就只剩一個小小的背影了。

她不禁嘆氣:看來她阿兄,是真心稀罕未過門的小嫂子啊……

第三日的安排便十分中規中矩了。

前兩日鬧得大,第三日就顯得平和文雅得多。府上組織詩會,佈置題目,作詩作畫都是使得的。有些前兩日沒能出風頭的,抓着今日的時機,很是展示了一番。郭滿全程看熱鬧,詩書什麼的,她的本事只限於背誦唐詩三百首,自己創作是絕不會的。

渾渾噩噩地混了一天,詩會結束后,陪沐長雪周鈺嫻去泡了泡熱湯池子。

雖然不知道京城怎麼會有溫泉,但不妨礙郭滿很喜歡溫泉。她的這俱身子很怕冷的,寒氣重,還體虛的厲害。這還沒到深冬時節呢,她手腳便已然感受到涼意,成日裏沒熱度。怕是等到真冷的時候,她的手腳會像冰塊一般怎麼捂都捂不熱。

如今泡一泡,感覺渾身暖洋洋的。

只是這般享受熱湯的機會也就今日一晚,第三日夜裏結束,次日便全員乘車回了城內。

沐長風如來時一般,親自送郭滿回府。

到了郭家,郭家上下自然又是一番熱情相迎,邀請他進門喝杯茶,用個午膳。不過沐長風今日才從城外歸來,家中尚且有事沒處置,便沒在郭家多留,送了郭滿回來便準備告辭。

沐長風轉身之際,郭滿感覺自己的小手指被人勾住了。

郭滿一愣,抬頭,看向道貌岸然的男人。

只見沐長風一臉的道貌岸然。而廣袖之下,他的手指卻勾着自己的小手指繞了一圈。不過也只是一會兒便撤走,而後這人才親自扶着她下車。

郭滿沒在迎接的人中看到金氏母女的身影,還詫異地看向了郭老太太。

郭老太太沒注意郭滿,只看着沐長風隻字未提出發當日郭嫣所作所為,心裏好一番感慨。沐家真是個厚道人家,就這般被冒犯,還記得給郭家留臉。

事實上,那日郭滿被沐長風接走之後,郭老太太便聽說了郭嫣做得全部蠢事。哪怕她已經決心將臉皮不當回事兒,還是被金氏母女的無恥給氣了個仰倒。顯然那日松鶴院對郭嫣的小懲大誡,金氏母女根本就沒吃到教訓。

郭老太太氣的要命,心道這兩人不把她放眼裏,她就不叫她們好過。

郭滿回來之前,郭嫣便已然被罰跪在祠堂里,抄寫女戒女德。金氏自個兒,則被老太太以教養不當為由,關三個月的緊閉,罰一年的月例。

且不管金氏母女如何,郭佳郭嫣倆被老太太給收拾了,郭家人很是安分了一陣子。

隨着成親之日越來越近,郭滿在郭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好。好東西如流水一般送進聽瀾軒,郭老太太也把郭滿叫去身邊手把手教導了好些處理庶務的本事。時光白駒過隙,舒坦的日子一晃兒就過,眨眼就到了深冬時節。

到了冬天,郭滿的身子便會變得很不好,稍不注意便會染了風寒大病一場。

郭老太太憂心郭滿這時候若是病了,會耽擱來年初八的婚事,很是注意保養郭滿的身子。上好的銀霜炭從來不斷地向聽瀾軒供應,最好的補品也日日溫着。雖說治標不治本,但郭滿卻還是被養胖了一圈兒。

郭老太太看她臉頰上終於有點兒肉了,很是欣慰。

她拉着郭滿好生打量了一番,就盼着她能再多長些肉,於是便叫王媽媽拿了她的名帖,去京城裏最負盛名的春暉堂找大夫來。看能不能替郭滿調理調理身子,姑娘家總這麼瘦可不行,沒福氣不說,將來撐不起嫁衣。

郭滿其實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身子虛不受補,她近來總流鼻血。

雖說量不大,但隔三差五地就鼻子見紅總叫人害怕。但轉念一想,近幾個月她日日吃大補的東西進肚子裏,弄得血液里燥熱不堪,也是一個原因。自古人不都都如此么?身子好壞講究一個平衡,太虛不好,補過了也不好,補過自然是要流鼻血的。

這般想想,況且鼻血這東西也分季節,冬日裏本就太干太躁,鼻子受不住,流點血也在常理之中。

但老太太請大夫給她是好意,為了能活着,郭滿從不怕吃苦藥。叫個別的大夫來替她摸摸脈也是好的。不同的大夫能摸出不同的東西,孫大夫雖說她這是天生底子薄,娘胎裏帶出來的病弱,沒法子調養。旁的大夫許是就有偏方,便能替她調養好身子呢?

