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引蛇出洞
從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六個小時時間,按大貨車行駛的速度和路程計算基本也應該快到雲南邊界了,距離董建從溫市出發也超過了四十八小時,可這車實際上還在納林沒有出發。袁文山認為如果陳昌華的調查沒錯,確實有群姐這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和董建認識,那麼雙方就不會使用到暗語或者定時定點交貨的方式,這還有一點可以說明,五十斤毒品若是裝在油箱裏,得一點一點摳出來,那至少得十來分鐘,董建那雙手能把毒品放進去但絕對拿不出來,所以不管群姐是不是這個毒梟,是不是她親自來接貨,董建都和那邊的接貨人熟識,這就只有一個結果,要麼對方會打電話來,要麼董建會打電話過去,但不管是使用任何方式聯繫,都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由於陳昌華不在,袁文山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跟胡志國溝通,雙方做了初步探討和最壞打算,如果董建還不招供,那麼必須得安排人把這貨車開回溫市,把那邊的毒梟給引出來,還必須押着董建回去。胡志國也贊成此種方法,事實確實如此,本來上午抓捕董建時考慮的是,警方掌握了這麼多線索和證人,只要一開口就可以追蹤到溫市那邊的毒梟,這案子就算破了,可從目前董建的態度來看卻不容樂觀,必須得事先做出下一步安排。
根據以往的辦案經驗,毒販在面臨只要招供就會殺頭的罪時,絕對會拚死一博賭一賭,現在面臨的最大困難是董建沒有帶走毒品,所以袁文山依舊認為這次審問董建也不抱多大希望,他一個人審問就行了,讓胡志國幫忙找些力工趕緊把解放車上的香蕉卸下來,放空回去跑得更快一些,必須爭分奪秒把耽擱的時間給挽回來。
刑警隊審訊室,第三輪審訊,也是最後一次審訊。
面對袁文山的步步緊逼,董建垂頭喪氣愛理不理的,還說警方是執法機關,是暴力機構,說他運毒就運毒,說有罪就有罪唄,想怎麼處理隨便,除非不讓他上法庭。
袁文山抿笑,聽起來這口氣還多委屈似的。
董建急得眼淚花花轉,反聲質問能不委屈嗎?來拉趟香蕉就被關起來了,車翻遍了也沒找出毒品,跑納林七八年,若是查到過運毒,現在還能在這嗎?早就在監獄裏了。
袁文山直接慫到,若是以前查到過你運毒,那墳頭的草都應該子孫滿堂了,只能說明你技術高超。
董建無奈的笑。
袁文山沒時間啰嗦了,直接拋出玉罕,問他認識不。
一聽這個名字,董建眼神里閃過幾許明顯的慌亂,不過很快便強裝鎮定,反問袁文山這個人是誰。
其實董建心裏很明白,這一刻內心也是無比慌亂,他曉得只要警方查到玉罕就只能認倒霉了,不過昆明高速路口那飯店裏那麼多女人從事色情活動,誰會去問一個妓女的名字,他這樣反問也屬正常,現在只能拖延一下時間,如果玉罕真的扛不住供出以前的事,那些舊案翻出來就只有一個字,死,他相信玉罕沒這麼傻,那年抓捕玉罕的承辦單位那麼折騰也沒從她嘴裏拗出丁點線索,所以玉罕這塊他並不是很擔憂,加上現在警察沒在他車上查到毒品,他還有裝瘋賣傻的資本,他還在暗自慶幸,還好昨晚沒把土坑裏的貨帶走。
袁文山冷漠的望着董建,說玉罕已經招供了,這幾年一直從納林人體運毒去昆明的高速路口,然後由你從昆明帶到溫市,還打算扛下去嗎?
