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家買馬
仲信十分高興，感激地朝晉中三商拱手示謝，隨後，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問道：“不知三位今日到此所為何事啊？”
晉中三商相視一笑，范志雄身子前傾，回道：“周家主還記得那個‘補充協議’嗎？我等三人正是為此而來的。”
仲信笑着點點頭，望了望晉中三商，道：“自然是記得的。周家和三位一樣，都是以信義行天下。這個‘補充協議’出自我口，相去不過十餘日，我還不至於就忘記的。”
晉中三商略略地放下心來了，又急不可待地問道：“那還作數嗎？”
仲信轉目望向院子，似在思索，而後又看向晉中三商，悠悠地說道：“兩家做生意，只要晉中三商有駿馬相售，白沙就無所不賣，價格會隨着駿馬數目增多而壓低，這項決議作為雙方洽談貿易的補充協議，始終有效，直到白沙另行通知晉中三商為止。”
這段話，正是“補充協議”的具體內容，仲信略作思索，便將其一句不差地誦讀了出來。
晉中三商瞬間就感受到了周家做生意的誠意了，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喜悅包圍着，惴惴不安的心也徹底安穩了。這種喜悅，與賺到大錢時的成就感不同，它是來自於信任和感動。
“周家主，這一次，我等三人願意湊出百數駿馬賣與白沙，不必周家拿出現銀，就當是我等三人存在周家柜上的銀子，記賬即可。只是，這裏有一處難點。”范志雄高興之餘，也不忘投桃報李，讓仲信也興奮起來。
“但講無妨。”
范志雄點點頭，他也看出來了，仲信對馬匹極度地渴望，任何難題，都比不上馬匹重要。
“近來，從北地逃來山西、河南兩地的流寇多了起來，本地土匪也多了起來，我這一路走來可是交了不少過路費的！這捨去些許錢財，也是無妨的。只是，周家主也知道，這馬匹對流寇、土匪誘惑極大，我等三家都是商賈，臨時拼湊起來的衛隊不足以保護馬匹，應付流寇和土匪，是以，我擔心從晉中販馬過來，會被有心人半路劫去了。”
仲信深以為然，這土匪各地都有的，就像後世的黑社會一樣，隱藏社會黑暗的一面，不被一般人知道罷了。這些人原是本地的地頭蛇，糾結一下地痞無賴組成的團伙，攔路搶劫，橫行鄉里，勒索富戶，為非作歹，簡直就是一群人渣，這類人，白沙也有不在少數，只是，都被周家踩在腳下了，被白沙的規矩束縛着，不敢造次。
至於流寇，都是一些逃兵，有的是被建奴打怕了，認為繼續留下去難逃一死，這才逃回關內活命的；有的是被上官剋扣餉銀和伙食，被上官欺負，氣不過就跑了；還有的是打仗時被敵人衝散了，不願再回去了，索性就逃回來了。這些人，有的躲藏起來了，有的就落草為寇了。甘願做流寇的一類人，都有良好的軍事基礎，膽子大，手段血腥兇殘，已經開始威脅到地方安定了。這類人，白沙也有數人，就像排長王不猛，被叔智降服以後，留在白沙聽用。
總之，土匪只是癬介之患，而流寇才是心腹大患。是以，流寇，不可不慎重對待。
仲信稍微思索了一陣兒，說道：“這流寇的確是不可不防，既然三位也有此擔憂，那麼，不妨就讓我指派一支三十人的衛隊隨行，三位以為可否？”
“多謝周家主，那就這麼說定了。”
晉中三商見識到周小二降服烈馬以後，就覺得白沙里卧虎藏龍，人人都是武藝高強的勇士，心裏也是屬意仲信派人隨行保護的，現在稱心如意了，豈有反對的道理？
仲信擺擺手，示意晉中三商不必客套，其實，他也是為了自己，為了駿馬能夠順利到手。這些駿馬來之不易啊，是仲信好不容易尋來的，豈能落入他人之手？
“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教三位，”仲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知那壟斷販馬生意的藩王，是哪幾位？”
仲信覺得晉中三商手中馬匹有限，雖然暫時能夠滿足白沙需求了，但是，為了以後着想，還是要問清楚這件事的。
晉中三商微微詫異，有心推說不知，害怕仲信再從別處購馬，但是，范志雄看得清楚，這事是不必瞞着的，因為周家野心很大的，手中的馬匹是永遠也不夠用的，於是，便鄭重地說道：
“好叫周家主知道，山西晉王、代王、西河王，河南周王，福王，陝西秦王等都有參與。”
“多謝范先生了。”
仲信起身一禮，誠心感謝道。
晉中三商與仲信商談完要事，又說了會兒閑話，因知仲信婚期在即，不便多擾，便推說要去回去準備厚禮，告辭了。
至六月初，周家人率先搬進了三姓村新宅子，接着是暫居在周府的常家人和孔家人以及周家的部分奴臣，眾人都是喜氣洋洋地，不僅為了喬遷新居，還有許多人要娶妻納妾了，與仲信選在同一個好日子，所以，走在鎮中街道上，可以看到路面上鋪面了炮仗，街上熱熱鬧鬧的，人人都是滿心歡喜的。
周府一下子就被騰空了，除了侍衛，幾乎就看不到什麼人了，冷冷清清的，仔細想想，此時只剩餘仲信一個主人了。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是為了徹底騰空周府，好為兩位新人佈置新房，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堆積在庫房裏成山的綵綢、花卉、剪紙、蠟燭等結婚必備物品也該派上用場了。
此事不必仲信操心，由樹春全力操辦了。
此時，仲信坐在堂屋中，翻看着叔智送回來的加急書信，信中說，近來從山東、山西以及河南其它府縣，陸續湧進來一批流民，足有數百人，這些人不被當地官府收容，也不將他們遣返，反而都被驅趕到殷川縣來了，被叔智擋在了四方大道上。
叔智心裏清楚，此例一開，會有更多的府縣照着做的，那殷川縣就真成了流民收購站了，那周家還不被吃空了？不僅如此，流民易生亂，新寨又剛剛移民完成，人心不穩，就如同一個火藥桶，可別被流民點燃了。只是，茲事體大，他不知道該如何決斷，故而寫信詢問仲信。
仲信最近事物繁多，不僅有白沙內外的事情，還有自己的婚事，老夫人時常會召他過去商量一番，這使得他難以有清閑的功夫。
翻看完書信，仲信凝神思索，從長遠來看，白沙還缺少勞動力嗎？收留這些流民，對白沙有利還是有弊？此時，白沙新寨有一萬五千餘人，加上其餘人口，白沙攏共有近一萬六千人了，擁有如此多的人口，就有豐富的勞動力，是以，白沙暫時不缺少勞動力了......
