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對峙
言若公主這幾句話說的頭頭是道,較之從前的行徑,竟顯得有理有據的多,連敦親王一時間都找不到話來反駁。
李言若掃了掃眾人,繼續笑吟吟地說道:“你們一個一個的,仗着皇兄仁慈好說話,便不將天子威儀放在眼裏。王叔畢竟是長輩,皇兄是拿他不怎麼樣的,倒是你們在這個時候跑到這裏來逼宮,等皇兄病癒過來,會不會拿你們來泄憤開刀呢?”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如今滿朝文武過半都以敦親王為尊,他們中即便有想要走的,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可此時此刻,敦親王如此舉動,跟着他勢必等同與文成帝作對,若真如言若公主所言,聖上病癒之後,龍顏大怒之下,自然不會公開與自己的王叔計較,就只能把氣撒在他們身上了!
眾人正惶惶不安之際,忽聽得太監來稟說:“張相爺到了。”
眾人循聲望了去,果然見左相正小跑步上階來,也不管上頭的言若公主與跪伏在階上的百官,只衝着李歡庭冷笑着說道:“敦親王可真能耐,教出了一個好兒子,你的好兒子又給你教出了一個好兒媳!”
李歡庭已然知道了何四妹挾持張萩離開皎城一事,頭前並未放在心上,此刻看張覓這幅氣急敗壞的模樣,心知昨夜的事肯定不簡單。又想着言若公主擋在這裏,張覓這老匹夫又老攪局,今日只怕未必能探出章雲宮虛實了!如此想着,他才起身來問:“相爺何故如此說?”
張覓冷哼道:“王爺神通廣大,又怎麼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應該知道下官何故如此說了。”
李歡庭笑了笑,說:“若左相說的是何四妹挾持令公子出城一事,只怕這其中有些誤會。阿酒已經寫下了休書,將何四妹休離出府,這件事,言若公主身邊的劍竹姑娘應該更為清楚一些。”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言若公主旁邊,看着那個溫和大度的宮婢,靜靜地等着她說一句話。
李言若也在看着劍竹。她知道劍竹有很多事瞞着自己,但她也知道,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要難受的多,所以她不斷地警告自己不要多想。可她實在沒有想過,劍竹瞞着自己的眾多事情中,會有這麼一樁。
“什麼時候的事?”半晌的沉默后,是言若公主先開了口。
劍竹輕聲回道:“上次公主陪譚統領出宮,入住王府時世子便將休書交給奴婢保管,後來是世子妃向奴婢討要的。”
關於李盜酒和何四妹的感情,李言若自認是沒有資格過問的,可她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之間分明彼此相惜,卻一步步分道揚鑣!而那個女子陪在自己身邊盡心盡職負責飲食為她解悶的同時,懷裏還揣着一紙休書!
可她,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行了。”李言若眉頭蹙出一絲明顯的不悅來,沉聲道:“都散了吧,等皇兄身體好了,你們要參本宮也好,罰本宮也好,本宮也認了。如今皇兄正在飽受病痛煎熬,你們就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了。你們總不至於要本宮拿出鈞令來,將你們一個個的請出去吧。”
最後一句話出口,令還在觀望的百官皆是心中一顫,彼此互相看了看,又看看前方相互對峙的敦親王與左相,忙起身辭去。待得眾人一走,李言若掃着眼前的兩個老人,問:“王叔和相爺還有事嗎?”
二人彼此望了望,也只得辭了去。
二人一道出了朱雀門,過了護城橋,李歡庭才將張覓叫住,笑問:“相爺知道本王府上的情況,東院的事本王不插手,即便是何四妹傷了令公子,與本王也無甚關係。你也該知道,本王一向不滿這個庶出的女子,即便是你將人抓到殺了替令公子報仇雪恨,本王也不會介懷。如今你不急着去抓人,卻急着來找本王興師問罪,還當著眾位同僚的面,實在不像是相爺一貫的做派。”
張覓冷冷地瞧着他,“如果是我張府的人挑斷了世子雙腿腳筋,王爺還能坐得住不來向老夫要個說法嗎?”
李歡庭也是微微一愣,花白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用黃玉冠扣着,頜下稀疏的鬍鬚被秋末的涼風撥動着。他微微眯起眼死死盯着張覓,似乎要確認他話中的真假。最終,他沉聲道:“杞憫一失蹤,皇帝便病重不朝,相爺但真覺察不出,這裏頭有什麼問題嗎?”
張覓問:“有什麼問題?”