董建深知警方的審訊伎倆,無非就是四個字,欺哄騙詐,要麼就是刑訊逼供,若是有證據早就擺出來了,不會和他浪費口舌,他依舊死豬不怕開水燙,要袁文山直接說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還說警察是權威的,愛怎麼說就怎麼說,要不叫那叫玉罕的對質,還是那話,除非不讓他上法庭。
袁文山還真被董建給唬住了,只能拋出最後一張底牌,就是這個叫群姐的女人。
董建乾脆閉上了眼睛。
袁文山咬牙切齒,沒耐心了,起身對着董建,手指在桌子上戳得咚咚直響,撂下狠話,董建,你認為玉罕不可能會抖出你,那樣只會加重她自己的刑期,但我告訴你,在證據面前,零口供同樣可以定罪,龔長明,黃忠素,岩諾,啞巴,玉罕,玉帕,白水生,這麼多人死的死抓的抓,包括那個緬甸人,警方同樣不會放過,你認為自己還有多少抵抗的餘地,你所犯的罪,殺一百次都不夠死的,算了,我沒時間跟你掰扯,如果你想立功,在路上慢慢的交代也不遲。
袁文山心灰意冷的走出審訊室。
走廊通道,白水生趴在那小屋子的鐵門上,看袁文山沮喪的走過,連忙招呼:“袁警官,董建還沒招供嗎?”
袁文山泄氣,搖搖頭沒搭理白水生,剛走過幾步,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問白水生認識一個叫群姐的人嗎?畢竟龔長明組織的這個販毒團伙多數都是圍繞着他展開的。
群姐?是在哪裏聽過啊,白水生回憶了很久才想起是那年在潼嶺高躍的髮廊里那個女人。
袁文山見白水生眼冒金光,又趕緊追問,白水生才說確實在潼嶺見過一個叫群姐的女人,那女的是高躍的女朋友,第一次是那年把朱廣海摔傷了去找高躍借錢時在髮廊見過,第二次是給朱廣海要活路錢把一個包工頭捅傷了,跑路之前和高躍吃了一頓火鍋,那女的也來過。
這簡直就是東邊不亮西邊亮,袁文山心花怒放,本抱着試一試的態度順便問了一句,沒想到白水生還真的認識這女人,他問白水生這人究竟姓啥,有何特徵。
但白水生也說不曉得這女的究竟姓啥,只說當時應該是三十歲左右,很瘦,有可能吸毒,煙癮很大,說話聲音的確像個男人,至於長相確實形容不出來,而且現在已經過了幾年了,更是一點都想不起。
和陳昌華調查到的這個女人特徵完全吻合,這簡直是有如神助,袁文山興奮得手舞足蹈,問白水生若是再見到能認出嗎?
白水生點頭說應該能,反問袁文山確定這個群姐就是溫市那邊的大毒梟嗎?袁文山說八九不離十,白水生又問這個女人是不是指使玉帕運毒的那個,畢竟她的聲音確實很像個男人,袁文山說現在還不清楚,只從董建的通話記錄里查到一個電話,但不知是不是這個女人的。
真相越來越明朗,走出大門,袁文山跟唐中華報告上去,讓潼嶺方面再提訊一下陳潔王麗的人際關係,是否有一個符合群姐特徵的女人,這個女人三四年前在高躍髮廊出現過,還跟高躍是男女朋友關係。
刑警隊外的公路邊,十多名力工揮汗如雨幹勁十足,幫公家幹活,錢給得多,當然手腳得快一點了,不一會,一整車香蕉擱在路邊,車廂上的篷布怎麼捆的還怎麼還原,依舊嚴嚴實實。胡志國正和市緝毒隊的兩名偵查員,蹲在油箱旁,拿着那幾塊磁鐵,綁着從土坑裏取出的毒品,一條一條往裏邊塞。
袁文山走了過來。
“放了多少。”
胡志國看看手錶,答:“四五公斤吧,用了十多分鐘。”
袁文山說:“照這樣算五十斤的話得個把小時了,以前董建裝的時候是怎麼支開高躍的?”
胡志國招呼那兩名偵查員,行了,差不多做做樣子就可以,時間不多了。只要這個接貨人敢打開油箱蓋伸手,那麼就可以動手抓人,量多量少意義不大。
兩名偵查員在香蕉棉毯上擦了擦手,其中一個感嘆:“看來以後這檢查站得着重盤查這塊了,這些毒販逃避打擊的手法是越來越高明了。”
胡志國問袁文山:“董建還是沒招供嗎?”
“沒有。”
“那你的方案陳昌華批了嗎?”
