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聖諭誓言（一）
就算躲在岩石后，遠處刀劍凌厲的破空聲以及重火器的吼叫聲依然不絕於耳，萊古邊努力地把自己蜷縮起來以免被流彈打到，邊在心裏祈禱自己能在這裏苟活到比賽結束。雖然這不戰而降的行為實在是有些丟臉，他似乎已經預見到等塵土散盡后自己即將面對的滿場噓聲。
但是那又怎麼樣？保重小命最重要，珍惜生命有什麼好丟臉的？
萊古在這一刻唯一有點擔心的是要是被黛兒看到這一幕，自己在她心目中的評價會不會直線下滑。他開始考慮要不要乾脆從地上撿把斷劍插在自己的戰甲上作出某種“力戰而敗”的樣子，然後和地上那些生死不明的參賽者們躺在一起，之後等比賽結束后一起被抬走。這樣做不僅省事而且不用擔心以後的風評問題更不用擔心以後在學院裏會不會混不下去……
“我很失望。”虛幻縹緲的聲音在萊古的耳邊響起，空靈而又悠遠，猶如曠野上的風。
萊古晃了晃腦袋，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誰在說話。
“我很失望。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膽小，懦弱，安逸，忘記了過去，失卻了榮耀，腦子裏塞滿了被別人嫁接來的願望和夢想，自以為那是值得自己付出一生的目標。殊不知，我們的敵人們正暗中看着你的這個樣子偷笑。”
萊古嚇得差點跳了起來，他猛地扭過頭。之前在車站遇到的，準確點說是在車站的長椅上夢到的那個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正坐在他的外骨骼的肩膀上。赤足，閉目，像是一團潔白的，安靜的雪絨。
“你你你……”萊古下意識地甩動手臂，然而女孩依舊穩穩地坐在他的肩膀上，紋絲不動，“你是誰？你到底是人是鬼？”
萊古現在確信了自己現在絕對不是在做夢。他的心臟還沒強大到在這要命的地方還能睡着。
女孩睜開了眼睛。她沒有看着萊古，而是抬頭望向天空，那對近乎透明的眸子裏似乎寫滿了……悲傷？
“你問我是誰？”女孩輕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該問的是……我們是誰！”
女孩站起身，下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萊古死命地閉着嘴強迫自己不要叫出聲。他的面前，女孩突然閃現，漂浮在半空之中，俯身直視着他的雙眼，似乎要他的靈魂看穿。
“願神獨得榮耀。”女孩接著說道，“無數繼承了聖諭意志的武士們曾在那面龍旗之下說出這句誓言，他們發誓，要用畢生的血與火，結束這場人類原本必敗的戰爭。以神的名義，清洗那些竊取神明權能的叛逆。”
“而你……你接過了那面旗幟，繼承了那個稱號，也繼承了我們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意志。然而事到如今，你竟然要把一切的一切全都忘掉么？”
萊古獃獃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聲音在他的耳中越來越大，到後面就像是一口洪鐘在他的耳邊轟鳴作響。他仍然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但是卻能感受到女孩的話語中，那如海潮般撲面而來的憤怒和悲傷。
“我……”
萊古剛想說話，他身後的岩石突然崩碎了。一個身穿戰甲的參賽者撞碎岩石衝到了萊古身邊，不過他似乎並沒料到岩石后竟然還有個人，因為看到萊古的瞬間參賽者明顯的頓了一下。
幾乎是剎那間作出反應，那個參賽者伸出手把萊古像提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另一手已經同時摸向了背後的武器架。但是萊古更快——他在那個參賽者在掏出重劍前就已經舉起了雙手。
“別開槍！我投降！我只是個路過打醬油的！”
參賽者在萊古的動作前似乎猶疑了一下，但是仍然握住了重劍的劍柄。他不敢輕敵，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個人藏在岩石背後，而且比賽開始這麼久了竟然還沒有被任何人察覺。難道是準備等其他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再坐收漁翁之利？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此的定力和戰場形勢的判斷能力……簡直就像是個刺客！
萊古高舉着手，冷汗直流。他沒明白面前這個人為啥要如此狠心如此趕盡殺絕，他明明都已經舉手投降了啊，連戰爭時都有善待俘虜的條例啊，可是為何面前這位還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萊古沒想到的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裏，他面對的這個參賽者已經在腦中把他腦補成了一位屏息凝神埋伏在這裏的刺客，還是一刀出鞘見血封喉的那種。
抓着萊古的參賽者終於失去了耐心，緩緩拔出了背後的劍。他看不懂萊古的想法，但也沒必要。
萊古在千鈞一髮之際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戴着面甲，說的話對面是聽不到的。他彈起面甲，使出吃奶的勁大喊道：“我投降！我已經投降了！別殺我！”
這一次似乎起效了。參賽者久久沒有動作，半晌之後，他把萊古放了下來，也升起了面罩。
萊古還沒來得及從大難不死中鬆一口氣，一抬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漂亮的眼睛。只不過那對澄澈的紅瞳里現在寫滿了無奈，表達着對方心中的五味雜陳。
兩人四目相對。露緹娜嘆了口氣，“你躲在這幹什麼？”
“為將來的勝利保存有生力量……”萊古搜腸刮肚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讓他不至於那麼丟臉的理由。
露緹娜一愣，隨即苦笑了下，“抱歉，也許你之前的想法並沒有錯，我不該強迫你進來的……”
萊古沒有聽到露緹娜的後半句話。白色的身影從空中降臨，直直地插入萊古和露緹娜之間，“離開這裏！”白裙女孩的聲音直接在萊古的腦海中響起，像是命令，又像是催促，“馬上！”
鋼鐵的巨手穿過女孩的身影伸出，狠狠地抓住了萊古的胸甲。女孩如被石頭打破的水面的倒影般支離破碎。與此同時，萊古被一股巨力推飛了出去，重重地撞擊在賽場的護欄上。萊古感覺自己肺里幾乎所有的空氣都被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