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夏憶悠實在不知道眼前哭哭啼啼的這人什麼情況,看他雙鬢髮白,年歲已然不小,雖吵鬧了些,她卻並無反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罷了。
那邊安公公仍抹着老淚自責“老奴來晚了…陛下…”
本就不知他是誰,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的就跑她跟前嚎哭,夏憶悠按了按額角,任他嚎去了。
元寶知她不記得人,想跟她解釋是誰,又覺暗營營主這身份解說起來太麻煩,索性朝她稟道“陛下,這是安公公”
太監啊,看他這般模樣,夏憶悠朝元寶皺眉道“扶他坐下吧”
得了令的元寶忙上前將安公公扶坐到椅上,嘴上還說著“主子,您坐下說”
主子?元寶叫那太監主子…那他豈不也是太監……夏憶悠不記得元寶也曾是暗營一員,她只覺得倪妤瑤挺不容易的,竟封了個太監做駙馬。
元寶自是不知曉自家陛下心裏所想,回到她身旁稟道“小的那日去忘悠谷請肖神醫前來,還替王爺傳了封書信給先皇,許是應了什麼要求,先皇這才肯將安公公與胤營主的驍麒營眾人給放出谷,只因小的急於帶肖神醫給陛下診治才先他們一步回來”
夏憶悠蹙眉,淡聲道“活着的那叫太上皇,死了的才叫先皇”
元寶一頓,愣了下回道“太上皇……”
話未說完便被夏憶悠抬手打斷,只聽她冷聲道“既活着又有什麼理由甩手做太上皇,權當他死了”
額…陛下近日怎麼總這般陰晴不定啊,這感覺好熟悉啊,又說不清是在什麼時期經歷過。元寶還在發愣,就聽她吩咐道“帶他去洗洗歇着吧”
元寶應了聲,扶安公公起身。胤墨珏一入南鯢皇宮便領着驍麒營眾人去陣內尋那人,唯有安公公放心不下他的小祖宗跑來探望,一見人兒臉頰兩處圓潤的肉都沒了,還被海風吹得有點黑,頓時沒忍住就哭出來了。
尋不到崽兒,夏憶悠煩悶的很,喝下肖神醫遞來的安胎藥,抱着冒牌崽兒準備往東宮那再找找。剛起身便看到倪堃抱着一堆小玩意兒跑了進來。
“寡人可不是帶給你玩的啊”倪堃說著踮腳去看她懷中的孩子。
也就這小屁孩能讓她心情好些,夏憶悠將冒牌崽兒輕放到榻上,又俯身將倪堃抱上榻。
“真可愛,改明兒讓皇姐也生個給寡人玩”
夏憶悠眼角微抽,心下卻道:那得讓你皇姐換個駙馬才行,太監哪裏能生崽兒……
倪堃是被太學府的侍從叫走的,走的時候天色都暗了,那一步三回頭的可憐模樣倒將夏憶悠給逗樂了。
崽兒能在障眼術下調了包,是因為有年歲身形相仿的嬰孩,也就是她眼下正抱着的冒牌崽兒。兩隻猛虎憑空不見,想必是未找的可依襯的形主,況且嬰孩好控制,而猛虎不好控,那它們會在哪兒呢。
沈君藺緩步走入殿內,見自己挂念的人兒坐在榻旁發獃,垂眸朝扶他進來的胤墨珏微微頷首,後者擔憂的看着他不欲鬆開攙扶的手。一連數日晝夜顛倒的佈陣,縱使驍麒營趕得及時,他仍有些吃不消。胤墨珏擔心自己鬆開手,那人怕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
聽到動靜,夏憶悠抬頭見那人被攙扶進來,忙放下懷中的孩童,起身迎上去將人扶住。
“陛下”胤墨珏退開來朝她行禮道。
夏憶悠敷衍的擺手讓其退下,將那人扶坐到榻上,取來肖神醫配製的藥丸喂他服下,柔聲道“以後回來先歇息,待有些精神了再沐浴”
沈君藺微點了點頭,任她替自己擦理濕發,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夏憶悠好笑的吻了吻他臉頰,無奈道“別一會壓着你”說著要撐起身子。
那人卻將她擁緊了些,啞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
夏憶悠也知曉那人近來忙碌,很少像今日這般回來得早,可無論他哪個時辰回來,定是洗去一身疲憊上榻抱住她,儘管多數時候她醒來那人已不在身邊,可她知道,他回來過。
“沈君藺…”
那人低低應了聲,垂眸朝她淺笑道“悠兒想說什麼?”
夏憶悠埋首不語。
以為她在擔心孩子,沈君藺撫了撫她後背,低嘆道“君兒…你不必太過擔憂…”
他也知對方是要拿崽兒做籌碼,眼下不會有危險。夏憶悠搖頭,在他懷裏悶聲道“我更擔心你……”
想到她之前那般決絕,沈君藺撐起身子朝她正色道“悠兒…”
剛喚出聲就見那丫頭一臉認真地朝自己嚴肅道“沈君藺…倘若你有不測,我定會尋到崽兒將他撫養長大,好好陪伴愛護他們,你…不必有所顧慮”
沈君藺未注意到她口中的“他們”,只想着他的小姑娘是真的長大了,閉眸斂了眼中的動容,良久才睜開眼,擁住她輕吻她的額……
我又何曾放得下你們…只怕是…託付給誰…我都放心不下……
“別想太多,我替你把濕發擦乾便歇息吧”
沈君藺難得的乖順,鬆開手任她替自己擦發,待她弄好又安頓好冒牌崽兒回到榻上,便習慣性的擁她入懷。
“近日身上可好些,沒有內力可還覺得疲憊?”儘管自己每日都問肖神醫替她調理的如何,可自己難得趁她未睡時回來,還是想親口確認她安好。
“還…還好吧,每日裏睡得早起得晚,再幾處宮殿走走尋崽兒,倒也不累”夏憶悠草草回了句,想儘快結束這個話題,免得夜長夢多。
好在那人精力不濟未再多問,夏憶悠暗暗鬆了口氣,待那人呼吸平穩熟睡后,稍稍抬起他的手輕搭在自己肚腹上,心裏暗道:小崽兒,這是爹爹……
那夜終是沒能安睡,呼嘯的狂風非但吵醒了淺眠的那人,也將秉燭夜談的佘忱毅與胤墨珏二人給驚到了。距離他們推算的日期分明還有三日,叛黨怎會提前來襲,莫不是又來打探虛實,亦或是…再設下障眼之術亂他心緒……
“沈君藺…”夏憶悠叫住那人,堅定道“記住我的話,你不必…帶着負擔上場”她雖不是什麼善類,但也是有原則的,既知曉自己的帝王身份,便不會棄百姓於不顧,倘若那叛黨能治國齊家,那人勢必不會與他針鋒,顯然他不是,所以叛黨必須要除。
“臣…記下了…”這一刻,她是君,他是臣。
看着那欣長消瘦的背影,夏憶悠終是忍不住心酸道“夫君…我還是…想等你…”
“我會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