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蘇秦安的笑容
死灰眼睛與她搭檔戰友常年出生入死,感情早已超越了親人的層面,尋常要是誰敢在她面說上半句輕侮的話語,非得把他的滿嘴胡牙給敲下來,可是面對笑嘻嘻說他搭檔是“白痴”的蘇秦安,居然並不是第一時間衝上前去敲他的牙齒,心底反而有一种放松。
蘇秦安與死灰眼睛接觸短短一天以來,帶給她的衝擊是奇怪的,談判救人質、敵友轉換、洞察追捕者意圖先機、挑撥南韓警力與“烈虎幫”火拚、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等等,這小子總能在最必然的緊要關頭爆發出奇怪的點子。
死灰眼睛見過一次蘇秦安兩頰笑窩霞光蕩漾、虎齒輕露、俯視天下的傲笑,與他一貫嘴角微翹成弧的極具親和殺傷力之純真笑容完全不同,惡魔招牌式的笑容展現人間,上次倒霉是那毫無相干的“烈虎幫”,只不知這次倒霉的又會是誰!
約翰作為美軍駐韓二萬多軍士一員,作為稀少的地面步兵兵種之一,他的訓練與全世界其它國家的艱苦訓練模式並沒有特別先進之處,每天就是沒完沒了的體質加強鍛練,枯燥而無限重複的戰術配合預演。白天接受到緊急作戰演習,可把他給樂了半天,這可是好不容易盼到的放風機會,哪怕就是在這野外站站崗,也是件無比舒爽的事情。
約翰作為觀察手,站樹梢上看得比別人更遠,他的視線正面是一座不高的小山,用夜視望遠鏡從山頂望過去,本應是淡綠色的瑩光層竟然閃起了深綠色。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這是什麼東西,突然地面上傳來陣陣響聲,約翰對這種聲音非常敏感,因為那是他非常熟悉的大規模部隊衝鋒前進的踏地腳步與身體擦着灌木叢林枝葉前行的混合聲音,但是敵人難道不只是二名逃犯嗎?難道是情報失誤,“***!”現在隊伍所擺的薄弱防線,在大部隊奔襲下那可是絕對的毀滅。
灌木叢林中的哨兵紛紛傳出驚呼聲,還帶着零星的槍聲,這股踏地聲音由遠漸近,聲響也越來越來越大,最後竟猶如迅雷一般巨響,那可已不是什麼部隊所能發出的聲音了。
沒過多久,一群野豬首先衝上了沙土道路上,嚴陣以待的美軍大兵立馬把它們當成了開戰祭旗品,子彈如雨,划著曳光“嗖嗖”被射成了篩子。
鮮血並沒有阻礙那如潮水一般湧出的野獸大軍,跟在野豬群後面的居然是一大群狼群,夾雜在其中的是無數野鹿、野牛、野羊......。
大到笨重兇猛的巨熊,小到兔子、噬鼠、黃鼠狼,好像整個廣袤森林裏的大小野獸都商議好了一般,來了個集體遷移。
狂奔中的獸群無畏無懼,即使是武裝到了牙齒的美軍亦難以陰擋,數米寬的沙土泥路擠滿了爭先恐後的動物,數目上千上萬。
野獸群卷着躲避不及的美軍大兵衝進了沙土道路對面的雷區,運氣欠佳的士兵與盲目狂奔的野獸成了最好的掃雷器。
地雷的爆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轟隆隆爆破聲震人慾暈、冒着青煙四濺破片如星、整片區域充滿了炸藥的刺鼻硝煙味,殘體、肉沫、血雨瞬間把這片平靜的土地化成了人間最為慘烈的屠宰地獄。
約翰也終於明白了夜視望遠鏡中的深綠色光團是什麼了,那是一團熊熊火焰,先是一小束出現在山頂上,接着是漫山遍野的紅光,這就是所謂的星火燎原,滿山野獸躲避的竟然是這山火之災。
灌林叢林生長極快,枯毀亦易,森林中更是積滿了厚厚的枯枝腐葉,這些可都是最天然的燃燒材料。
山火很快就漫延至了路邊的密林,這時沙土路成了最好的隔離防火帶,所有美軍官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槍械,也忘記了上司堅守崗位的如山軍令,他們最主要任務自然而然的成了防止山火漫過路面,以免危及整片森林。
死灰眼睛隨着四散的黑濃煙輕易就混進了失去隊列的美軍群中,本應是警戒森嚴的死亡火線現在倒成了混亂一團的鄉間小道,下了沙土路面再也不是令人聞之心顫膽喪的反步兵雷區,而是用野獸屍體淌出來的血肉通往地獄之道。
死灰眼睛參加過非洲種族屠殺小規模報復行動,見識過將整塊人皮剝下來而那人還沒昏過去的血腥技術,見識過將人體當成蘿蔔片來切割,動脈血液直衝臉上的真實感覺,見識過被強酸潑過如同鼻涕流動的血肉人體,種種經歷讓她確信,這世上再無什麼血腥埸面可以讓其動容的了。
死灰眼睛再一次推翻了自己結案陳詞,面前這片雷區的慘烈情形再一次衝擊她的心理底線。這種防禦性反步兵地雷,並不是那種以致殘單兵拖垮其後勤部隊為目的小型地雷,而是以區域性毀減打擊目標為目的的片防地雷,這種地雷有可以輕鬆將十數米半徑的任何生物化為均質肉沫的功能,被軍隊戲稱為“攪拌機”,是國際反虐殺條例所唾棄的主要武器之一。
死灰眼睛生平所見過的所有肉塊加起來也沒有這次肉沫之多,生平所見過的所有血腥面積加起來也沒有這次的十分之一大,心中所受到的衝擊震憾加起來也沒有這次的一半。
