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岸酒家不醉痴 2
夢香樓的生意着實火爆，一連幾天，把何青蘿忙的叫苦不迭。好在她與這些姐妹也算混熟了，開些玩笑倒也歡樂。
來這裏的女子，都是些苦命人，或官家罪女，或富家孤女。若沒些苦衷，誰又會甘心入煙花，靠着一技之長了度餘生。
何青蘿在這一眾女子中，年齡不大不小，被叫做媽媽確是覺得不妥，她乾脆起了別名紅蘿，平日裏讓姑娘們叫她紅姐。
經營的不易她這次真是體會到了，雖說青樓不是個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但總有些那些個狗仗人勢的想在她這裏討些便宜，幹些勾當。可她何青蘿什麼人，怎麼也算個小霸王，哪會讓人在她的地界撒野胡鬧。
如此過來，時間倒也靜靜流淌。
黑翎一行人入禹已有幾日，只是一直都在整頓，另一方面打探玉弗的消息。
黑允鈞着了一身青色華裾，手中持着一柄搖風扇，步進這禹城西郊，在這裏，夢香樓倒是好找。
他邁步進去，儼然一副溫潤公子的模樣。
“不知，妁澌姑娘可在此處？”
“公子，妁澌姑娘白天是不見人的，晚上我們這裏會有舞樂表演，還請到時再來吧。
一個丫頭迎了上去，應答的也算客氣。
“我是聽聞妁澌姑娘舞技超群，為人清傲，特地來拜訪她的，還是請姐姐通報一聲吧。”
“這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怎聽不懂人話。每日為了見姑娘一面而來的男人千千萬，若是一一去通報，豈不擾了姑娘的清凈。”
“你這丫頭，我不過是叫你去通報一聲，怎的如此多話。”
那小丫頭聽着此言，瞬間就變了臉色，來了氣勢。
“看你這幅樣子，就是個浪子潑皮，怎的還敢在夢香樓里吵吵嚷嚷。快來人，將這胡鬧的傢伙給我打出去。”
“你，你怎可。”
只見一眾小廝圍了上了，黑允鈞長吐了口氣，他怎麼也沒想，一個小丫頭竟也敢欺到他的頭上。很好，真的很好，他絕對會讓她知道，有些人是她無論如何也惹不起的。
“都給我住手。”
何青蘿原本與佟嬰在內室閑談，叫這小丫頭出來端些茶飲，沒想到這等了半晌，卻只等來了一陣吵鬧。
“紅姐。”
“姑娘。”
小丫頭向著佟嬰行了禮，臉上滿滿的委屈，那淚珠兒仿若都要滾出來了。
“姑娘，夏水本來是奉了命出來拿茶飲的，誰知這位公子對妁澌姐姐百般侮辱，夏水實在是聽不下去，這才斗膽跟他理論了幾句。
“好一個伶牙俐齒，顛倒黑白的丫頭。”
黑翌洛輕搖薄扇真就像一個口吃愚笨的書生，被氣得不輕，卻又無言辯解。
何青蘿搖了搖頭，夏水的脾氣她也算了解，平日裏就沒少仗着佟嬰的名氣欺負旁人，自覺高人一等。看那公子，眉目慈善，倒也不像是為非之人。
“佟嬰，將夏水帶回去吧，我來招待這位公子。”
“嗯，妹妹知道了。”
黑允鈞聽得此言，這才看向佟嬰身後的紅衣女子。只見他眉目間閃過一絲驚詫，一絲迷茫，一絲欣喜。
“柳柳。”
“公子，公子在想什麼？”
黑允鈞屏住呼吸，再看眼前人，還是紅衣，卻不是他心中之人。
“恕小生冒犯了，姑娘神似我一位故友，特別是這雙瞳，讓我一時間有些恍惚了。
“無妨，不知公子今日到來，可是想與哪位姑娘吟詩聽曲，吐露心聲呀。”
何青蘿一陣心驚，生怕自己被識出來，臉上不敢表現分毫。
黑允鈞又是拱了拱手，聲音放緩了些。
“小生聽聞，妁澌姑娘舞技超群，為人清高，特此前來，想要與她一會。”
“如此，我便叫人上去通報，你且在這等候。但若姑娘不想見你，你也莫要強求。”
“如此甚好，小生姓雲，麻煩姑娘了。”
何青蘿叫了人上去通報，不一會兒卻見妁澌親自下了樓，婷婷裊裊，輕紗遮面。
“公子，我家姑娘見你書卷氣質，願與你一見，且跟我來吧。”
“謝過姐姐了。”
黑允鈞雙手抱扇，抬步欲走，想了片刻，又轉過身來。
“小生冒昧，斗膽一問姑娘的名姓。”
“雲公子客氣，叫我紅蘿便好。”
“紅蘿。”
黑允鈞將這個名字放於唇齒間品讀了一番，這才綻了笑顏，隨着妁澌向廂房去了。
何青蘿目送他二人上了樓，只覺好笑。妁澌來夢香樓許久了，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見人。想她孤傲慣了，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今日竟然親自下來迎了。
怕是從此，這夢香樓要少一位清倌人，多一個痴情種了。
佟嬰將夏水一路帶回房中，將房門關緊。
“夏水，跪下。”
“小姐。”
“叫什麼小姐，我早已不是曾經的小姐了。”
佟嬰咬了咬牙，她是罪臣之女，身入紅塵，早已配不得這個稱呼了。
“夏水，你可知錯。”
“夏水不知，夏水不過是替着別家的姑娘多言了幾句。
“你還不說真話。”
佟嬰氣結，長條戒尺已是打了下去。夏水從小就跟着她，就算她淪落此番境地，也一直不離不棄，可奈何這丫頭總是不長記性，惹來事端，害她丟盡臉面。
“你打我，你又打我。”
“誰叫你不知深淺，我在何處不是唯唯諾諾，夾了尾巴做人，你個丫頭竟然也敢仗勢欺人。今日之事，你敢說錯不在你。”
·夏水吃痛，在一旁跪着，小聲抽泣。她還想爭辯，卻又怕再吃板子。
“算了，你且在這跪着吧，反省好了便自己起來吧。”
佟嬰向內室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回來抱住了夏水，“你莫要怪我，這世上，人都要為著自己打算，你做事張揚潑辣，免不了要得罪別人，讓人揪了小辮子。到時這世上便真的難容我主僕二人了。”
夏水掙了佟嬰的懷抱，在一旁跪定，狠狠地磕下了三個響頭。
“小姐，小姐，是夏水不懂事，夏水不會了，以後絕不會再這樣了。”
廂房之內，主僕二人抱頭痛哭，似是要將苦楚哭盡了去，可愁腸滿肚，又怎能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