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裏的古橋
大阪溝其實是一條小河,乃是七星河支流之下的一條支流,河面也就三米寬,兩邊多是俊崖,中游臨近農民的莊稼地,其實多是河灘地,大水一漲,毛都沒有一根,裏面種了些油菜。
中游靠俊崖的地方,有一個洞中潭,叫做龍冢穴,裏面水勢很急,但是卻有一根樓柱粗細的杉木,橫於洞中,並不隨波逐流。
我和老田耍得累了,就坐在這根杉木之上歇息,聽老田吹起,這跟杉木大有來頭。
據說魯班大師修建七星橋之時,用了三千七百多根木料,最後竣工之時,發現還剩一根杉木沒用,魯班大師提起斧頭拍了這根杉木兩斧頭道:“你從哪裏來,便回哪裏去。”
於是這根木頭順七星河而下,一路隨波,來到了大阪溝,最終進了龍冢穴,這根杉木已俞千年,乃是通靈的龍木,常有人落水,龍木多會出洞救之。
聽老田吹得這麼神乎其神,我倒是有些信了,龍文化一直以來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龍的存在,不過現在大可一試。
我將煙火吹明,烙在了這根杉木之上,霎時之間,一聲龍吟在洞中響起,一條青灰色古龍虛影在洞中一繞,然後歸於無形,看得我瞠目結舌,駭然不已。
我自幼生在江南水鄉,那裏的山水也不可謂沒有靈性,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龍,沒曾想今日竟然真的得見了,這震撼實在太大。
在龍冢穴耍了半天,肚中飢餓,老田爬崖上去挖了野生馬鈴薯,在河灘上燒吃,之後又耍了一會兒,眼看着日頭偏西,老田拿着破撮箕,帶着我往上游游,說什麼上游的古渡口很好收魚,只要破撮箕一放水裏,半天撈起來就是一撮箕魚。
越往上游,人流越多,上游水淺,所以多數人都喜歡在這裏泡澡,鄰村的許多漢子,也來了,在往上一點,水越來越淺,我已能在水中站立,水只淹沒至頸,此時已見許多三點一式的女人,泡在水中。
沒多一會兒一座古橋出現在前方,我游至岸邊穿了衣服,沿着荒野小道上了橋,老田從水下穿過古橋,將撮箕放入了渡口水中。
橋上有很多吹風的人,穿得都很薄,尤其是許多鄰家妹妹,二十齣頭,柔嫩的肌膚,若隱若現,勾人心魂。
“奕秋!”
我在人群之中一陣亂瞄,竟然一眼就發現了奕秋,沒想到奕秋也來了,今天的奕秋很美,穿了一件薄薄的連體裙,柔嫩的肌膚,完美的身材,簡直讓人犯罪的節奏。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無論時光沉海,光陰白駒過隙,無論人潮如山似海,我依舊能一眼望見你,因為我的眼裏只有你。
這或許就是緣分讓我們相遇,這又多了一次與女神接觸的機會,可是我正想上前和她打招呼時,一個高高的,西裝革履的青年,搶先我一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兩人有說有笑,這男人生得很是英俊,看樣子也很有錢,我一對比,我就是一土逼。
我怔怔的在人潮之中,看着她兩趴在古橋的欄杆上聊了好一會兒,一對老夫婦走過來和他們一起下了古橋,離去了。
原來我一直偷着喜歡的女神早已經有了意中人了,還見家長了,很快就會結婚了吧,然後很快就會有小寶寶…
我不敢再想下去,總感覺心中有什麼地方,破碎了一樣,此時夕陽如血,映照在河面之上,波光粼粼,於這波光粼粼之間,我看見了無盡的悲傷,還有一座熟悉的古橋,熟悉的欄杆,熟悉的橋墩,我驚恐的抬起頭,才發現,此刻我上了的古橋,竟是我夢中無數次出現的那座古橋。
猛然間記起,來大阪溝時做的那個夢,夢中紅衣女娃的話依舊清晰的遊盪於耳邊,她說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還有第十二個橋墩里的大秘密?
為何古渡口的古橋,會出現在我的夢境裏?我除了今日,從未來過大阪溝,難道說人傑地靈,這一切皆是命中之定數?