“他現在應該在提訊玉罕,沒接電話,你批了也行啊。”
胡志國擺擺手:“我這專案組組長到此為止,我的案子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是你溫市那邊的事了啊,難不成我還要跑一趟溫市。”
一個多月的相處,一起查案,從最初的針鋒相對到如今的惺惺相惜,彼此間都建立起了一定感情,袁文山還有些捨不得,調侃起胡志國:“陳隊長應該不會回來了,白水生的書面口供還未成型,溫市那邊的毒梟長什麼樣都還沒摸着,能不能抓到還不一定呢?況且這案子的詳細材料需要你和陳隊長兩人一起做呢,這麼快就想撂攤子了?除非你打報告上去讓你們領導把這專案組撤了。”
胡志國苦笑,想想也是,這個半路臨時組建的專案組,嫌疑人都還沒抓完,哪能這麼快脫身,再說了,去溫市還得押着幾名嫌疑人,他不隨同怎麼行,難道叫陳昌華派人過來嗎?但現在有個問題還沒解決,胡志國說這刑警隊的警察基本都沒開過大車,有那麼幾個技術都不怎麼好,還沒得B照,這路上要是出事一耽擱就麻煩了,現在得趕緊找個技術好的貨車駕駛員,還問袁文山會不會開。
袁文山試着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讓白水生把這輛貨車開回溫市,因不知董建和對方具體怎麼交接的,只能沿途引蛇出洞,另外刑警隊用兩輛車,分別押着玉帕和董建回溫市就行,這個群姐太神秘了,現在掌握的信息就是一米六五三十來歲的女人,很瘦,這些特徵都很大眾,走在大街上可以抓一大把,只有玉帕能聽出那個聲音,可那個手機號碼又不敢打,只能把玉帕帶回溫市,當然,如果中途這個群姐打電話過來,那是最理想的結局,這還得用上董建。
胡志國給袁文山發了支煙,欲言又止。
“有啥話就說吧,胡隊長,你才是領導,決定權在你手裏。”
胡志國想不明白為啥非要白水生來開這貨車呢?現在案子已經接近尾聲,不能再出差錯了,問袁文山不怕節外生枝嗎?萬一白水生又跑了呢?況且他已接到自己隊上跟隨陳昌華的刑警電話,正在做這個群姐的畫像。
袁文山頓了片刻,說剛剛才得知白水生曾經見過這群姐兩面,萬一這個接貨人見到開車的人不是董建,不現身就麻煩了,白水生不會跑,要跑早就跑了,他不可能丟下他媽和玉帕,而且陳昌華說,那個女的是個大眾臉,也不知做出來能不能對得上號。
胡志國更疑惑不解,那萬一是這個群姐接貨,認出白水生,那不更麻煩了嗎?
袁文山說,這點早想過,白水生認得出這個女人,如果雙方見面那麼必定是近距離,陳隊長已經在沙壩佈置好了,她逃不了。
看袁文山執着的態度,胡志國已猜出其深意,不便多說,畢竟販毒案不歸他管,而且溫市那邊更不是他能主導的,他只是暫時卸不下這個專案組組長的職位,更何況白水生的罪也是在溫市犯的,罪名應該也只有販毒這一條,其他的都可以澄清。
胡志國善意的提醒袁文山,白水生和玉帕糾纏這麼久,到底指使玉帕運毒的是誰現在還沒搞明白,白水生的命運不是你和陳昌華能主宰的,要看溫市高層上頭的意思,郭鐵犧牲了,加上龔長明黃忠素岩諾等人都死了,這案子辦得並不圓滿,溫市納林方面將來肯定會面臨很大的壓力,這樣的結果對白水生可能不利。
胡志國話里包含的深意袁文山當然很清楚,案子查到這個份上,嫌疑人沒抓幾個反而死了這麼多人,主導偵查的基本就他和郭隊長陳昌華胡志國四人,按理說這案子辦得是一塌糊塗,將來結案的時候肯定是要挨批的,如果郭隊長不犧牲,同樣要受處分,胡志國明顯是在提前打預防針,以後在做結案材料時可能不會為白水生說過多的好話,最多也就實事求是而已,但實事求是對白水生也很不利,他擅自進入黑煤礦的制毒工廠,導致龔長明和黃忠素兩個核心的販毒制毒頭目自相殘殺,這都不說,竟然還敢私自押着小啞巴,帶着玉帕和部分毒品來尋找三岔路口的接貨人,白水生究竟是不是想賣掉這批貨跑路,其目的到現在還不清楚,將來這些證詞在法院對白水生的量刑方面都會取到關鍵因素。
袁文山仰頭一嘆氣,盡人事聽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