死灰眼睛穿過這片只能用超感官"地獄"一詞來形容的區域后,軍靴踏在薄薄的血泥地面上,鮮紅的血液隨着靴底散氣水孔流入,整個靴內全是噁心的粘糊糊感覺,令人牙酸倒胃口到了極點。
死灰眼睛橫淌過雷區后,整雙靴子染成了鮮艷血紅色,軍衣上的迷彩也被片片灌林枝葉上的肉塊所代替。
死灰眼睛望着身旁臉色蒼白得要命,好像要把肝臟都嘔吐出來的俊俏男孩,真的很難把他與這片地獄區域的製造魔神聯繫起來。
死灰眼睛其實從面前這位幾欲暈倒的男孩輕淡妙寫就在首爾城令數百人為其逃脫開路互拼,就知道這人絕非是什麼善類,但那只是間接的想像,一個枯燥的數字。現在他居然為了二人的性命竟然放火毀林,驅引群獸踐踏雷區,那腥風血雨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具有衝擊震憾,她真的想問他一句,究竟他是從哪層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蘇秦安目光獃滯的望了望死灰眼睛輕輕蠕動的嘴唇,強展了個笑意:"呵呵,低估了地雷的威力,實屬意外,實屬意外!"
死灰感到一陣惡寒:"走在路上不小心掉進水溝里,那是個意外。你面前這片血肉屠埸,你親手實施的計劃,這是個災難,人為的災難。你知道森林火災失火不受控的後果是什麼嗎?難道數以千計的動物生靈就不是生命么?"
蘇秦安想不到一向殺人如麻的死灰眼睛居然裝起了好人,雙目閃着寒光:"‘失火燒山,傾家蕩產’,這可是我們家鄉的標語口號,就連三歲開檔小兒也是明白山火的無情。”
“那你還敢如此的肆意妄為?”
“楚霸王火焚阿房宮、諸葛孔明赤壁火燒八十萬曹軍、八國聯國焚劫圓明園,世只會記住楚霸王的武勇無匹、軍師的無雙睿智、聯軍眾國的富饒強大,又有哪位大文豪會吝嗇筆墨為八十萬無辜的將士嘆息一聲?為孤兒寡母流過半滴同情之淚?當連軍士、受難者後人也忘得乾乾淨淨之時,這就會成了縱火者留芳千古的榮耀軍章!”
“惡魔行徑就是惡魔行徑,人心自有定論!”
“哦,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裏對我大嚷,你就得好好謝謝我了。因為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說話,死人是不會開口的。‘戰火、戰火’,戰爭之中最好的夥伴就是熊熊烈火,這是我對戰爭的理解!”蘇秦安目光有點深遂,臉上並沒有表情。
“這只是行動,不是戰爭。你是屠夫!你是戰爭狂人!你是地獄惡魔!”死灰眼睛被逼得有點歇斯底里了,要是半小時之前她說出如此話語,她一定覺得自己是瘋了。
“哼,我們花費了這麼大的精力突破防線,達到了目的,現在你倒變成好人了。你可以綁架殺人質達到你的目的,我只不過放幾把火就成的大反派。可別忘了,要不是你把我卷進這個事件里,我現在還安安穩穩的抱着我的軟枕呢。”
死灰眼睛冰冷的道:“我現在有點後悔沒在下水道把你的屍體留在那裏腐爛了!”
蘇秦安少有的沒有退縮,反而針鋒相對起來:“說給你知道,就算再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作出同樣的判斷。不用懷疑,你我都是不達到目的絕不放棄的冷血動物,我們是同一類人,區別在於你喜歡用槍,我鐘意用腦罷了。"
死灰眼睛第一次看到乖乖形象的男孩如此生氣,氣勢反而被壓了下去,又找不到要反駁的理由,中只得惱怒的道:"我和你不一樣,我受過訓練,所有的行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懂得權衡利弊得失,懂得如何放棄。你的縱火可會危及我們整上鮮朝半島!"
蘇秦安怒極而笑:"哈哈,你懂放棄,是放棄生命吧。你認為我縱火主意都是失控的了嗎?放心,我可是在正常社會長大的普通人,還沒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大興安嶺之痛,國人誰不銘記在心?現在這片森林內佈滿了美軍,我只是讓他們忙起來罷了。”
死灰眼睛一怔:“要是美軍沒法控制森林大火呢?火災要是能控制,又如何能稱之為無情火?”
“哈哈,韓國有應急防火機制,美軍的命又是如此的精貴,天空中的直升機全都運來乾冰也花費不了多長的時間。再說,萬一還是失控了,我留意過天氣預報,這一帶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傾盆大雨,燒不到你們朝鮮國的。”
死灰眼睛有點惡惱蘇秦安最後才翻出底牌,難道他只是為了看到自己出羞的一面?難道這就是所謂參謀將軍的“算無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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