見他滿臉疑惑與憤懣不似作假,李歡庭只是笑了笑,說:“令公子的傷本王很遺憾,會為他找尋世上最好的大夫進行醫治。另外,本王也會下令捉拿何四妹,給相爺一個交代。”
張覓冷冷地道:“大夫就不必了,只希望王爺能說話算數,就將何四妹交給老夫來處置。”
二人話到這裏,皆不再多說,各自作別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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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歡庭才將回府,邱逸棠正候在門口,見到他來,便說:“張萩的雙腿受傷是真,被人挑斷了腳腕上的筋,一雙腿能不能保住全看天意。”
李歡庭一路往裏頭走,一路急聲道:“皇帝罷朝,本王要面聖,李言若和熙妃極力攔截;何四妹夤夜出城,還出手重傷了張萩,目的就是為了讓張相來找本王算賬!看來,這其中必然有問題。”他如此說著,又問跟上來的邱逸棠:“杞憫和阿酒還是沒開口嗎?”
邱逸棠道:“杞憫上了年紀,不敢用刑具,至於阿酒……逸棠已經令人出城去追四妹,只要將她抓到,就不怕阿酒不開口。”
李歡庭一隻腳剛剛踏進主院,忽然便停了下來,回首盯着邱逸棠,“你親自去追何四妹,只要看到她,格殺勿論。”
“這……”邱逸棠不解:“難道不用何四妹要挾阿酒?”
李歡庭道:“你我都了解李盜酒,如果真的事關皇帝和鈞天,他是寧願犧牲何四妹也不會說真話的;如果不是關於皇帝的,對我們也沒什麼意義。以何四妹的為人,在這個時候,一定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李言若身邊,她既然夤夜離開,必定是去辦重要的事,很有可能是要與回京的蔣言匯合!”
邱逸棠面露驚訝,卻更加的不解,“莫非是,皇帝但真不行了?”
李歡庭冷笑道:“若非病入膏肓,皇帝又怎會連本王都不見?李言若與熙妃又何須那樣緊張?蔣言還有數日才能抵達都城,我們的時日不多,到時候扶持太子登基上位,即便是寒門的人回來了,他們又能奈本王何?”
“是,逸棠這就去。”邱逸棠應了聲后,便仍划著輪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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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將擦黑,十里春色旁的農舍里,燈火闌珊下,胖乎乎的小太子雙眼仍舊紅腫,盯着那跳躍的燈火走神。聽得門外腳步聲響起,他緊張地抓起了擱在桌上的玲瓏短劍,放低了身子沉聲問:“是誰?”
“殿下,是臣女與元致遠。”
聽到何四妹的聲音,太子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進來吧。”
木製的窄小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何四妹與元致遠入屋來見了太子的禮,又放下了幾包糕點,說:“殿下吃點東西,咱們馬上啟程。”
李愧哪裏還吃得下去東西,將一張小臉一沉,問道:“姑姑留在宮裏不會有事吧?”
何四妹與元致遠正收拾着屋子裏的東西,聞言皆停了下來,看向年才十一的太子爺。好一會兒,何四妹才行上前去按住了太子尚且無力的肩頭,沉聲道:“從殿下離開皎城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再回頭,您只能看着腳下的路向前進,向著那把龍椅前進。只有坐上了那把龍椅,掌握了實權,您才能保護公主,保護鈞天的臣民。”
“可我怕。”李愧鼻頭一酸,聲音里便帶上了濃濃的鼻音,“若是我坐上了那把龍椅后,姑姑也不在了怎麼辦?”
“就算公主不在了,這條路殿下也必須走下去。”此時此刻,何四妹才終於明白了李盜酒的話,雖然絕情至極,卻是最正確的選擇,“公主不在,還有我們,還有天下臣民,還有寒門。他們會成為殿下最堅強的護盾,會保護着殿下一直走下去。”
李愧聞言更是憂慮,“雖然本宮立意要做個好皇帝,可也清楚,現在的我還有諸多不足之處,就算讓王叔攝政,也無可厚非。何故惹出這麼多的風波來呢?”
何四妹微微沉吟片刻,說道:“臣女不懂得這許多,只不過,聖上、公主和李盜酒都覺得殿下應該這樣做,都覺得不能讓敦親王攝政,必定有其用意。”她半蹲下身體,認真地望着太子說道:“殿下一定要記着,您如今身系鈞天安危,無論處於何種情況之下,無論是何人為你趟出來的路,你都必須活着,為這天下萬萬臣民活着!”
她話音剛剛落下,便有一人撞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神情甚是惶恐地說:“殿下,有官府的人追上來了!”。