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再次逼宮
距離文成帝休朝三日後,敦親王再次率領滿朝文武百官雲集章雲宮前,要求面見皇帝;而在這一群跪伏着的浩浩蕩蕩的人群里,沒有左相張覓與吏部尚書何珏。
守在章雲宮門前的仍舊是老太監徐誠,他彎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大殿門口,臉上是不卑不亢的淺淺笑容,面對盛氣凌人的老王爺,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在石階下方的廣場上,列站着以大統領杜磊為首的數百禁軍,皆是整裝待戈的模樣。
“本王敬你曾經服侍過先帝爺,不與你多計較,但你若執意阻攔,為了聖上安危,本王也就只能僭越,代聖上處置你了!”敦親王厲聲之下流露的,是多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霸氣。
“王叔三天兩頭的來鬧,是不希望皇兄的病好嗎?”
遠遠地,傳來了言若公主的聲音,那聲音冷冷的,好似冬日裏的冰霜,令人聞之心顫。百官跪伏在階上,卻還是忍不住抬起頭偷偷地打量由遠及近行了過來的人。他們看到言若公主的身後,跟着皇后張蓿和靜貴妃梁良,而後妃的身後跟着的卻是左相張覓與吏部尚書何珏。
眾人心中恍然,難怪一大早沒有看到這二位,原來是趕去後宮搬救兵去了?
李言若小腹已經隆起,行動不便,被劍竹摻着拾階而上,臉色微微泛白,一雙水靈的眼卻微微含笑盯着敦親王,“王叔這幅陣仗,是要逼宮不成?”
李歡庭不緊不慢地道:“敢問公主一句,太子何在?”
李言若雙眉微微一挑。她正奇怪李歡庭何以如此迫不及待,原來是得知太子離開皇城的消息!她笑了笑,說:“太子自然是在東宮。”
李歡庭道:“可昨日,本王得到下頭的人來報,說是從一山匪中救出了太子和何四妹,據他們交代,是公主要殺他們滅口,故而夤夜出逃!”
“放肆!”言若公主厲聲喝道:“本宮敬您為長輩,一向禮遇有加,可王叔別忘了,本宮乃是鈞天的公主,太子的姑姑,您說救下了太子,為何不將太子帶來?”
“公主貴為天子親妹,手掌鈞令,若太子所言屬實,他若出現在這裏,還能留得住命嗎?”李歡庭也冷了聲音,“本王沒有將太子帶來,而是要求面見聖上,就是為了保全公主的顏面,保全我鈞天皇室的顏面!公主阻撓百官見聖駕,又無法請出太子來,不得不讓百官生疑吶!”
早在李歡庭說出言若公主殺太子滅口時,百官已經沸騰起來,彼此臨近的交頭接耳,滿臉不可思議,但仍舊沒有站出來說話。眼下這種情況下,無論是言若公主或者是敦親王所說都是一面之詞,唯一的方法便是請出聖上和太子,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他們不明白言若公主為何要阻撓見駕,若說是為皇帝身體着想,可如今都休養了三日了,何以還不見好?也不明白敦親王為何非要在這個時候見皇帝,甚至還搬出了太子,若是太子還在宮中,豈非是污衊了公主?再有一個驚擾聖駕抗旨不尊的罪,若文成帝稍微一狠心,再將逼宮謀反的罪名安在……
眾人想到了這裏,心頭不由地一涼,那涼意瞬間竄遍了四肢百骸,青天白日之下冷汗直流,眼中恐懼陡然閃現。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廣場上列站着的禁軍,望向了那位一向不苟言笑的禁軍大統領!隨後,他們再看看與言若公主對峙而站的老王爺,那股不詳的預感愈發的明顯!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們的腦海中徘徊!
即便皇帝病重,見一見大臣說兩句話有何不可,言若公主為何千方百計地阻攔?敦親王說太子在他手上,而言若公主說太子在東宮,只需要將太子請出來便可分明,為何不將太子請來?禁軍負責皇城護衛,直接聽命於皇帝,可杜磊分明是接到了敦親王的指示領軍前來……
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要逼宮的做派嗎?至於敦親王為何逼宮,言若公主為何百般阻撓,這兩人之間,究竟誰在說謊?只要太子出現,只要聖上出現,這一切自然分明!
而從言若公主的態度來看,此事顯然是敦親王佔了上風!
“請公主將聖上與太子請出,以明是非!”