大夫是下午申時過來的,一過來,松鶴院那邊就有人來請郭滿過去。

郭滿彼時正抱着手爐在廊下看雨,是的,大冬天的還下雨,冷的要命。聽說春暉堂的長春大夫來了,雙喜雙葉趕緊替郭滿裹緊了大麾,匆匆扶郭滿去看診。

郭滿到時,堂屋裏已然做了十幾個人了。

都是老太太叫來,請長春大夫一起給摸個平安脈的。郭老太太一看郭滿到了,便請大夫替郭滿摸摸脈。郭滿臉上上了妝,望聞問切第一個‘望’。從郭滿的臉上,是看不出什麼東西的。而長春大夫一看郭滿的身形,眉頭就皺起來。

姑娘家瘦小正常,但快十六歲了還似郭滿這麼瘦小的,就有些不對勁。

郭老太太看出大夫的臉色不對,俯身向大夫解釋道:“六丫頭往日比如今還瘦,這兩個月好湯好水地滋補地養着,人已經胖了一圈了。”

“還請六姑娘過來坐。”長春大夫點點頭,將帕子捲成圓筒狀,擱在桌案上。

郭滿走過去,就在大夫的對面坐下。身上穿的太厚,人顯得笨重又不靈活。雙喜雙葉小心地替郭滿捲起衣袖,郭滿方將手腕搭在捲筒上。

長春態度直接將兩指手指搭上去,室內一片寂靜。

眼看着親事近了,就在一個月後。郭老太太心裏其實也着急了。六丫頭聽說到如今還葵水未至,呢她實在是怕,怕明年初八還沒來就不好了。屆時人嫁過去卻碰不得,她們家也不好給沐家交代啊……

長春大夫垂着眼瞼,臉上卻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凝重。

屋裏十幾雙眼睛盯着,長春大夫也不好當眾說郭滿身子如何。又仔細診了脈,確定了,方才站起身向郭老太太拱手作揖:“老太太,可否借一步說話。”

郭老太太心裏一咯噔,臉色變了:“長春大夫??”

大夫點了點頭。

底下的一群人頓時來勁了,伸着脖子豎著耳朵聽。

郭老太太一看這些人就來火,臉立即拉下來。她沉着臉掃了一圈好奇盯着的孫女們,擺擺手,示意全部退下。

郭家姑娘們聽到這麼大的事兒,顯然是不願走的。一個個磨磨蹭蹭地,就想聽聽郭滿如今到底什麼脈。畢竟這人狗屎運定了沐長風,她們很希望她福薄,沒命享。有些臉上惡意太明顯的,老太太心裏一煩,杯子就砸下來。

姑娘們嚇一跳,怕得不償失便趕緊起身,麻溜地全出去了。

人一走,長春大夫便將面上的凝重表露出來:“老太太,六姑娘的底子似乎在這麼些年,已經被不當之葯給掏空了。”

“什,什麼不當??!!”不僅郭老太太,郭滿也嚇着了。

“六姑娘早年體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其實如果調理得好,也能與常人無異。”長春大夫捋了捋山羊鬍子,眉頭皺得打結,“但六姑娘這十幾年不僅沒有好生調理過,還似乎一直在服用令人上癮之葯。”

“沒有啊!”郭滿先喊了出來,她沒對什麼上癮啊。老師說,她都傻了,“孫女只用孫大夫開得滋補的葯……”

郭老太太的心裏也慌了:“你先莫急,長春大夫,你且說說可能大致猜測出,老身這孫女這些年都服用過什麼不當之葯?”

“太遲了……”長春大夫搖搖頭,“底子都掏空了。”

郭滿整個人瞬間如至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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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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