看着有說有笑吹着風的男女,所有的驚恐瞬間湧上了我的心頭,汗如雨下之間,我拼了命的往橋下趕,可是剛奔了一段距離,腳步突然之間被鎖死,再難邁動分毫,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一艘古老的烏篷船從渡口那頭破水行來。
烏篷船很老舊,就像是民國時期渡船人的那種船,船頭掛着一盞烏紗所罩的燈,船上一個老船夫,唱着一首古老的調子,有一蒿沒一蒿的撐着船,調中詞曰:“在娘家綠髮婆娑,自歸郎手,青少黃多休提起,提起珠淚灑江河,”
老船夫鬚髮盡白,歌聲卻中氣十足,渾厚悠遠,這種民間調子,如今很難聽到了,要在平日裏,我肯定聽得如痴如醉,說不準還要和老船夫小酌幾杯,但此刻我只剩下滿滿的驚恐,因為在那烏篷船上,一個身穿紅衣,足踏繡花鞋的女娃,正不斷的朝着我招手,老船夫手中的長蒿在水裏一撐,那烏篷船滴溜溜的在水面一旋,風一般的朝我駛來。
烏篷船越近,紅衣女娃的聲音和容顏越發的清晰,烏篷船駛到我腳下之時,老船夫方才一蒿插在水裏,將船停了下來。
“小哥哥,小哥哥,我們終於正式見面了,上來啊。”
那小女娃立在船頭,伸手朝我一拉,就將我拉上了烏篷船,上船之後,我才發現,一直不能邁動的步子,現在竟然又能行動自如了,而且小女娃的手並不是夢裏一般的冰涼,相反卻很暖和。
“前輩可是撈屍人?小子今日來此耍玩,無意冒犯。”
上了人家的船,我率先闡明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對於這些老一輩的人,我心中多是敬重之情。
老船夫笑了笑,捋着蒼白的鬍鬚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但是我真正的職業叫做擺渡人,我在這渡口渡了幾十年的眾生,當然若有人落水,我也會去打撈,也兼撈屍人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對這老船夫又多了些敬意,我客氣道:“老前輩,不知數次相召,有何見教?”
此刻面對着這兩人,還有夢中真實存在的古橋,我可不認為近日來一連串的夢都是尋常夢而已。
老船夫撫須笑道:“召?召什麼?這一切都是緣法,你能來此,與我相遇,即是有緣,而更有緣的是你的思想,與我的職業不謀而合,我渡了半生的船,卻渡不得眾生,而你可以。”
我一愣,繼而說道:“老前輩說笑了,小子一介俗人,有何能力渡眾生,此生能渡得自己,已是大幸了。”
老船夫大笑幾聲,拍了拍我的肩膀,豪氣干雲道:“當年少,定有為,你還年輕,怎麼知道自己不行?那我來問你,你是不是看着埋活人的人間慘劇發生,很是心痛,你是不是想着找機會破除養老閣的陋習?”
我點了點頭道:“正如前輩所說,只不過養老閣之陋習,已經深入到這裏的每一個人的骨子裏,想要破之,談何容易。”
老船夫點了點頭道:“是的確不容易的,不過我可以幫你,水妹,你去拿來。”
老船夫說著,指了指女娃道,原來這女娃還有這麼好聽的名字,水妹走進船艙中,拿出一個泛黃的蒲包遞給我,我接過手中一掂量,估計是本書籍之類的東西,我正欲打開,卻是被老船夫伸手攔住,讓我小心收好,回去慢慢研究。
“小夥子,今日不便久敘,來日方長,若有緣,來日你請老朽喝他幾杯。”
老船夫說著,手中長蒿一撐,小船一陣晃動,水妹突然脫下腳上的繡花鞋,塞到我懷中,囑我道:“小哥哥,水妹有東西請你保管,你要好生照看,有朝一日水妹會親自來取。”
“哎?”
我正待問他們要去哪裏時,小船滴溜溜一旋,風一般消失在了落日盡頭,而我一個跟頭,栽在了水中,忽聞橋上有人驚呼曰:“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我一驚,本能的想要去救人,可是卻被一個大漢從後面抱住,將我拖上橋來,方才恍覺落水之人就是自己,而落水之處,便是第十二個橋墩的地方。
“你小子,玩啥花樣呢?學跳水了?”
此時老田也放好了兜魚的撮箕,走上橋來,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落湯雞似的我。
我雖然落水,但是我會水,並未被嚇到,此刻我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懷中,那裏一個蒲包和一雙繡花鞋靜靜的躺在其中,清晰的告訴我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夢。
我站起身來,謝了救我的大漢,然後看着這日落之下的古橋,趴在欄杆之上,腦海中回蕩着的都是老船夫那一句“當年少,定有為。”不覺間會心一笑,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牯雞村的所有人,都不再受養老閣的毒害……
“你腦殼裏是想些啥子哦,濕得跟水鴨子一回卵事,還笑嘞出來,跟我來。”
老田說著,往橋下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