不知是誰先跪喊了一聲,隨後是此起彼伏的聲音,最後統一成一把巨大的利刃,向著李言若的胸膛直插過來!在那一聲聲的逼迫中,言若公主將腰背挺直,冷眼掃過跪伏在階下的文武百官。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初登基時的皇兄,一個人坐在那把龍椅上,有多痛苦!
那整齊劃一的聲音,是這世間最尖銳的利器,每一聲每一個字都刺在人心。那顆九五之尊的帝王心,恐怕早已千瘡百孔了吧!
“從前你們逼迫父皇,父皇走了你們又逼迫皇兄。”言若公主雙眸微潤,聲音打顫:“若你們這些人當中,多幾個人為國為民着想,少些勾心鬥角趨炎攀附,皇兄也不至於為國事操勞,為與你們周旋殫精竭力!諸位大人捫心自問,你們今日到這裏來的目的,是真正為了鈞天臣民為了國泰民安?哪一個不是為了自己前程為了頭上的烏紗,為了手中的權力和家中的財富?”
這一席話,說的百官聲住,再無一個發聲的。
敦親王冷冷地說道:“公主深居後宮,豈能懂得前朝諸事,比起諸位同僚,你身為鈞天長公主,卻不以身作則,到處惹是生非,又有什麼資格來指點百官?”
“本宮是沒有資格。”李言若冷笑道:“可王叔又有資格嗎?整個鈞天誰人不知您有個混賬兒子?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您連自己的孩子都教導不好,又如何率領臣班?”
“公主巧言令色偷換概念!”李歡庭道:“只要將聖上請出來公道自然分明,可你卻百般阻撓,莫非正如太子所言,是公主將聖上軟禁了,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李言若道:“本宮已經說過,皇兄需要休息,不可被打擾。”
李歡庭沒再糾纏,回身從袖中取出兩張單子,向跪伏在階上的百官揚聲說道:“諸位同僚皆知前些日子,前任的疫情局院首杞憫在宮中失蹤的消息,他出逃宮外,恰巧被本王俘獲,追問之下他才供認,疫情局前些日子委託洪家少當家尋來大批的劇毒藥物,替換了聖上日常藥物!所以本王才會如此着急想要面見聖上,若杞憫所言屬實,聖上眼下便是危在旦夕,而言若公主百般阻撓,其中究竟隱藏着什麼,眾位大人自可想想!”
此言一出,百官再次震驚,言若公主的臉上也是且驚且怒的神情。她心中雖早有預感,可此刻親耳聽到李歡庭承認,仍舊心痛如刀絞!她看着眼前頭髮花白的老人,看着那挺闊的胸膛、有力的雙手,看着那張慈眉善目的臉!這個老人,曾經抱着幼小的她轉遍了皇城,曾經親切地指導着鈞天的儲君!這個老人,她要喚一聲‘王叔’!
而現在,皇兄因為他的猜忌而丟了性命,他則率領百官堵在章雲宮門前逼迫她。
“杜統領。”一片嘩然中,言若公主將視線落在了石階下的杜磊身上,眸中微微含笑,“沒有接到聖上詔令,你陳兵於章雲宮前,是何用意?”
杜磊神情嚴肅,單膝落地,揚聲說道:“懇請公主請出聖上與太子明辨是非。”
“你說到太子,本宮還要問你,適才王叔說太子偷偷離開了皇城,你們禁軍就沒有發現嗎?”李言若問:“從杞大夫到太子,無聲無息地在宮裏消失,若說禁軍完全不知情,那你這個禁軍大統領,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麼?還是說,他們的失蹤,都和你有關呢?”
眾人都將目光往大統領的身上一擱,卻聽見敦親王說:“這麼說來,公主是承認太子不在東宮了?”
李言若回頭定定地望着李歡庭,沒有言語。雖說李盜酒將事情安排的很周密,可她實在沒有把握確定阿喲是否落到了李歡庭的手上,更不知道他對皇兄的病情了解到什麼地步!
百官默契地緘默住聲,將視線重新落回階上對峙的二人身上,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言若公主給出一個答案。
“誰說本宮不在?”
萬籟俱靜中,那明顯稚嫩卻氣勢十足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令眾人那顆本就緊張的心,再次緊繃起來。眾人再次不約而同地朝聲源處望了過去,看到身材矮小的鈞天儲君分開一眾禁軍而來,身後跟着的是混世魔王李盜酒、世子妃何四妹以及元致遠等人,而在這一行人的後方,是被五花大綁的敦親王妃邱逸棠,隨後便是京兆府尹廉城、提刑司副司秦亮及提刑司書辦何乾等人。
看到這一行人走來,眾人最為驚訝的,莫過於那個從輪椅上站起來的敦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