“姑爺，小姐過來看你了。”
突然，秋菊伏在仲信耳邊輕聲說著話，打斷了他的思路，不過，他不以為意，其實，當初得祿着人有意散佈白沙流言時，他心中就已經有了決斷，現在，白沙發展迅猛，時時都在變化，與那時情形已經大不相同了，是以，他不得不再仔細思慮一番。
此時呀，他更好奇的是，惜月已經快要做新娘子了，又從三姓村跑過來做什麼！
“表哥，我是來跟你正式告別的。”
惜月步入堂屋中，笑盈盈地說著，又瞥了秋菊一眼，坐到了仲信身旁，秋菊趕緊奉上熱茶，乖乖地站到了惜月身後。
“這有什麼可告別的？我們倆相距還不足五里！”
惜月微微一笑，目光下移，鄭重地說道：“我不只是與表哥告別這個，還有別的。”
“別的什麼？”仲信好奇地前傾身子，追問道。
“以前你是我的表哥，以後就是我的丈夫了，我要跟表哥道別，一心一意地迎接我的丈夫。”
仲信聽完，便就懂了，不禁心有觸動，望着惜月低垂的眉目，心說：惜月真是太可愛了，誰會不喜歡呢？
仲信曾聽老師說過，古人是最講究儀式感的，這會使人格外鄭重地對待這件事......
惜月抬起頭，與仲信相視一笑，又目光微微下移，道：“表哥，我這次過來，還受了姑姥姥的囑託，她老人家請你過去一趟。”
仲信點點頭，想到稍後還有其它事情，便站起身來，道“現在就走吧，我先送你回去，別一會兒又有事情絆住了腿腳。”
......
新周府，自建成以後，仲信已經來過很多次了。這座府宅，完全稱得上是深宅大院了，佔地十畝，牆高三丈，府內房屋鱗次櫛比，共計三排五列，又有假山水池，亭台摟榭點綴其中......
仲信徑直去到老夫人所在的院子，院子裏十分熱鬧，有許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身在其中，全是些生面孔。
仲信已經被惜月告之了，是得壽的家眷先回來了，特意來拜見老夫人的，這可謂是給了老夫人一個驚喜，因為得壽在信中沒有提到會讓家眷先一步回到白沙。
堂屋裏沒人，儘管老夫人已經能夠下床行走了，可是，她仍舊不喜歡坐在堂屋裏椅子上。側室內看着人影綽綽的，像是坐了一些人，又站了一些人。
仲信穿過了堂屋，邁步進入側室，看到裏面有七八個生人，也是有大有小，有男有女，這麼些人，唯有一位衣着光鮮、略顯富態的中年婦女與老夫人對坐着，拉着家常。
“祖母，”
仲信向老夫人問安，老夫人笑盈盈地招招手，仲信便來到老夫人身邊，站到了富態婦女對面。
“這位就是三舅母吧。”
仲信笑盈盈地看着富態婦女，一臉篤定地說道。
聞言，富態婦女顯出一臉的驚喜，也笑盈盈地回道：“你就是咱們家的麟兒仲信吧。”
仲信見三舅母是這麼一個有趣的人，倍感親切，不禁哈哈笑起來了，其他人也都被逗樂了。
接着，在老夫人的指認下，仲信與承乾、承坤兩兄弟及其家眷見禮，如此，仲信又是認識了得壽一大家子。
仲信再次回到老夫人身邊坐下，這時，孔三夫人慢聲細語地說道：“與我同來的還有三個人，得壽特意囑咐我，要讓你見一見。”
仲信會意，知道是那三位投靠過來的同宗了，據說，還頗有些才華，遂點點頭。於是，孔三夫人吩咐承乾出去叫人，不一會兒，承乾去而復返，身後還跟着三名衣着樸素、束髮戴冠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